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榆听出二皇子语气不对,只得垂首道:“回二殿下,卑职不敢。是殿下驱逐它时间久,这才使得它行速慢了下来,叫卑职误打误撞。方才并不知是二殿下的猎物,请殿下恕罪。”
二皇子原本一肚子火气,见叶榆言语恭敬,这才稍稍收敛了些脾气,招手命人将那只原麝带上,策马走了人。
叶榆倒是不可惜一只原麝,反正就算是猎到了,也不会是自己的。不过倒是让他将这二皇子给瞧了个清楚,分明是一副儒雅像,眼神却是阴鸷,倒是大相径庭。
九皇子仰卧在草地上,脸上还搭着一面山水折扇,翘着脚倒是悠闲的模样,好似他原本就是来游山玩水的一般。听到身旁起了动静,他蹭的坐起身来,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见叶榆箭袋后果真鼓囊囊的,心下大喜,招他过来。
“怎么样?”九皇子迫不及待的将视线落在那马上。
叶榆颔首一礼,将箭袋中的野味交给九皇子。
只见九皇子惊讶道:“呦呵,还真不少,行啊你……”
九皇子说着从腰间抽出把弯刀来,对叶榆道:“前边有溪,走,今个儿就让你尝尝爷的手艺。”
叶榆算是看明白,九皇子不仅仅是个吃货,还是吃货中拔尖的那种,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他蹲在一旁,看着九皇子肥胖胖的手握着弯刀,出手如风,像极了武林高手一般,三下五除二的将那只野兔给处理的干干净净。随即派送给叶榆一个任务,摘蘑菇……
摘蘑菇……殿下,我还是去打猎吧……
不行,九皇子一手拎着血淋淋的弯刀,对叶榆笑的灿烂:“听话,沿着这条溪水走,那边上都是呢。漂亮的别动,你该不会分不清哪些不能吃吧?”
叶榆沉思了一下,他还真不一定能分的清楚,吃货也是分种类的,譬如他属于只会吃的那种,而面前这个则是不但会吃,还会吃的那种,前后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他仍旧是按着九皇子的吩咐将各种菌菇采来,看着九皇子挑拣出几种洗了干净,塞入野兔肚子里,随即架上了木架子,掏出火石准备开烤,且时不时从袖中掏出各种小巧的瓶瓶罐罐来,竟满是佐料。
了不起啊……叶榆感慨道。
九皇子见叶榆盯着那些调料看,颇有些得意道:“这些东西可是稀罕物,都是那些海外的玩意儿,难得一见。便是上京中,也极为少见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确实是少有,可叶榆什么没吃过,倒也不稀罕这些调味品。
饶是如此,叶榆依旧失策了,九皇子的确是高手,一只兔子烤的香酥金黄,肉质鲜嫩,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在这个时代吃过的最好吃的烤肉了。九皇子也十分大方,将兔肉分给了叶榆一整半,或许是叶榆认可的眼神太强烈,叫九皇子不由得心情大好,拎起弯刀,准备把剩下的两只野鸡也顺道烤了。
当两个吃货,在溪边暗搓搓的烤兔杀鸡时。华兴帝在马车上坐的无趣,跟着群臣四下走动散心,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众人心中惊讶,谁人在溪边开小灶?
众人闻着味给寻来了。
☆、84|6.29|家
九皇子魏邈一边看着火候,一边翻烤着手上处理干净的野鸡。这烤肉最重要的便在烤之一字上,要时刻注意不能分心,使之受火均匀,他不时拿起一旁的调料,指尖微抖,均匀洒在上面,再使其入味三分。不过片刻间,就有一股烤肉的喷香味道在林间弥漫。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九皇子头也没回道:“这么快就回来啦?来来,把木柴添上。”说罢见并未有人上前来,不由得回过头去看,这一眼可是吓得他差点把烤鸡丢到火堆里头。
“父,父皇……您怎么来了?”九皇子轻咳两声,下意识想要挡住身后的火堆,但显然已经晚了。
华兴帝瞪了他一眼,无奈的摇头道:“小九,你这又是折腾什么呢?”
二皇子在一旁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意味:“九弟向来对食之一字上,大有体悟,没想到还会自己动手烤肉,这是有志成为一个厨子了?”
这时候讲究君子远庖厨,宰鸡杀鸭非君子之行,堂堂皇子居然像个乡村野夫一样,自己动手烤食,当真是丢脸。华兴帝神色中也略有几分不满,但九皇子虽然是瞧着傻胖,偏生则是华兴帝最喜欢的一个儿子,故而虽是不满,却也没有开口斥责。
九皇子听完二哥对他的满是讥讽之意的调侃,也不羞恼,只是嘻嘻一笑,对他道:“二皇兄就别逗小九了,小九没有二皇兄有大志气,平日里不过闲着无事这才找点乐子,翻腾着玩罢了。古圣人不是也曾言,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既然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何故不顺应天理而为之?”
