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鹃连连点头,对裴柔的印象大为改观,想着这段故事,不由生出羡慕来:“相爷对裴娘子真好。”
红颖见她这么认为,便不再说后头的事。芸香却又接过话头来:“相爷对裴娘子自然是好,为了她还拒过陛下赐婚呢!啧啧,那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放着驸马不做!”
红颖瞪她一眼:“不说两句风凉话你就闲得慌。”
芸香嘻嘻一笑:“不过那是外头传的,其实可不是这么回事。那回相爷触怒了陛下,幸亏贵妃为他求情才平息事端。贵妃是什么人物,能为了一个……”她不屑地挥了挥手,“去向陛下求情吗?”
小鹃被她挑起了好奇心,问:“那是为什么?”
“其实呀,是为了隔壁的虢……”芸香故意逗她,又顿住不说了。
小鹃着急追问:“什么国?”
芸香大笑:“你都不认识,告诉了你也不知道是谁啊!等你把周围弄熟了,我再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小鹃懊恼地叹了一声,嘟起小嘴。红颖笑斥道:“你这张嘴真是没遮没拦,背后什么人都被你说尽了!”
“流言蜚语道听途说,说来就是凑个乐子嘛。要不然天天闷头干活,死气沉沉的,多没意思!”芸香嬉皮笑脸地指指荷塘那边的小院,“说隔壁其实我也不太相信,要说是这院子里的,我倒敢把脑袋都赌上!”
小鹃看她所指正是两人侍候的院子,插上一句:“那不是吉……那谁嘛!”
红颖芸香都被她逗得笑了出来,小鹃红着脸,自己也觉得好笑。
芸香拉过她头挨头地低声说道:“小鹃,我告诉你,你这回分到这个院子里,可是走了大运了。那谁呀,才是相爷心尖尖上的人!”
小鹃有点不敢相信,试探地问:“心尖尖上……是哪种呀?”
“小妮子蔫坏,明明都懂了还装糊涂。”芸香戳一记她的脑门,“还能是哪种?就是陛下把贵妃放在心尖尖上那种呗!”
“可、可是吉少卿他、他是男的呀!”小鹃张大了嘴,被芸香一把捂住,她连连拍自己心口,“两个男的……怎么可以嘛!”
芸香道:“如今长安风气开放,什么样的事情没有,听说这种事在达官贵人们中间平常得很。再说吉少卿长得那么俊俏,等闲女子都比不上,相爷对他动心也不奇怪啊。”
小鹃想起第一次看见吉少卿,心里头还怦怦乱跳,生平头一次看到这么俊的男子。后来被分到他院子里做事,芸香还取笑过她,半真半假地警告她可别对吉少卿起非分之想,原来……
她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问道:“相爷不肯娶公主,会不会就是为了他呀?”
红颖芸香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小鹃接着说:“要说不能娶,吉少卿才是真的不能娶呢,因为他是男的呀!”
红颖看看芸香,芸香突然一笑:“这小丫头,有时候脑子比咱们还灵光,我都没想到这一层。”
红颖道:“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据说相爷刚进京的时候就和吉少卿认识了,都八年啦!”芸香想了一想,冷笑一声,“怪不得相爷突然改了主意,不娶裴娘子了呢。”
红颖忽然朝她递了个眼色,芸香立刻噤声,转头一看,见吉少卿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小径上,不知听到了多少她们的谈话。
芸香倒也处变不惊,堆起笑来对她福身一礼:“少卿今日回来得这么早。红颖姐这边正好缺人手,就把我和小鹃叫来帮忙,不想怠慢了少卿,我们这就回去伺候。”
菡玉道:“无妨,你们先忙罢,我那边也没什么事要做,晚些回去不要紧,别耽误了红颖姑娘的活计。”
红颖也对她行礼:“多谢吉少卿。”
菡玉勉强点一点头,匆忙转身走了。
红颖道:“吉少卿真是好说话,刚才那些,他准全听在耳朵里了。”
芸香吐吐舌头:“好说话才敢说他嘛,要是换了别人,还不刮掉咱们一层皮!”
红颖啐道:“欺软怕硬!别嚼舌根了,快去做事!”
芸香拿起镰刀,却见身旁小鹃还愣愣地看着吉少卿离去的方向,拍了她一下:“看什么看,再看也轮不上你!”
小鹃回过神,红着脸道:“我才没有呢,我只是……哎!吉少卿身上真香呢,就像荷花一样!”
芸香失笑道:“大惊小怪,你又不是头一次见他。”拿起镰刀塞进小鹃手里,“干活去干活去!”
