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须臾间都散尽了,小胖和阿福这才敢爬起身来,连连拍胸道:“可吓死咱了。”桑娘面色发白,却责备沈书生道:“适才你逞能作甚?”沈书生白了她一眼,依旧拖着慢悠悠的调子往外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桑娘气得咬牙切齿,还要追上去理论,谁知追到门口却被数个手持长戟的兵士拦住:“将军有令,此店已被征用,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沈书生的倔脾气上来了,果然又要理论。可兵士哪有话跟他说,只一亮明晃晃的刀戟,果然锃亮的紧。桑娘慌忙拉着他回到店里,此时却听绮罗在问小胖和阿福:“你们可否听清了,是谁要来咱们店里吃饭?”
小胖挠头说不出来,到底阿福机灵些:“遮莫是什么大将军要来,还带了俘虏?掌柜的,咱们连门都出不了,怎么给他弄桌好菜?”小胖亦是垂头丧气:“要是做的菜不好吃,会不会被砍头?”
绮罗眼前一亮:“有法子了,一会儿小胖带上阿福,就跟守门的兵士说,要出去买菜,他们不会不放你们出去。”她说着又看向桑娘:“桑娘,你带上沈书生,从后院溜出去,后院有个狗洞,钻出去也不费劲。”
“掌柜的,为啥我不能从狗洞钻出去?”小胖果然有了疑问。
“你太胖了,钻不出去。”绮罗毫不客气地回答。小胖果然有点伤了自尊心,抱着猪蹄又啃了一口。
四个人听完她的吩咐,眼中都有了光芒。桑娘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掌柜的,我们都走了,那你怎么办?”绮罗道:“我得留下来,哄骗看门的士兵,不然他们久听不到动静,岂不要坏事。”
“不行!”桑娘断然道,“我留下来,掌柜的你们四个先走。”
“我留下来,桑娘你和掌柜一起走。”沈书生又抢着话头。
小胖一咬手指:“公子不走,小胖也不走。”
平日里最狡猾机灵的阿福也有了迟疑,他看了看众人,小声道:“你们都不走,我一个人走有什么意思?我也不走了!”
“都别吵了,就按我说的办。”绮罗毫不客气地把他们都推到门口,“你们平时不老说我抠门吗,这店里我藏了好多金银财宝,不看着我不放心。”
小胖和阿福果然很顺利地瞒过了守门的兵士出去了,两人一边出门还一边回头,气得绮罗赶忙关了门。沈书生带着桑娘从后院的狗洞里钻了出去,到了外面,桑娘到底不放心,又对绮罗恳切道:“绮罗,你也一起出来吧。”
“我不走,留在这里,还要会一会老朋友。”绮罗微微一笑,又对她道,“你们到城墙底下跟小胖他们会合,从我告诉你的那个城墙下的暗渠溜出去,小胖比较重,你们一定要拉住了他,不然可能要沉到水底下去。”
她说的风趣,桑娘扑哧一笑,眼泪却滑了下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沈书生却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催促道:“走吧。”
等到店里人都走了,看门的士兵听着没有动静,果然进来查问了两次,看到绮罗一个人在,不免有些怀疑:“其他人呢?”
绮罗十分镇定:“有的买菜去了,有的在厨房里忙活,两位军爷要不要先吃碗面?”
那两个士兵面上一板:“不用了,大将军还没用膳,哪里轮得到咱们。”他们说的虽然干脆,可肚子却都叫了,显然是一直没吃饭。
“适才听说大将军是得胜归来,”绮罗笑着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热腾腾的烤饼,不动声色地套话,“是真的吗?”
两个士兵拿了饼,面色都缓和些,笑道:“那是自然,咱们石大将军用兵如神,出兵擒了长安的皇帝了,这次回洛阳可是大功一件!”
绮罗心头巨震,却装作不经意地笑问道:“如今不是大赵石天子吗?哪还有什么皇帝?”
“这你小姑娘就不知道了,”那个洛阳口音的士兵道,“在长安那个伪皇帝好像姓刘,年纪倒是很轻,被抓到的时候我远远看了一眼,估计跟我差不多大,也就是会投胎,要是我投到他娘肚子里,不也当几天皇帝过过瘾!”
