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抬眸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忽而意识到什么,唤来人将窗户用黑布结结实实的盖了起来,见香兰不解,我小声解释道:“久不见阳光之人对光会十分敏感,这般对他的眼睛并无益处。”
香兰“哦”了一声,我复而回头的时候,却好似见到张良的嘴角有一丝笑意闪过。
:“这几日不要外出,不要见阳,还望张先生能记住。”缠绕着的白布一圈圈被解下,张良恭敬的一一答应,直至最后一圈取下,他睁开眼的那一瞬,我却明显发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便连大夫与香兰何时出的房间,竟然都不知晓。
司马迁于了《留侯世家》中道:“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盖孔子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留侯亦云。”专攻秦汉史这么多年,我曾一直在宵想着,究竟是怎样的长相,竟能让司马迁老爷爷以“状貌如妇人好女”来形容,可今日真正一见,全惊觉自己的想象被全盘推翻,那是该怎样形容的容颜呢?那一瞬,我脑海里只剩下十个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呵,”张良轻笑一声,如墨色灼染过的眼里倒映出我微微呆滞的模样,他自始至终都只是瞧着我,感叹道:“一眼便能看见姑娘的样子,与在下这几日心中所思所想竟是一模一样。”
我的脸蓦地一热,赶紧将头偏向一边,明明此刻作男子打扮,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可是听闻他的话却不禁心底有些欣喜,果然女孩子都是希望人来夸她的,饶是我这等平常不喜打扮的人,也是如此。
:“在下韩国张良。”他看着我的眼,一字一句重新介绍他自己,我会意,随即翩然一笑,回道:“小女洛阳顾卿,区区商人,还望张先生多多指教。”
:“洛阳,洛阳顾家……”他低头略类沉思了一阵子,随即问道:“敢问令尊可是名唤顾韦?”
:“是。”我惊讶,依他的个性,定是不会与这个年代最为低贱的商贾之流有所联系,可他又怎的知道顾韦的名号,明显他眼里也是满满的震惊,随即一直重复喃喃道:“顾卿……顾卿……”好似在确认什么般,反复念叨的,却是我的名字。
:“你怎么会知晓顾韦的名字?”
或是听出我语气中那丝丝未能掩藏好的不屑与厌恶,他只是皱了皱眉,随即道:“年幼时,曾与家母一同到过洛阳,听说过他的名讳罢了。”
我点点头,转身替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他笑而接过,问道:“不知顾姑娘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下邳此处能人众多,希望能有人能知晓此物。”
:“哦?”张良挑高了眉,奇道:“不知姑娘在找的为何物,良此处尚有些朋友,应该能帮上姑娘忙。”
:“呀,你在下邳真有朋友?”我捂着嘴小小惊道,“当初你道有故友与我同路,我当只是个借口,竟是真的……”
张良苦笑几声,看着我无奈道:“顾姑娘,原来良给你的第一印象便是这般……糟糕啊。”
我忙摇摇头,笑眯眯的从怀中取出那一枚竹简,递给他道:“我要找的便是这只玉瑗,它对我非常非常重要,可以说,它重逾我的性命,我一定要找到它,还希望张先生能向你的朋友打探下这玉瑗的去向。”
他顺手接过,看了一眼,随即收入怀中,“良定会竭尽全力替姑娘找到此物,还望顾姑娘放心。”
我点头,忽而摸到袖口的那把黄铜,忆起一些事来,忽而神秘一笑,对着他道:“老先生说了,你的眼睛暂时不宜见阳,待日头小些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张良瞧着我兴奋的模样,眼里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柔软的笑意,他对着我点点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一更 开始了~~~ 米娜桑加油评论给意见呐 肆肆码字也不容易……
☆、命数。
待夕阳渐渐散漫之时,我瞅瞅四周,随行的人都不在大堂内,就连香兰也被我用各种理由打发了去,张良见我如此,不解道:“顾姑娘为何要这般?”
我忙一拉他的衣袖,急道:“小点声!我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俩偷偷溜出去了!”再次张望四周,见真的没人了才急忙忙的穿过大堂去到了大街上,顾及到他重伤初愈,我也不敢走的太快,来来去去,总归是到了上次与香兰来过的那栋屋子前。
:“这……顾姑娘,似乎这家主人并不在家,不如我们改日来拜访。”半月在黑暗中惶惶度日,他似是一时还不能接受这惨淡的日光,略有些刺痛的眯了眯眼,我试图替他遮挡些残阳,可奈何他比我高出太多,顾三这十四岁的小身板明显够不着他的眉眼,我瘪瘪嘴,只好对他道:“你倒是弯一下腰啊,长这么高作甚。”
张良依言,我伸手将他那如墨般好看的眼睛遮了起来,然后细细按着他眉眼四周的几个穴位,自言自语道:“这是黄石公教我的,说是若是拆下布的时候你对阳光不适应,便该这般按住眼睛四周的穴位,呀,都怪我,应该过几日再带你出来的,真抱歉……”
我这般细细按压几下,问道:“现下如何?”