小鹃看着满池新荷,挠一挠头,自言自语道:“相爷喜欢吃荷叶蒸的点心,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三姑六婆八卦都能扯一章,我觉得我很有种田潜质啊
☆、第八章·莲伏(2)
菡玉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踱步,转了两圈,越转越觉得烦闷,索性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日头西斜,疏散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下来投在她身周。风从树丛间穿过,带上了微微的凉意。
这就初夏了呀,一转眼,到相府已经两月余了。
她轻声一叹。
脑中倏忽一闪,却是小鹃清脆的声音:“相爷不肯娶公主,会不会就是为了他呀?”俄而又听芸香冷冷地说:“怪不得相爷突然改了主意,不娶裴娘子了呢。”
他虚悬正室,年近不惑而不娶,是为了她么?
一片落叶从她面前飘飘悠悠地飞下,轻轻落在她膝头上。她心中一动,伸手去拿那片叶子,身子刚一动,落叶便滑下了她的膝,飘回地面,与其他枯枝败叶混在一处。
为了她?那裴柔又算什么?还有隔壁的虢国夫人……
杨昭与裴柔的旧事,在相府无人不知。这两月来她不知听了多少遍,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听得心都麻痹了。
裴柔原是蜀中名伎,艳名远播红极一时,多少王孙公子为她千金买笑,却因爱杨昭少年英俊,让他做了入幕之宾。那时杨昭正当潦倒,全靠裴柔接济勉强度日。情浓之时也曾海誓山盟,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后贵妃得宠,杨昭得蜀地富商资助,入京献彩谋取官职--便是她在马嵬驿初遇他之际。裴柔抛下声名富贵,学那文君红拂,追随杨昭至长安,只盼从此长相厮守。杨昭曾许诺她,到京城寻得安身立命之所,立即娶她为妻。然而他身为贵妃兄长,又得到皇帝青眼,一步登天,却不能再兑现自己的承诺。裴柔出身风尘,良贱不婚,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无法娶作正室,何况是他堂堂国舅爷。他迫于人言不能给她名分,惟有终身不娶以示坚贞。为了她,他甚至冒死忤逆圣意,拒绝皇帝赐婚。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只有这一名妾侍,只为当初一句诺言。
这些话都是裴柔手下的人传出来的,或许有几分夸大,但杨昭听在耳里也从未辩驳过,大致是八九不离十的。如果在刚遇见他时听到这样的故事,菡玉或许还会对这个臭名昭著的外戚权臣生出一点私德上的敬佩,但是现在……它终究成了一个笑话。
而隔壁的虢国夫人,是杨昭的从祖堂姐,实际二人并无血缘。杨昭少时寄居在堂叔家中,便和未出嫁的虢国有了私情,直到虢国出嫁才分开。时过境迁,十多年后在长安重逢时,杨昭依然未娶,虢国已经守寡,二人旧情复燃藕断丝连。据说杨昭能在皇帝面前得宠并非借助贵妃之力,而首要该归功于虢国,甚至连两家府邸都隔墙而建,只为了方便他们暗通款曲。裴柔只是一个妾,哪比得虢国夫人盛势隆宠,对他们的悖伦丑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传言是否扭曲,她们与他初相识都在她之前,再相交都在她之后,以致于她的横插一脚显得格外讽刺和可笑。
菡玉仰起脸,看着头顶上疏落的树冠,发现心头依然有淡淡的悲伤流过。
到底曾有一些瞬间,她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手下意识地往衣襟里探去,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她才猛然回过神来。那块玉,那朵玉雕的莲花,已经被她扔进花园的池塘里了。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物。那块玉她只戴在身上五个月,却养成了和他一样的习惯,每当心绪不宁有所思量时,都会无意识地摩挲那玉。在失去它之后,她依然无法改掉这个习惯,只有摸来摸去摸不着它,才想起它已经离去,不再属于她了。心口少了一块东西,便空空荡荡的。
仿佛有什么与它一起,也被丢弃寻不回来了。
她抽出手来,想起自己带着的另一样东西,从袖子里摸了出来。
那是一管碧玉雕琢的短笛,玲珑剔透光华灿然,缀白色的流苏,尾梢上沾了一点灰褐的污迹,年代久远,已辨不出是什么了。她擦了擦笛身,又凑到唇边试了一个音。许多年不曾吹笛,技艺有些生疏,第一下吹哑了。她试了几遍,渐渐找准了音调,回想了一下,吹出一支简单的小调。
笛音本应该是活泼明快的,但因为笛身上裂了一道口子,音色有些喑哑低沉。她缓缓地吹着,轻缓的笛声一丝丝一缕缕,好像绕进她心里去,把那些烦恼忧愁郁闷统统缠绕起来,又旋绕着带了出去,不留一点痕迹。
相似小说推荐
-
贵妃辞 (芒鞋女) 2015-08-17完结不谙世事的二房嫡女成为太子侧妃,是众望所归还是早有预谋? 从家族利益到宫闱之争,她求的不过是...
-
汪汪,忠犬夫君 (十月微微凉) 2015-08-14完结郑七小娘子生平有三愿。一愿,爹爹平安醒来;二愿,那个害了爹爹的坏世子倒霉倒霉倒霉!三愿,给她家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