另一个士兵稍年长些,拍了他一掌道:“少做春秋大梦了,要是你做皇帝,老子都可以做玉皇大帝了。”两个人说的尽兴,也没察觉到一旁的绮罗面色煞白。他们吃完饼,对绮罗越发和颜悦色些,“小姑娘你好好做几个菜,等会儿我们大将军吃的高兴了,肯定会重重赏你。”说罢,重又去门口守着了。
绮罗回到灶下,只觉心乱如麻,石大将军确认是石虎无疑了,可被他抓的长安的皇帝,难道是刘熙?她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推测,但心底的声音告诉自己,恐怕真相就是如此。
一想到刘熙,在她心目中永远都是那个带着一脸笑意的少年人,天生与人和悦,宛若一株未受尘世遮染的芝兰玉树,她擦了擦眼角,好像有沙子迷了眼,又取过一块布蒙在脸上。
灶下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不多时,便有阵阵饭菜香气飘了出来,门口的两个兵士都抽了抽鼻子,暗道:“好香,好香。”
等到石虎入城的时候,天色已是擦黑。
传令官亲自为石虎牵马入城,轻声道:“王爷,这孟津是座小城,十分简陋,仓促之下找了间小酒馆,做了几个家常菜,您看要不要去尝尝?”
石虎一皱眉头,按他的心意,恨不能插翅赶回洛阳去。却听身旁的冉闵道:“王爷,此处离洛阳还有三十里地,大军辎重太多,又带着俘囚,行军太慢,若连夜赶路回到洛阳,城门多半也闭了,不如休整一夜,明日再上京?”
“也好。”石虎一抿唇,简促道,“大军就地扎寨休息,多加人手,留神看守一众俘囚。”他想了想,又道,“你连夜回京一趟,将消息先递进宫里去,看看陛下的意思。”
冉闵点了点头,心里却有几分发凉,连打了胜仗也要这般小心翼翼,他又问道:“要不要回府里去看一眼……”
石虎的面色顿时柔和了几分,却叮嘱道:“阿霖怀着身孕,不能让她受惊。”
“末将领会。”冉闵抱拳应声。
传令官带着石虎进了“天然居”,石虎一抬头看到匾额,倒是赞了一句:“一笔好字。”
在后厨的绮罗冷不防听到这一声,倒是心底一颤,心道,果然是他,顿时变了颜色。她略一沉吟,重新换过灶台上的几碗菜肴,盛在漆盘中,自是入了客堂。到了堂外,却有传令官拦住了她,那传令官名叫卢松,望了她一眼,皱眉道:“怎么带着面罩?”
绮罗低声道:“小女得了麻疹,不敢惊吓了贵人。”
卢松十分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就不要出来了。”说罢从她手里拿过漆盘,让她在堂外等候。
此番排场却与平时不同,店中素有十余张桌椅,此时都撤去了,石虎一人端坐在中央,身后侍立着十余名将领,都是银胄为袍,盔甲未卸,却人人屏气凝神,垂手不语。
只见另有两个小兵掏出银箸,将每样菜肴都尝了一口,又过了片刻才道:“王爷可以进了。”站在堂外的绮罗却是心中明了,这是专门试毒之人,她心底冷笑,封王果然排场不同,却是一眨不眨地偷眼看这外面。
石虎平日里的饮食十分简单,然而眼见面前几个菜肴虽然清淡,却红白有致,十分好看,不免也有了食欲,提箸先尝了一口最近的鱼,赞了一声道:“鲜美得很。”传令官卢松自觉面上有光,忙笑道:“王爷多进些。”石虎却停筷,问道:“这是什么鱼?”
卢松忙使了个眼色,便有小兵下堂去问绮罗话。
“是洛河里的鲤鱼,肉最鲜嫩,清蒸便可得其鲜味,”小兵回去一字不落地回话,“那厨娘还说,这鱼在店里还有个名头,叫作‘思归鱼’。”
“哦?”石虎果然有了兴趣,“怎解?”
小兵自是瞠目结舌。石虎颇有些不悦,问左右道:“如何不带那厨娘上来。”
绮罗心里一惊,身子不由得向后缩了缩。却见卢松凑过去在石虎身旁耳语了几句。石虎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再去问来。”
这次是卢松亲自来问绮罗,绮罗说完菜肴来历,卢松便皱眉道:“如果还有别的,一并都说了,省的王爷一遍遍遣人来问。”绮罗便笑着又说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卢松回到堂上,复述道:“子之于归,取其谐音,讨个彩头罢了。”
石虎一怔,忽地投目于那道菜,目中大有探究之意。
卢松不明所以,又指着面前的一道炸得金黄喷香鹌鹑道:“厨娘说,这道菜也是她们店的招牌,名叫‘越鸟巢南枝’。王爷请尝尝看。”石虎心中一动,又尝了一口,却是沉默不语。
“这菜式可是做得不合口味?”卢松丝毫不敢马虎,赶忙上前便要请罪。
“菜就罢了,”石虎摆了摆手,面上有了几分倦意,却道,“将长安的罪俘带过来,也让他用一口。”
卢松一愣,自是不敢违抗,便吩咐一旁的校尉去传令了。
石虎一推面前碗筷,再无半分兴致,起身便出去了,身后众将慌忙跟着出去了。卢松有几分狐疑,便向后厨望了一眼,却对上绮罗沉静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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