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兴帝身后跟着的是他正直壮年,器宇轩昂的儿子们,个个像是雄鹰一般,带着凌人气势,目光如炬,各有一番矫健英姿。不过有一个除外,皇帝的儿子也是各个不同的,例如,二皇子有几分儒雅之气,五皇子则是容颜周正严肃,六皇子眉目清秀,神采奕奕,七皇子则是形容跳脱,吸引了叶榆目光的是九皇子。
不管其他几位虽是各有不同,但都有一番天家贵气。这九皇子明显和别人画风有些出入,浑圆的腰身,短小的身材,一副痴肥模样。这个九皇子不过刚弱冠,跟叶榆差不多大的年纪。九皇子今日头戴东珠宝石冠,身着紫貂罩袍,端是一副华贵之态,只是上马之时,叶榆看到那马似乎都被压得蹄子一抖。
似乎察觉有人再看他一般,九皇子忽然转过头去,目光向后一扫直直落在叶榆身上。九皇子生的并不难看,虽然脸庞圆润而肥软,但却是一副喜态,一双细长眼被肉挤的弯弯的,便是无表情也瞧着是笑眯眯的模样,很是和善。
叶榆被猝不及防扫个正着,忙恭敬垂首,不敢再抬头,直到听到一声长号鸣音,伴随着隆隆击鼓声声,此次春蒐终于开始了。
这种皇家大型活动,叶榆是第一次参加,今早从家中出来之前,他跟陆问薇两人进行了一次互相唠叨的谈话。
陆问薇叮嘱叶榆道,吃好喝好,不要乱跑,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叶榆叮嘱陆问薇道,吃好睡好,不要乱跑,账本别动,等我回来。
两人互相放心不下对方,对坐着各自说了许久,直到最后都觉得自己太罗嗦了这才住口,狩猎共十日,再加上来回路程,以及祭社等,前前后后加起来约莫有二十多日。等叶榆回家的时候,孙氏的寿辰也都过去了。好在家中事宜还有妹妹帮衬,便是如此此时叶榆仍是有几分放心不下。
御道上,骑驾卤簿前后并进,好一番浩大场面,叶榆初次随同狩猎,心下好奇,不由得左右稍稍看了一圈。只听得一旁的程放道:“冬狩之时才是声势浩大,四次围猎中,唯有春围算是从简的。”
叶榆恍然,看着眼前千骑卷平冈之像,不知待冬狩之时,又是何等景象。或许是耳畔隆隆鼓鸣,或许是马蹄声声,或许是百面旗帜翻飞,一时间倒叫叶榆心神澎湃,一番浩气涌上心头。男儿当大志,鲲鹏展翅九万里,功成名就。有那么一刹那,叶榆那颗懒散了许久的心,也略生几分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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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涟雪挑帘而入,见陆问薇正半卧于榻上,腿上搁着针线笸箩,在她一旁的是叶家的三姑娘叶涟萱。
叶涟萱正乖巧坐于一旁,手上捧着一个青花小碟,上面摆放着虞美人的糕点,小姑娘吃的津津有味,唇角还沾染一些糕点碎屑。见是叶涟雪进来,她忙起身,掸了掸落在裙角的碎屑,屈膝略一礼,道:“大姐。”
叶涟雪应了声,唤了声大嫂后,上前揉了揉叶涟萱柔软的发顶,笑着道:“好稀奇,今个儿怎么往这边来了?”
陆问薇捻了针,正拾掇着膝上的布屑,闻言道:“今个儿园子里见萱儿正一人玩,我便唤她来青漪苑了。”言罢,又瞧向一旁的叶涟萱道:“萱儿,嫂子这的糕点好不好吃?”