二皇子轻哼一声,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个痴肥的九弟从来都只是个会耍耍嘴皮子,装乖卖巧的角色罢了,他并不当回事。
只是二皇子却不知道,九皇子魏邈的一番话落在华兴帝耳中则是别有一番深意。华兴帝为什么会宠爱这个看起来胖的滑稽可笑的儿子?不仅仅是因为他平日里会讨乖哄的他心中慰贴,更是因为他足够安分。从来不掺和朝中党羽政事,也不会整日里惦记着还不属于他的东西。
刚刚九皇子一番话中说,他没有二皇兄的大志。这其中的大志两字落在华兴帝耳中就像是一根刺,扎到心里头,令人难受。华兴帝虽面上不显,心里自由一番思量。
看着地上已经残留的骨头渣子,还有一旁正待上火架的山鸡,华兴帝点头道:“不过片刻,就猎到这么多,你倒是个动作快的。”
九皇子眯起眼睛笑了笑道:“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九哪里有这本事呀,这是我带的那个小侍卫猎到的,就那个,特好看那个……”
二皇子一听这话瞬间脸色阴沉了下来,垂首不语,也不似方才那般下巴高高扬起了。华兴帝斜了他一眼,在对上魏邈时,神色竟是变得和蔼上了许多。这令九皇子有些惊奇,究竟是怎么了?
原来之前二皇子遇到华兴帝,便有心想要炫耀一番,将那原麝献上,只说是自己猎到的。不过他太过心急了些,竟然大意忘记将那原麝身上的箭簇拔出来,当他洋洋自得的将猎物献上后,上面那属于侍卫所用的羽箭显得格外讽刺。华兴帝变了脸色,这般一副邀功模样叫人心生不喜。故而当九皇子坦然说猎物是侍卫狩到的,这一对比下来,则无意间在华兴帝面前猛刷了好感度。
见老爹高兴,九皇子当即见缝插针的将手中烤的差不多的山鸡用弯刀削下一片,递过去道:“父皇要不要尝尝?”没有人敢这般直接将吃的东西递上去,哪怕是作为儿子的九皇子,也犯了忌讳。身后一圈大臣都微微变了脸色,只觉得场面尴尬时,华兴帝居然接了过去,直接放入口中。
见华兴帝吃了,九皇子神色中露出一抹得意,不过因为脸上肉太多的缘故,这些神色根本就令人看不出来。他知道这是忌讳,同样也知道华兴帝不会拒绝。一个骄傲到有些自负的老皇帝,并不希望在众人面前露出丝毫的胆怯和回避。他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邀宠罢了。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那些大臣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在心下暗道九皇子很是受宠的传闻比真金还真。
叶榆被九皇子指使出去寻些干柴回来,当他兴冲冲的赶回来预备着一起把那两只山鸡也蹭了的时候,这才发觉,已经到了一大批尊贵的不速之客。
九皇子只削下一片烤肉后就停了手,邀宠也要有个限度,多了就是不知好歹了,这个度他向来把握的很好。当一眼瞄到叶榆的时候,九皇子上前直接把他扯来,对华兴帝道:“父皇,就是这侍卫,狩猎可是一把好手,不如就送给小九做贴身侍卫吧。”
叶榆眼神一动,随即敛了眉眼恭敬行了大礼,这么近距离的站在皇帝跟前,有点太过突然了,最突然的还是九皇子的话,是有意还是无心?
陈仲彦站在华兴帝身侧,听到这话,见华兴帝状似要应下,忙一礼道:“皇上,这叶侍卫就是臣前些日子说过的,于猎苑之中救下臣小妹的人。自然,也就是我陈家的恩人了。”他出言打断,是不想九皇子坏了叶榆前程。虽然能成为九皇子的贴身侍卫,是个轻松且体面的活,但同样也被打上了标签,再无升迁的可能了。况且九皇子虽然受宠,却是个没有实权的,依叶榆的本事,如果待在侍卫处,升为一等侍卫只是早晚的事,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华兴帝听了陈仲彦的话,明白他有心想要留一下恩人,便没有应下魏邈的要求,反而对这年轻的侍卫起了几分好奇心:“叶侍卫?哪个叶家的?”
叶榆垂首道:“回皇上,臣家父内务府商叶弘。”
华兴帝稍作思量,略微颔首道:“抬起头给朕看看。”
叶榆一怔,缓缓抬起脸去。脑子里却是想到之前在家中时,陆问薇从牙婆手里买丫鬟。二十多个小丫头,在堂下站成两排,一个个头垂的跟豆芽菜似得,陆问薇轻轻扫过她们,面上满是娴雅又贵气端庄的模样,开口道:“把头抬起来。”后来,陆问薇告诉叶榆,让她们抬头并非只是要看相貌,而是要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