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注意叶妗兰,秀锦就越是觉着,这位叶大美人儿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真正金枝玉叶般的人物,和这位皇上定然是绝顶般配。而她……秀锦摸摸自己的脸,神情发呆,她和大美人儿完全没法比,真要争抢起来,连自己都是一点信心都没的,哎,要不然,还是不要去勾-引皇上了……
就这一会儿工夫,秀锦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而作为被秀锦不停拿眼神灼烧背部的叶妗兰天生敏锐,怎会察觉不出这后头有人在看她,而这会儿,前排人都已经被男子阅览完毕,齐齐退到后边,叶妗兰眸光一敛,作为这排的头个,当男子走到她跟前时,叶妗兰连表情都没变,便是下颚一抬,眼光直直同男子的眼对准。
先前一直未曾在哪个秀女跟前顿步,而此时,男子忽然止住脚步,眼神落在叶妗兰脸上。
但,只一眼,就挪开了。
随后皱着眉,走到下一个,遂又是流水般地淌过,而此时一直低着头瞎想的秀锦还浑然不觉前边一排的秀女已阅览完,要轮到她这一排了。直听到旁边人发出的轻微喘气声,秀锦被这一种紧张气氛所感染,从自我世界里猛地解脱出来,头随着旁边的人一齐小心翼翼地往左侧看去。
她不敢把头抬得抬高,因为容嬷嬷曾经说过,在宫里,特别是一些大人物跟前,是不能把脑袋抬得同他们一样高的,这是大不敬的行径。因而就算同其他人一样有着旺盛的好奇心,想要一探龙颜,秀锦也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瞄,因此只瞄到一双鞋子头尖翘起来的重台履,她看得咋舌,心想这种高脚跟的鞋子还以为只有宫里的女人才穿,原来皇上也穿……
正想着时,不知不觉间,人已走到面前,她立马把头给转过去,垂首低眸,大好的机会能得见龙颜,秀锦却是不敢了。
她端端正正的站姿就像是一根被牢牢固定在土壤里的木桩,茹嬷嬷给她精心上的妆此刻一点用场派不上,因为秀锦低着头,刘海垂落下来几乎都挡住她整张脸,只露出一截嫩白脖颈供人观赏。而就是这么一不打眼的人,却是让天子生生停留于此。
身旁一堆人纷纷议论起来,而秀锦终于是感到一丝不对劲,她低头仍是紧张地盯着重台履的尖头部位,金丝勾勒的边,璀璨生辉。她心跳逐渐加快了律动的速度,秀锦的小脑瓜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为何这人会在跟前停住了,她只觉得面前的人似乎离自己很近,很近,近得连呼吸都几乎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当然,那一声从鼻子里轻哼出来的浅笑,更是能听明白了。
而偏偏就在大家这艳羡不明的眼光里,秀锦听到这笑声时,莫名其妙的就有一阵阴风打在身上般,让她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冷战,这是怎么?
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就在秀锦不明所以,忍不住想要抬头看这眼前人的容貌时,却听得一句很轻很轻的话语,在头顶上响了。
“小铃铛,捉住你了。”
☆、第十八章
秀锦吓了一跳,头猛一下上扬,却不想那人下颚就搁在她头顶上,这一抬竟是同男人的下颚相撞,发出嘭一声响,秀锦哎哟痛呼一声,人朝后栽倒在地。而被秀锦无意攻击到男子的下颚,他面上的笑容还未挂多久,立刻就变得僵硬。
身边一群人呆愣惊愕地看了片刻,不知是谁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呼,立马就引起一片连锁反应,傻站在一边的人全部都围上来,高呼道:“皇上!快去请太医!”
“都站住!”男子脚跟站稳后一声厉喝,将这群慌张失措的人都给稳定住,遂抬起头,用手摸着下巴,皱眉垂首,眸光往下,最终落在地上那捂着脑袋,还一副晕头转向的秀锦身上,手一伸,指向秀锦吩咐道:“来人,把她扶起来。”
围观的秀女正都幸灾乐涡,以为皇上要惩罚这个胆大包天的兰秀锦,虽说这对手略显得磕碜,但少一个对手就是少一分竞争力。
可未曾想到的惊人一幕出现了!
继皇上对她的停驻起,到此刻命人将兰秀锦扶起后,紧接着,皇上居然亲自上前,从搀扶着兰秀锦的宫女手中接过她,一边挽住她的手臂,一边低头问:“摔疼了没?”
那声音而今近在咫尺,秀锦一瞬间只觉身子被一张巨大的网给包裹的密不透风,还不待她抬起头来,秀锦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她一把推开了眼前的男子!
周遭顿时发出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呼声,仿佛是在对秀锦这一粗莽行径的斥责和不理解。
然而秀锦却顾不上周围的声音,她一向对于辨声都有一定的盲点,然这一次,这个萦绕耳畔,清冽如含冰的凉水般的低沉嗓音,却让秀锦一下子就联想到一个人来。
那个给她戴上铃铛,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宛若恶鬼般的男人。
“秀锦,你怎么搞的?”尤姑姑快速蹿到秀锦身旁,拉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在秀锦耳边警告,“这可是皇上!小心点,别一个不慎掉了脑袋!解释,可谁都救不了你!”
