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刀法精准,一下扎中心口。
那帮衬说话的秀女脸顿时惨白惨白,白得一点血色都没了。
秀锦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越发心慌失措,反观叶妗兰,将冷淡的眼光从那两名秀女身上移开,遂朝着秀锦这边,迈出脚步,几下就来到秀锦跟前。
若说遇到那恶鬼是恐惧得不知所措,那在叶妗兰面前,秀锦就是紧张得心慌意乱。
那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叶妗兰,宛若女王般,稍稍挺胸,目光定定一落,被看住的人恐怕都几乎快要心肌梗塞。而秀锦偏生还对叶妗兰抱有一种膜拜心理,如此,自是更加都手脚不知往哪儿放了。
叶妗兰虽天性淡漠冷血,但并非不知世事,或是说,正因为她了解这巍峨宫墙之中的险恶人心,才更不想去搭理那些无趣之辈。
两家早就商议约定,这次选秀,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是叶家所有。
因此,她不过就是应个场子。
人前不需要笑,人后,自然更不需要。
她是有着绝对铁腕支撑的晋国公大小姐,而非是那一些有着几分三脚猫功夫的花拳绣腿。
争宠?
不需要。
暗斗?
没意思。
当今皇上想要的,是互利互惠,且毫无威胁。而她,不论对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不感兴趣。
好家室,好样貌,又不打算在后宫内争权夺利,这样的最佳人选,上哪儿挑?
故而顺水推舟,一气呵成。
这样的叶家大小姐,自然是不会把这些秀女都放入眼中了。
然偏偏,叶妗兰却对兰秀锦起了琢磨的兴趣。
而兴趣里有一部分,有那个同她骨子里脾气都极像的男人的推动。
自然,最主要的,是因为兰秀锦刚入宫时的表现。
一只初生的牛犊,偏还格外纯真洁白,在群狼环伺中,到底最终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她很期待。
秀锦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叶妗兰下一步的动作,两个人就在众人的视线中对视了老半天,心跳个不停的秀锦率先忍不住了。
“那个……叶姐姐……”秀锦红着脸,手扭扭捏捏地绞着,眼光不断闪烁。
“送你。”叶妗兰忽然道。
秀锦猛地睁大了眼,就见面前的人从腰间挂着的荷包中掏出一件用木雕好的小兔子,兔子眼睛还特地用朱砂点好了,可拿到手里后秀锦细细一看,就发现兔子缺了一条腿。
她发出疑惑的一声咦,遂就听得头顶上叶妗兰淡淡的声线传来道:“提前祝你晋选成功。”
说罢,叶妗兰就这样转身,朝着门口走去,竟是要走了。
秀锦都来不及问为何她要送自己一只缺腿的兔子,她虽然有点怕叶妗兰,但又格外希望看到她,因此不想她这样匆匆来过就离开。
她连忙追上前去,在后头喊道:“叶姐姐!”
叶妗兰并没因为秀锦的叫声所停住步伐,仍是富有节奏,留给秀锦一个纤细高冷的背影。
“叶、叶姐姐!”秀锦小跑着追上了叶妗兰,竟是一时激动伸手拽住叶妗兰的手臂,叶妗兰这时便只能停下脚步,回身看了秀锦一眼。
那一眼,把秀锦的骨头都给看冻住了。
秀锦这才明白过来她的失态,嗖一下就把手给收回去,不好意思地紧紧握住,小心地开口道:“叶姐姐……不再坐一会儿么?”
“你想我留下来?”
叶妗兰如是道。
秀锦一愣,片刻后旋即摇头,见叶妗兰皱眉,立马又点头。
叶妗兰眉头舒展,眼神没那么冷了,声音也带了点温度:“你想我多停留片刻,却又畏于我而不敢张嘴?既然这样,你怎么就敢只身追出来?”她边说便朝秀锦前进一步。
她身上的味道,仿佛在这一瞬同那个人的气息融合到一起。
秀锦怔怔恍惚。
叶妗兰比秀锦要高许多,她附身低头,看住秀锦茫然迷惘的眼,牵动唇角很浅地笑了下。
“终究是个胆小鬼。”
秀锦的耳边就传来叶妗兰这样一句话,她脑袋瞬时就像是被放空了思维,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充斥进来,让她一时间思考的余地都全部被剥夺。而就是在她怔神的这一刻,叶妗兰已经转过身,毫不犹豫地飒然离开。
“兰妹妹……兰妹妹?”身后有好奇跑出来看的,不曾想,外头只剩下兰秀锦一个人,那个冷傲高贵的叶妗兰已经不见踪影。
再看兰秀锦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过来围观的人就有些担忧。
毕竟是未来的财神爷,总不好现在就出了什么事吧?
同时,亦在心中埋怨,那个叶妗兰实在可恶,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要不是她爷爷是晋国公,是逝太上皇的之交,三代祖辈都极受宠信,乃是朝中势力一顶一的存在,她怎能容许被如此羞辱?
