若让小诚子来选,到真心想找个宁晖这样的主子。她从不曾将小诚子当作宫人来看待,不会像蒋鹰那样苛责,她会不动声色地护短,维护着小诚子仅剩不多的自尊心,甚至从不曾呵斥过一句。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体贴,是小诚子长那么大感受到的最让人舒服的温暖了。
小诚子出自太后宫中,自小被总管带在身边亲自调教,是太后原本打算送到蒋鹰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当年蒋鹰选择小诚子来西山时,太后也有些舍不得,可最后还是拗不过蒋鹰的执意。小诚子虽一心一意地帮蒋鹰做事,可他心里也是真心想对宁晖好。他自小在宫中长大,见多了那些污秽和艰难,也见过许多人凄惨的下场。若入了宫,莫说是个妃子,便是太后也不见得过得开心,到最后为了自保和许多的不得已,有几个还是原本的自己。
宁晖这样的性格,又将情爱看得这般地重,哪里会适应宫中的生活。太子现在宠着爱着护着,或许也能开心几天,可红颜未老恩先断,莫说是后宫,便是这世间哪有那么长久的情爱,到时候还是不一代旧人换新人。失了宠的女子,哪个过得好?便是受尽宠爱的女子,哪个觉得安全?
小诚子自小便知道自己是勇毅侯的人,自然对他的性格和习惯了如指掌。这些年西山之行,让小诚子看明白了勇毅侯对宁晖的心意,与其选择做个侧妃入宫,倒不如随着蒋鹰的意思来,不让宁晖进宫。如此,将来还有别的选择的机会,不管如何艰难,总归比入宫来得好,且勇毅侯的为人和自尊心,绝不会勉强宁晖或是做出强抢的事。不入宫,宁晖的将来定是会很好很好吧。
小诚子的脚步却如扎根一般站在了原地,一眼不眨地望着宁晖即将消失在转角的背影,眼泪一颗颗地落下:“小姐保重啊!”
宁晖并未回头,抬起了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你回去吧。”
小诚子听见这一声,再也克制不住捂住了双眼,眼泪还是透着指缝落了下来,呜咽道:“小姐!以后奴才不能照顾您了,您自己要多保重才是……可别再犯傻了……”
宁晖仿佛听见了小诚子的自言自语,在即将出门时,站住了身形回眸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转身间,消失在门廊处……
小诚子垂着头回到了院中,萧璟年已是移至外间,正被翠微伺候着用膳,他见小诚子进门只是下意识地抬了抬眼,当看见小诚子有些红肿的双眼时,心里几乎是下意识地突了突。小诚子虽是专门用井水洗了脸,冷敷了一会儿眼才回来,可因皮肤较白的缘故,双眼依然肿得像个桃子。
萧璟年注视小诚子许久,疑惑道:“你怎么了?……宁晖是不是回来了?”
翠微执箸的手抖了抖:“殿下尝尝这个,是皇上昨日着人送来的。”
萧璟年推开了翠微横在眼前的手,看向小诚子:“本宫问你话呢。”
小诚子耷拉着脑袋点点头:“辰时刚过,沈小姐便来了,一直等到方才……才离开。”
萧璟年豁然起身:“为何不叫醒本宫,宁晖人呢?还不快请回来!”
小诚子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奴才本是打算叫醒殿下的,可小姐却心疼殿下这些时日的劳碌,不许奴才吵您,自己坐在外间……奴才一直陪在左右,等了近两个时辰……”
萧璟年好看的眉头紧蹙一团:“为何方才不说!为何不报!你们这群奴才!端是油滑!宁晖是外人吗?!她还用等吗?还用通报吗?!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让她等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
小诚子侧目看了一眼翠微:“殿下醒来是个什么情形?奴才怎么敢让沈小姐进去?她是个什么脾气?眼里哪能融进去沙子……奴才又怕她走了,自然要在一旁守着,可您一醒来便……便和翠微姑姑说话,奴才哪里有机会和您说这些?”
萧璟年心中终于明白自己方才忽略了何事,他抿了抿唇,慢慢地坐回了原地,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她说什么了吗?说什么时候还来吗?”
小诚子摇了摇头:“没……她走时,只说以后让奴才好好伺候您。”
萧璟年习惯性地摸着脖颈间挂着的小金佛,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触感,片刻后断掉的赤金链被拽了下来。萧璟年怔愣地望着手中的东西,许久许久回不过神来:“本宫的金佛呢?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本宫的东西!”
小诚子没有说话,看了翠微一眼:“奴才今日还未曾近身伺候。”
萧璟年怒然看向翠微:“本宫的金佛呢!昨日还有呢!”
