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娘从头上摘下金簪子,对准了那桌子扔下去,突然从天而降的东西,一声巨响把人都吓了一跳,这么高扔下去,砸着脑袋可不开玩笑。大堂里顿时静了,众人朝楼上看,只见曦娘依偎在栏杆上,酥胸如两团大白馍馍似的堆在上头,她媚然一笑,看得人神魂颠倒,又勾勾手指头:“这位爷,您上来啊。”
底下几个大汉双眼放光,互相取笑起哄,其中一人便往楼上走,众人纷纷绕过来睁大眼睛看热闹,但见曦娘已走到楼梯口。
壮汉顺着台阶爬上来,曦娘歪在扶手上,一手挑起裙摆,修长的腿若隐若现,她竟伸手脱下绣鞋,朝大汉轻轻扔去,那男人接着绣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欲火焚身,乐呵呵就往上冲。
可曦娘却突然伸出白花花的腿阻挡他,酥媚入骨:“爷,替奴家把鞋穿上。”
汉子赶紧捉了曦娘的脚,小心翼翼要给她穿上鞋,不想曦娘哼笑一声,一脚照着他的喉结踢过去,这里踢猛了可是要人性命的,大汉有所反应便想要躲开。可高高的楼梯上,想要躲的话,脚底下就站不稳,虽然没被想踢到命门,可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地动山摇的动静,把底下人都吓坏了。
不等其他汉子醒过神,曦娘重重啐了一口,毫不畏惧地往下走,踩着那大汉的脸,指着底下骂道:“哪里来的畜生,敢在闭月阁撒野,把你们的银子收好,回去给你们养了不教的老子娘买棺材睡。”
而此刻,因闭月阁有人闹事,已经有官差赶来,那几个壮汉再勇猛,也不敢和官衙作对,且有兄弟受了重伤,只能先服软走人。其他客人也纷纷要离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外走时,却有面生的男子往里头走,他像是来找人的,而几个大汉冷不丁瞧见他,顿时脸色大变,但彼此没有说话。
闭月阁这么一闹,暂不再接客,有老鸨子上来客气地说:“这位官人瞧着眼生,实在对不起了,今晚不迎客。但奴家认得您了,下回来,一定奉若上宾。”
男子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要走,转身间看到楼梯上的女子,正掀起裙子露出腿当众穿鞋,她有天仙般的姿色,可行为举止,却粗鲁得不堪入目,待直起身整理披帛时,正好与男子四目相对,可那边只是飘过不屑和鄙夷的目光,就回过身婀娜多姿地往楼上去了。
男子离开闭月阁,离开热闹的烟花之地,秋夜的风扑面而来,总算感觉到京城还有几分清净,他信步走入夜色,渐行渐远。
那一晚,闭月阁的闹剧后不久,宰相府就来人接大小姐回去,但浅悠怎么肯走,府里的下人根本请不动,来回折腾几次,庞世峰好不耐烦地冲来,谁知浅悠竟趴在窗台上以死威胁:“你再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了。”
曦娘在边上悠哉悠哉地喝茶,只见庞世峰毫不在乎地就冲过去将妹妹一把拎下来,眼瞧着挥巴掌要打,浅悠抱着头尖叫:“别打我!”
“世峰,你别在我这儿教训妹妹,今晚够闹腾的了,把浅悠带回去吧。”曦娘打着呵欠,起身活动活动腰肢,想起今晚的事,提醒道,“京城似乎来了一拨有钱人,听口音是北边儿来的。”
世峰道:“最近会有很多人来,中秋宴皇帝还请了外邦和属国,闭月阁这边若有什么麻烦,我派人来看着。”
曦娘摇摇手指头,又指了指浅悠,意在说再大的麻烦,也不如大小姐难对付。
浅悠则耍赖似的往地上坐,哭着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哥哥,你就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世峰叹气:“太子妃已经定下了,还是莫家的女儿,你看你这撒泼的样子,天底下有这样的太子妃吗,莫家的人还不被你吓死?”
听得这句话,浅悠立刻破涕为笑,跳起来再三问:“真的定下了,不是我?”