这来的人,正是刚刚被叶妗兰扔了句“与你何干”的秀女。
而来者的声音让秀锦终于清醒过来,她的大脑重新被灌满了气体,不再空荡荡的,眼中焦距重复,可她下一秒,却不是先搭理来问候她的人,而是抬头寻找叶妗兰的人影,可此时叶妗兰已经彻底从视野里彻底消失无踪。
这个人,好似从来没有现身过一样。
来的突然,去的亦突然。
秀锦轻声地回了身后的人一句:“没事……”说罢,神情显得有些失落。
——终究是个胆小鬼。
秀锦心里一字字,很清楚地念道。
是啊……确实就如叶妗兰所言,她是个胆小鬼。
她从里到外,都透着胆小鬼的气质。
她是胆小鬼。
“兰妹妹莫因为叶家这位说的话而伤心了,这位叶千金就是这种性子,兰妹妹你看,我刚才不过就是那么调侃地说了句,就教她那般脸色,可想而知,叶家这位是个什么样了……”
“不是的。”秀锦忽然很小声地低语一句,反驳了她的话。
她错愕地看向秀锦,秀锦这会儿终于抬起低垂的脸,正视来者,加重语气,坚定地回复道:“叶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你刚刚说的话,确实有点过了。”
一句只要是人,长了耳朵都能听出来,是对叶妗兰满满的嘲讽。
秀锦以前是块木鱼脑袋,但现在,她好歹能分辨出来,这些明显的恶意。
她不会因为刚刚叶妗兰说自己是胆小鬼就心生不悦,连别人说的那些恶意的话都扭曲成善意了。
兰家二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秀锦那样直截了当地回复后,目光从眼前人吃惊的脸上移开,随后头一回这样硬气地挺着胸,又对她补充道:“不论叶姐姐是怎样的人,她说的那些话确是真正有道理的。秀锦愿意听,而裘姐姐的话,如果有道理的话,秀锦也愿意听。但是没道理的,还恕秀锦无礼。裘姐姐以后还是别在背后说那些不中听的话了。”
硬气起来的二姑娘真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她的圆眼睛里满是明亮的星子,好似一道遍布天际的光芒,耀眼逼人。
让裘姓秀女不自禁地心跳一顿,在秀锦走向她的时候,下意识地挪开一些位置,让秀锦顺利从眼前通过,走入屋内。
待她反应过来自己这种丢脸的行为后,裘秀女目光一变,咬牙的同时在心中亦在想,这兰秀锦究竟是发了什么神经,为她好的人不去理会,反而偏偏要去招惹向叶妗兰这样高傲无情的人?
还是说,她以为勾搭上叶妗兰就能够令她高枕无忧了?
裘秀女唇畔勾起一个冷笑。
叶妗兰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恐怕到时这兰秀锦不仅得不了好,还得一身反惹腥骚吧!
想罢,裘秀女掩住眼中的火气,紧随着秀锦的步伐进入屋内。
经过叶妗兰这一遭突击,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极为尴尬,而再看主人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别人的问话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很明显是没上心。次数多了,便惹得人有些不快,屋中的人一个个自然没法继续呆下去,统统离开,最后只剩下秀锦一个人。
屋里人终于走了干净,秀锦全身放松下来,她疲惫起身,走到门槛处将房门带上,随后转身走向床榻。
她整个人朝柔软的床褥里疲软地倒下,娇小的身躯陷入其中。
秀锦紧闭双眸,用下颚和脸蛋不停地磨蹭被褥。
她让全身心都尽量地松懈下来,不再去想那恶鬼般的男人,不再去想叶妗兰适才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不再去想关于她的未来……
那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仿佛睡在绵软的云朵中。
飘飘然。
秀锦喜欢这种滋味。
她想要就这样,什么都不想,远离尘世喧嚣,远离这场处处都充满硝烟,遍布战火的斗争中,甚至于……是远离这个世界。一直想到这,秀锦蓦然睁开眼。
怎么……怎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秀锦略显惊慌,她从床榻上起来,遂把枕头立起来,背部靠着,双脚屈膝,用手臂圈住,成了一个蜷缩的自卫的保护状态。
不论怎么样,她是做出了选择的。
她不能再像是在家里那样,偶尔耍小脾气,在这里,不慎犯个小错,指不定都能被砍头。
就是这么一个危险可怕的地方。
而她。
就在这里。
秀锦默默在心里说。
……
翌日,阳光透过天幕,露出一束灰白的颜色。
初选日,到了。
☆、第二十章
茹梅听从尤姑姑的吩咐提前来到秀锦的房间,这会儿天刚蒙蒙亮,众秀女尚且还在逐个苏醒中,茹梅走到秀锦房门前敲打了一下房门,没想到茹梅刚喊了一声兰秀女,房间里头的人就把门给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