翠微忙跪下身去:“殿下恕罪,奴婢不知,方才并未注意这些……”
小诚子谨慎地看着萧璟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似乎是……是小姐拿走了,不过小姐有给殿下留下书信,殿下要不要先看看?”
“还不快拿来!”萧璟年见小诚子起身,想也不想,便起身跟在了小诚子后面,当看到书桌上的金玉簪时,他的瞳孔缩了缩,“不许动!本宫自己拿!”
萧璟年快步走到宣纸边上,先是拿起了金玉簪,当触及那熟悉的花纹时,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当看到宣纸上写的东西时,萧璟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紧锁着,一下下抽着疼,心口像破了个窟窿。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萧璟年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感觉一阵阵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几乎要站不住身形,他的手紧紧捏着手中的金玉簪,深吸了一口气,冷笑连连:“好好好!好个沈宁晖!好个反目成仇!好个亦已焉哉!竟是能狠心如斯!狠心如斯!”
萧璟年双眼通红,苍白的唇颤抖着,伸手想扔掉手中的发簪,可却在半途中,再次攥紧在手心,紧紧地。他的脸比手中的宣纸还要惨白几分,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发着抖,几次哽咽从喉咙中发出几分宛若悲鸣的音调,转眼间,眼中已溢满了水雾。他喘着粗气,几乎不能压抑心中那种剧痛,打掉桌上所有的摆设,一双蓄满泪水的凤眸通红似血又漆黑如墨,深不可见,仿佛有浓重的阴云压抑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萧璟年咬着唇许久许久,才将蜂拥而至的泪水压了回去,他又喘息了片刻,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来人!去将沈小姐请来!”
小诚子看着这般的萧璟年,愣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殿下息怒,小姐是个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不如缓一缓,您和小姐都冷静几日,再作打算!”
萧璟年怒声道:“现在立即就去!便是听你们的缓一缓,缓出了这般的变故!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将她给本宫带回来!”
小诚子不敢再辩,慢慢起身:“殿下少安毋躁,不如您换一身衣袍亲自去……便当去看看沈太傅……”
萧璟年几乎要被手中的发簪烫伤了。这一通急火发下来,只觉得耗尽了心神,站都站不稳:“伺候的人呢!都死了吗?!”
小诚子忙让人进来,扶着萧璟年朝卧室走,伺候梳洗的人鱼贯而入。不想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不好了!”怀德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喘着粗气,“殿下,御林军来报,皇上坠马了!让您速去草原见驾!”
“什么?何时的事?”萧璟年尚未坐稳,便听到这番的消息,有些喘不过气。
报信的御林军跪在下首道:“具体的事,末将并不知情。”
萧璟年听闻此言不禁勃然大怒:“御林军和锦衣卫都在做什么?!那么多人看着,怎么还能让父皇坠马!”
御林军小声道:“御林军与锦衣卫一直伺候左右,皇上是突然从奔驰的马上摔下来的,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统领大人已派人去京城通知蒋同知了。”
萧璟年听到从奔驰的马上摔下,心里就一阵阵地发冷:“父皇伤势如何了?鹰弟不是一直在西山吗?何时回的京城?!”
御林军道:“今晨沈太傅因沈公子身体不适,前来告假回京,皇上很是担心太傅,那时同知大人正陪皇上用膳,皇上挽留不住,便让同知大人护送沈太傅一家回京。”
“那沈宁珏昨日还好好的,宁晖刚才来这里……”萧璟年揉了揉额头,总感觉有什么不妥,似乎忽略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想深思片刻,却觉得头疼欲裂。
翠微站在一旁,轻声安抚道:“殿下不必心急,皇上定会吉人天相。”
萧璟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虽是告诉自己不要慌乱,可许多不好的预感已涌上心头:“小诚子快将行宫内所有的太医都宣来,与本宫一同过去!记住,不要声张!”
小诚子忙应道:“奴才这就去。”
萧璟年想了想又道:“顺便问问沈公子的身体如何了,看看太傅走了没?若是没走,便让他和本宫一起去!”
小诚子点头连连:“奴才醒的!”
第十八章 总轻负
傍晚时分,三辆简朴的马车从沈园一路出了北城门。其中一辆车内,蒋鹰与宁晖面对面坐着,却都没有说话,车轮辘辘,发出有规律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宁晖从怀中拿出那支白玉簪,递到了蒋鹰面前。蒋鹰没有伸手,直接闭上了双眼。
宁晖的心情出奇地宁静,虽有离别的伤感,也没有丝毫的不安。当逐渐离开这繁华的城池,心中的那股压抑也逐渐散去。她拿出了檀木梳,坐到蒋鹰身边,拆去了他的发髻,如儿时那般给他绾发。宁晖不知为何自己会将以前记得那么清楚,三人初入冷宫的时候,除了宁晖,他们两个甚至穿衣绾发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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