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世子和齐王世子也就承乾那个年纪,不会有这个心思。”李世民迅速的否决,“咱们的承乾我都舍不得让他知道世界上那么多阴私之事呢,他们真的行此不道之事还不避着孩子,也不担心把孩子教坏了?”
无容忍不住一笑,接着道:“太子和齐王最为宠爱的姬妾,自然也不可能了,她们首先没什么立场帮我们,再者,也未必能有那个势力把消息传出去。”
李世民瞅着无容:“按着这个逻辑,太子妃和齐王妃,确实有那个势力把消息传出去,但是怎么会有那么立场帮我们?这样,岂不是没别人了?”
无容拿起了那个信封,犹豫了半晌,哗啦一下,把那个信封撕开。
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李世民略带好笑的看着无容,“写此信者不愿意你查知身份,便不愿意给你留下什么线索。”才开口,就看到了无容不赞同的眼神,慢慢的就静下来了。
不可能。
这不是乡野邻里之间互相照顾的那种淳朴民风。
能够接触到这个层次的,都是顶级政客,做事,不可能没有目的。
无容又拿起那薄薄的信纸,抿唇不语,苦苦思索。
李世民提起了一支笔,摊开纸,又拿过无容手中的信纸,开始临帖。
本来似乎是一气呵成写下来的字体,在被一个一个生硬的切割开之后,似乎有些笔画,有些多余。
无容感觉到了蹊跷,看着李世民在纸上把那些多余的笔画去掉,把正常的字写了一遍。
恩,字体看起来,还算是有些笔法,虽然是故意往丑了写,到底字如其人,想来,那也应该是个心有七窍,风骨清奇之人。
李世民舒展了眉毛,把那些多余的笔画,又想了好几个组合的可能——
最后,出来一个字:
“杨”。
李世民写完了之后,和无容四目相对。
“杨是个什么意思……杨广?杨曦?大隋曾经的余孽因为杨曦是曾经的公主基于精忠报国之念要保护前朝公主的夫君?”李世民挑眉,“不会吧……”
无容瞟一眼李世民,示意在这种场合就不要开玩笑了。
他们都知道,和“杨”扯得上联系的,能够接触“太子与齐王密谋弄死秦王小团体”的人,有且只有一个人——
杨思沅。
但是问题就来了,杨思沅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不可能是李元吉示意的,李元吉想同时弄死太子和秦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转性了不大可能。
“你平日,和齐王妃交情如何?”李世民问道。
无容首先肯定了自己的人脉关系:“相当不错,相比起太子妃的只在女子之事上下功夫,平日和太子妃交流略有些气闷,杨妃实在是一个妙人,才华无双,智计百变,思维也是跳脱的,交流起来无比的顺畅自在,担得起如沐春风四字。”但是转而又强调,“不可能是因为我和她的交情最后她来通风报信,夫君异想天开了。”
“为何不可能?”
“很简单。”无容闲闲道,“虽然……她和齐王之间的关系微妙,但是总体来说也还算是夫妻和睦,齐王虽然好女色,却一直没有把王妃摆在一边当摆设。这种事情——若是齐王最后真的做了太子,她和齐王没什么矛盾,必然是太子妃无疑,以后就是皇后——您想想,那得是个什么交情,才能抵挡一个女人母仪天下的欲望?”
李世民不赞同的看着无容,大有“你不也不怎么稀得做皇后吗?”的意思。
无容没有搭理他意蕴丰富的眼神,接着道:“不过……相比起齐王阴鸷,齐王妃,却是个……真君子。”
“你怎么就知道她君子了?”
无容自信道:“识人之明我还是有的,不然夫君府内宠妾也不少,真看不出谁好谁孬,秦王府能有现在这么清静?她虽然政事军事上不同,却实在是一个有咏絮之才,有林下之风的女子。”
李世民又看无容一眼,大概内容是“你这么说,看起来和齐王妃真的关系不错——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收拾府中姬妾的手腕看起来也确实不错,恩,孤很欣慰”,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看着爱妻秀能力或者是在聊正经事的时候跑题了,他认真想了想,严肃道:“她要真的是个林下高人,这么做,有两个可能。”
无容看着李世民,洗耳恭听。
“一,不忍我们兄弟相残,最后给自己夫君留下一个千古骂名。毕竟如果不报信,今日我也就大大咧咧的去了,真的中招了也未可知,以她和齐王加起来的心智,只怕斗倒一个太子不成问题,真到了那个地步——史官笔笔如刀啊。”
无容冷笑:“要真的不忍,早干嘛去了?”