曦娘也松口气,笑着道:“我也听得真真儿的,大小姐,安心吧。”
浅悠跳过来抱着曦娘重重地亲了一口,又跑回来抱着哥哥的胳膊说:“三哥最好了,三哥,我下辈子还给你当妹子。”
庞世峰一副下辈子最好别再见的无奈,可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不能不管她,又说了几句话,便赶着浅悠回去,妹妹往外走时,嘴里嘀咕:“这下好了,真想赶紧去告诉齐晦。”
曦娘脸色一变,世峰也皱了眉,他们俩对视无语,都明白,如今齐晦身边已经有了湘湘,而浅悠的心思,这么多年全在齐晦身上。
“随缘吧,咱们还能怎么着?眼下赶紧把他们弄出来才是,世峰,靠你了。”曦娘温柔一笑,许多忧愁在眼中。
世峰却摇头:“现在,越来越难了。”
深宫里,隔天一早,湘湘在礼乐声中被吵醒,稍稍洗漱后来看贤妃和齐晦,进门时正听娘娘虚弱地说:“太子娶太子妃,是朝廷和皇室的大事,当年皇后生下太子,我还能与她说几句话,她曾说要给太子举行最隆重的婚礼,可她却先走了。”
齐晦沉声道:“娘何必提那个女人。”
贤妃却道:“人都已经死了,过去的就……”似乎是听到湘湘进门的动静,她没再继续那些话,但问湘湘:“昨晚睡得可好,你脚上的伤怎么样了?”又叮嘱齐晦,该给湘湘找些好的烫伤药,别让她留疤。
湘湘静静地在一边听着,便说要去给贤妃预备早饭,可贤妃却摆手:“吃不下,这会儿喘气都累,什么也不想吃。”
湘湘和齐晦无言对视,将母亲安顿后,他搀扶湘湘退出来,湘湘轻声道:“是不是该给娘娘继续吃药,是我不好,不该把药停了。”
“可我娘昨天很快活,她一辈子活得辛苦,能高高兴兴一整天,实在太难得。”齐晦一点儿不怪湘湘,他想挽留母亲的生命,湘湘亦如此,可只怕他们都做不到。
此时礼乐声又隐隐约约地飘来,湘湘好奇地昂首听着,齐晦在边上道:“就是我娘说的,太子要成亲了。”
“太子?”湘湘微微皱眉,不知此刻静姝会怎么想。
☆、076太子订婚
齐晦道:“记得你之前曾说,静美人她?”
湘湘连连点头,露出不安的情绪,而那晚之后,本以为静姝会来找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来,湘湘总觉得有一件事悬在心里,此刻提起太子,便问齐晦:“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
齐晦沉吟,算是摇头:“可能因为他太古怪,我不能算了解。”
“古怪?”
“他性格多变,人前人后完全不同,看起来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背过人时常充满戾气,甚至暴躁凶残,和你我所见的皇帝很像。”齐晦道,“我不想在你面前说静美人的坏话,但太子那样的人,兴许和静美人就会合得来。”
“合不合得来,静姝都喜欢上了太子,她真是不要命,没法子了。”湘湘沉重地叹息。
“和我在一起,也很冒险,随时会没命的。”齐晦却道,“我觉得,你比她更勇敢。”
湘湘却莞尔一笑,把自己的手塞进齐晦厚实宽大的手掌,轻轻依偎在他身上,听着远处传来的礼乐,安逸地说:“从没想过这辈子最终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可是如今遇到最好的,我怎么也不撒手了。”
“真的?”齐晦含笑,伸手想搂住湘湘,却悬在半空稍稍犹豫了一下。湘湘总可以毫无顾忌地靠过来依偎着自己,可他却不能最最自然地伸手就把她揽在怀里,他每一次所在意和顾忌的,就是怕自己不能给她安宁自由的生活。他不该让一个女人和自己承受相濡以沫的辛苦,他应该给予她最美好的人生。
但到底是搂住了,而湘湘从没有授受不亲的顾忌,虽然他们还没有亲昵到了那一步,可牵手拥抱和依靠,早习以为常。湘湘没有受过三从四德的教育,也不懂那些千金小姐矜持害羞的意义,她爱上了齐晦,就要和他相互依偎。
礼乐声响了很久,齐晦告诉湘湘,今天只是颁布太子订婚的旨意,等中秋节,就会正式与莫家小姐订婚。而让湘湘咋舌的是,那位莫家的小姐,今年才十一岁,算是太子的表侄女,两人不仅差了一个辈分,她可还是个孩子。齐晦说莫家不可能把未来皇后的位置让给别家女儿,皇后暴毙对莫家的打击很大,就盼着太子登基后,莫家能重振门楣。
湘湘很聪明,立时就问:“所以他们和庞公子家里,是对立的?”
齐晦笑道:“不错,庞峻多年和丽妃为伍,于前朝后宫联手与莫家相抗衡,太子若顺利登基,庞家的未来堪忧。”
湘湘皱眉,担忧地问:“那么庞公子也会受牵连,到底怎么样才是最好的结果?”她晃了晃脑袋,辛苦地说:“想得有些乱了。”
齐晦伸手给她揉揉脑袋,对湘湘的一言一笑都爱不释手,“别想了,你若要知道,我什么都能告诉你。”
湘湘嫣然:“不是特别好奇,不想了。”她反学着曦娘的口吻,“曦娘曾说,那些臭男人,一个个都是靠老百姓养活的,还拿着民脂民膏装腔作势,正经事一件不做,只贪图享受、粉饰太平。”
齐晦失笑:“学得很像,就是你把她骂爹骂娘的话都给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