尤姑姑的声音终于提醒了秀锦此时的境况,她立时从那噩梦里清醒过来,即便眼前的人就是那恶鬼,他也是这天底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恶鬼。
单纯的坏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坏人,掌握着足以安排人之生死的权利。
而现在,这个掌握生死大权的人,就在她面前。
秀锦终于抬起下巴来,眼中难掩惶然之色,即使她心中早就做好准备,可这样逼不得已的照面,仍令秀锦一身冷汗往皮肤外头渗。
特别,是当她对上男人的眼睛时。
那双微微含笑,兴味盎然,充满无尽遐思的狭长凤眸。
“怎么了,瞧着朕的样子,好像是很怕朕?朕难道生得如怪物一般么?”这样的自嘲并不令人觉得好笑,相反,周围的人都煞白了脸,尤其是秀锦身边的尤姑姑。
她拽住秀锦就朝眼前的男人下跪,一边在秀锦耳边小声地催促道:“还不快向皇上求饶!”
秀锦的反应能力总算是回归了,她按照尤姑姑的话,垂下头,颤声道:“是秀锦冒犯了皇上!还望皇上饶命!”
她说罢,对面却迟迟未曾有人回答。
秀锦低头,眼神剧烈晃动,盯着地面上欣长的人影,心里就和装着一只鼓,上头一只手敲打着,让秀锦惴惴不安,无法平静。
也不知这时间去了多久,大热天日头焦灼炙烤,简直让人想要发疯。
身边已经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发出抗议和不满,而这所有原因,自然全数都归结与秀锦身上,毕竟谁会埋怨皇上?或者说,谁敢职责这当今天子?
秀锦之前还是这群人中最耐热的一拨,奈何先前过敏事件后身子还没彻底调理过来,这大太阳晒得她的身体似乎是又要回到过敏的时候去,她浑身开始发虚,头亦有一种晕眩感充斥她的满脑,让秀锦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直到头顶上有人终于肯张开他的尊口:“朕不是说过了吗……朕又不是暴君,这么怕朕作甚?”
秀锦脑子里回绕着他说的话,心里一阵不可言说的恐惧升起,不是暴君,那也是极为可怕的恶魔。
秀锦的想法就像是被安置在展放台上,让人看去一览无遗。
她对皇上的惧怕和恐慌让人不能理解,就连于她身边的尤姑姑都不停地在心中猜测,她虽然知道这兰秀锦胆子小,可总不至于小成这般德行吧?还有皇上对她的这个态度,她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呢?
尤姑姑自顾揣摩,想要从这诡异的气氛里寻出蛛丝马迹,可是男子没有给她太多时间继续思考,当他说完那句自我调侃的话后,紧接着就弯下身子,朝秀锦伸出了手来。
秀锦只看到眼帘底下,冒出一只手来。
手很漂亮,白得几乎透明,指骨那样纤细修长,细看之下,竟宛若羊脂玉般莹润透光。
秀锦忽然想到了之前。
她记忆里深刻的除了他的声音和容貌,还有这漂亮的不像人一般的手。
秀锦跪在滚烫的地面上,怔怔地盯着他的手。
尤姑姑看秀锦这么一副傻愣样,皇上都伸手来扶她,这意思明显就是不打算计较她的失礼之罪,她倒是好,还发傻呢!
尤姑姑实在不能继续做个旁观者,用手肘动作极小的推挤了一把秀锦。
秀锦扭过头去,就见尤姑姑不停地朝她挤眉弄眼,这模样把本来还沉浸在悲观害怕情绪中的秀锦给逗笑了,她噗嗤一下没忍住,竟笑出声了。
尤姑姑被她这笑给整得不知所谓,这丫头怎么了这是?
但这笑也不过是一瞬,转眼就被秀锦给收住了,她察觉到自己的行径全不对应状况,笑过立刻就心慌起来。
秀锦抬头,眼睛像一头麋鹿般水灵灵的,怪可怜的样子。
男人见了,仍弯着腰保持伸手的举动,眉头却有一小簇拢聚成不耐的阴云,声音沉如深潭:“还不起来?”
被男人这一嗓子给吓得心跳一窒,秀锦连忙双手撑地,急得连接触到地面温度时似乎都忘记了烫,待整个人从地上起身来后,再用手拍打了几下裙摆,眸光怎么也不敢和对面的人对上,躲闪着把手藏到袖子里,低头不语。
男人看了她一眼,伸手的姿势还在保持。
但见眼前人实在不开窍,他眸光略显不悦地从她头顶上飘过后,遂将手伸回,负于背后。
挺直背脊,眼睛定定,牢牢捕捉住了面前这只单蠢纯良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