叶涟萱立即点头,不假思索道:“好吃呢,还很好看……”说着她将盘子往叶涟雪手上送了送,又道:“大姐,你也尝尝。”
叶涟雪看了一眼,惊讶道:“这是虞美人新出的?”平日里她常来青漪苑,这些糕点她也是喜欢的紧,今日瞧见不一样的,也捏起一小块送入口中。
陆问薇点头道:“今个儿虞美人那边刚送来的,你尝尝可好?”及时吸取大众的意见,进行反馈也是很重要的。
叶涟雪连连点头道:“嫂子,你怎么搜罗到这么多好手艺的师傅,每一道点心都那么好入口,我们那一群罄竹社的姐妹都赞不绝口。便是你园子里的饭菜,也别具一番滋味,倒叫人忍不住想留下来呢。”
陆问薇轻笑道:“什么时候想留下,嫂子还能不给你们添份碗筷么?今个儿你俩都别走了,想吃什么提前说好,让师傅去做就是。”
叶涟雪难得俏皮吐了吐舌头,道:“这些日子大哥不在,就让我们这些做妹妹的,来陪嫂子用饭,省的嫂子自个儿显得孤零零的,若是不出几日瘦了,大哥回来铁定要心疼了。”
陆问薇被自家小姑子这么一打趣,倒是不由得脸红了几分,笑嗔了叶涟雪几眼。
待一番笑闹后,叶涟雪这才想到来青漪苑的正经事,她将手上的请帖单子递给陆问薇,敛了笑眉心微锁,道:“嫂子,这请帖名字,拟的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陆问薇看了眼叶涟雪所谓“不妥当”的请帖单子,回道:“这是夫人的意思。”
叶涟雪一听这话,倒也明白了,面上一红,抿唇道:“那,那还是改了吧。”
陆问薇抬手止了她,摇头道:“不必,请请看吧,暂且先按这个来。那日的戏班子可是选好了,到时候多列几出戏,也好热闹热闹。”
叶涟雪点头,将那日需置备的酒席,所宴请的宾客,以及选的戏班都一一核对了一遍,这才重新递去陆问薇手上,让她检查一番。待无错后,随即交由下人去分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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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抵达猎苑,皇家围场跟上京的几个小猎苑自是不同,放眼望去,竟无边际。前有草原,后又山脉,中有森林,亦有大片湖泊,风景宜人。此时正值春末,绿草如茵,山花烂漫。山地与高原相呼应,丘陵曼甸且连绵起伏。河流湖泊星罗棋布,森林草原交错相连。浩瀚的林海与大面积天然草原浑然一体,优美壮观。
今日天色不早,只是安营地,并不去狩猎。但虽是如此,若是心急的,忍不住想要探玩一番,倒无不可。七皇子性子活跃,不等别人相邀就兀自拎了弓箭去周圈玩了。古时骑射算是必修课,这些皇子们自然也是打小就练就的身手,只肖带上两三个侍卫,便可以去小试身手了。
故而皇子们纷纷于叶榆所在的骑射队伍中挑出两名骑卫相随,趁着营寨不曾收整完毕,便先去放放风了。叶榆垂首于后头,并不希望被选到,连着赶了四天路,一直在马上都不曾下来,早就累散了架。倒不如安生一会儿,等着营寨收整好,好能早些休息才是。正想着,忽闻耳边有声音响起。
“哎,这侍卫,跟爷狩猎去。”
叶榆抬头见跟前马上坐着的是九皇子,一脸笑眯眯的模样瞧着他,肥软的小短手也正指着他。
叶榆抬手一礼道:“是,殿下。”被这种挑白菜一样的方式挑中还真是不幸。
九皇子竟是没有继续选侍卫的想法,策马走在前头。叶榆背了弓箭紧随其后,九皇子似轻车熟路般带着叶榆左转右拐,绕到一片茂然密林中,这才抬手招叶榆上前来。
“你瞧着能不能多猎些野兔野鸡,若是猎到了,今个儿便能好好吃上一顿了。你们瞧着那些跟过来的厨子做的饭菜鲜亮,其实根本就入不了口,油腻腻的,竟是糊弄事。这出来三四日,爷瞧着自己脸色都饿黄了……”九皇子充分体现了自己话唠本质,拉着叶榆抱怨一通,先是说饭菜不好吃,随后又说道骑马骑得骨头疼,下了马连腿都合不拢了。
“你当爷愿意骑马呢?爷也想去马车上歇着啊,可我那几个皇兄骑马骑得脸都青了,还硬生生撑着,就怕父皇不满……爷不能自个儿去坐车,不然倒是显得就爷一个懒散的,倒平白惹得父皇嫌弃……”
九皇子越抱怨越来劲,恨不得说到天荒地老一般。叶榆在一旁有些瞠目结舌,怔怔看着九皇子,半晌才道:“九殿下……可要卑职现在就去猎物?”
九皇子这才恍然想起,此来正事,他忙挥手道:“爷在这等着你,你快去快去……”说罢他翻身下马寻了块干净草地大咧咧撩袍一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叶榆:……
感情人家压根不是来狩猎的,就是坐等上菜的。
叶榆无奈只得领命,独自去搜罗有没有野兔山鸡,好打上几只拿回去交差,只听得九皇子在他身后冲他喊道:“挑肥的打呦!”
呦你妹……你自己怎么不去,倒是多叫上个人也是好的啊,也不至于就剩下他自个儿。
好在叶榆没有路痴的毛病,一通搜罗,倒是收获破丰,共猎到一只野兔,两只山鸡,因人手少,随身也没有带着用来吸引猎物的引禽,能碰上什么只能全数凭借运气了。至于肥不肥……只能拿给九皇子去判断了。
叶榆调转马头,正待要走,忽然从林中跃出一影,于眼前一晃。叶榆手比眼快,搭箭拉弓,只听得羽箭出,那黑影栽倒,于地上抽搐两下,没了动静,是一只原麝,也就是俗称的獐子。叶榆面露喜色,出来转转都能猎到一只獐子,当真好运气了。只是不待他下马去取,忽闻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只听道:“死了?去拿来!”
叶榆回头一看,只见竟是二皇子驱马而来,身后跟着三名骑卫。叶榆忙退身一旁,见了礼。
二皇子瞄了叶榆一眼,语气中透着几分不悦道:“这原麝跑的飞快,本殿下追了很长一段时间,就是被你一箭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