“倒也是。”李世民犹豫道,“第二种,就是齐王刚刚得了我们秦王府的好处,所以,她不希望齐王……以怨报德。”
无容看着李世民,不想提自己为了他们兄弟的感情把阵法交出去的事情,想要把话题引开去,遂戏谑道:“还有一种可能夫君忘了说了。”
“哦?”
“她对夫君倾心已久,不忍夫君死于阴谋之下。之前因为不涉及生死,所以没有提醒过夫君。”
李世民本抬手想喝口茶,闻言,手狠狠的抖了抖,差点把茶水喷出来,笑骂道:“你也真敢想。”
不过说归说,他也知道无容不愿意提阵法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舍不得什么馈赠的话语。
无容才有些舒展了眉目,复又愁肠百结:“今夜,您真的要对自己下毒?”
“别无他法。”李世民无奈道,“太子的宴,我不得不去。但是被别人下毒搞的七荤八素……薛举之事,我不愿再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八章
“薛举之事,我不愿再出现。”
无容无奈,点点头,又道:“我……”
“你不去!”李世民认真道,“且不说如果府中出事你不坐镇我不放心,你要真去了那里,也要自己给自己下毒不成?无论是我的那些猜测哪一个是真的,你我之间,都需要至少有一个人能清醒着主持大局。”
无容苦笑,带了些许惆怅:“这些年,夫君是越来越不愿意带着我了。”
“那也得我有能力护你周全。”李世民捧着她的脸,轻轻在额头印下一吻,“之前,战事频仍,我有胆子带着你,那是我对我最熟悉的军事的自信,以及我帐下那么多将军,即便我外出,他们对你的军事能力也欣赏的很,除了我的原因之外,他们凭着对你的欣赏也会好好保护你。如今是个阴谋诡计之局,我自保尚且不能,又怎么能带着你?”
无容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在外征战之时,我可有碍了你的事?”
“当然没有。”——无容何止是没有碍事,在其中的作用,是自己一票能打的将军和能谋的文臣都达不到的,无论是陪着他的深情,还是必要的时候亲自出场,对李世民而言,都很重要。
“如今也一样,阴谋之事我也不会碍事。”无容信誓旦旦的保证。
李世民严肃道:“下次必与你同去,但是这次,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清醒。”
“好。”无容终究停止了进一步的追问,她也很清楚,如果她跟着去,李世民绝对不会那么豁得出去,这次她要是真的跟着去,还真的碍事。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幕后支持,安静的等着到底是什么事。
——
然后我们把时间拉回来
无容安顿李世民睡下,裙裾一转,便出去。
秦王的姬妾们,睡了的,没睡的,都在外间好好等着,胆小的在哭,胆大的在捏裙角。见无容终于出来,便纷纷拜倒:“王妃。”
无容略有些疲倦,又因担心,声音带了几分低沉嘶哑:“秦王没事。”
可以明显的看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又有大胆如燕岚问道:“秦王身体向来强健,今日突然呕血,怕是事有蹊跷吧。”
无容皱了眉头——
白教了燕岚那么久,今天的事情谁都能看出来必有蹊跷,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反而不好。
坐在一边的韦珪悄悄拉了拉她的裙角。
燕岚回瞪一眼,却看到韦珪不赞同的神色,燕岚虽然还想再说,却还是噤了声。
无容赞许的目光看了看韦珪,刚好对上韦珪深邃眼眸,然后韦珪轻轻一笑,艳丽无方之时,也让无容也舒缓了神色。
“秦王身体当年在征讨薛举之时便意外病倒,今夜不过旧疾复发,你倒与朕说说,是如何的,事有蹊跷?”一把沉稳男声响起,带有满满的不赞同,随后是推门的声音,和沉稳进入的步子。
无容面不改色跪下,带有请罪的意味:“本不想大晚上的惊动陛下,却不知是谁扰了陛下安眠。”
“也算不上。”李渊温和把无容扶起来,道,“当年秦王征薛举之时出事,朕未能亲自照顾我儿,今日既然秦王旧疾复发,朕当然也该来看看。”
无容俯身道了一句“多谢陛下”,随后便带着李渊往内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