:“恩。”他讪讪回道,我见他不自在的模样,忽而意识到如今与他的距离竟是这般的……接近,心下一惊,触电般的后退几步,慌忙撤开了手,将头偏向一边小声道:“好了,睁眼吧。”
言罢,不等他睁眼,我便一人走至门前,轻轻推开门扉,站在屋前的院落里,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觉得这里怎么样?”
张良跟在我身后,颀长的阴影透过夕阳散漫的投射在地上,蔓延在我脚边,我犹豫着是否该回头,便闻他清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此处隐匿于闹市中,只是层层庭院将喧嚣隔绝在外,丝毫不觉尘外硝烟,可谁知这一片宁静之下又有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客死异乡。”
:“良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在这下邳的几日里常常回忆起过去的日子,总会日日思量除却为故国报仇,一身所学又能做些什么,接下来的漫漫岁月又要归向何处。”
:“你……”我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在浅薄的光下渡上了一层金色的边,却模糊的看不清此刻的神情,我呼吸一窒,他远离韩国故地,终身难回家乡,可总归是在同一片天空下,而我,却魂系千年之后的现代,距离千载岁月,心中孤寂的滋味有几人能知晓?
许是我脸上的悲恸惊动了他,他从迷惘中回过神来,慌张道:“可是良说错了什么,惹得姑娘难过?”
我匆忙的拭去眼角的几许湿润,转而莹莹笑道:“自是不曾,不过是眼睛进了沙子,先生不必担忧,”随即望向远方的地平线,问道:“张先生,恕小女唐突,敢问在你心里,嬴政此人如何?”
或是从我嘴里直径道出始皇帝的名字太过让人震惊,不过他自幼是恨嬴政到骨子里的人,自然不会介意我此刻的无礼,一贯清冷的声音此刻竟也带上了几分难以控制的愤恨,“嬴政此人,暴虐无比!毁我家国,灭众六国,百姓无不怨恨他所作所为!只可惜燕太子丹当年刺秦失败,荆轲惨死,白白枉送了性命……”
:“张先生对于嬴政,便只有这些看法么?”我轻声问道,我与亲身经历大喜大悲的他不同,自幼所见是以后世人的角度看待,无关自身,所以客观公正,“嬴政手段残暴,秦法严苛,世人确实受其所累,可张先生,小女却觉得秦国能一步步的走至今天,兼容天下,不得不说,嬴政确实是有其远大才干,”见他的脸色逐渐趋近冰冷,我摇摇头,无奈一笑:“小女斗胆问一句,若是韩国不灭,将如今至尊之位交给韩王安,先生可有把握他能做的比嬴政更好?”
:“……”他一时无言,只是默默的盯着我,好似要将我看出个窟窿,半晌之后才喃喃道,“即使……即使不比如今,他性情温和,定不会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对于他的倔强,我只有叹了口气,淡淡道:“若无此雷厉手段,你能确保韩王安能压住四方动荡?便是此番你博浪沙刺秦一事,若非嬴政思虑周全,你又岂会击中那副车?是,他生性多疑,手段残忍以至于民心尽失,可他自有他过人之处。”
:“张先生,承认仇人的强大并非失颜之事,唯有客观公正的去看待自己与对方,才能知晓仇人的缺陷在何处。”见他原本逐渐暗淡的眸子中骤的燃起一小股光芒,似乎在等待我继续说下去,我微微一笑,道:“嬴政此时手握铁骑军队,经你刺杀之后更是会加强保卫,你再想动手,基本无可能,可是他最大的缺陷便是,民心。”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商纣王因妲己在怀而大肆杀虐,嬴政即使无美色在怀也已尽失民心,商朝之后自有姬发替天行道,而秦朝,亦是如此。”
:“那,良到底该如何去做?”他眼里忽的闪过几丝深深迷惘,“刺杀不成,良自知也并无姬发那般具有得众人所追随的魄力,莫非良对嬴政的仇,真的无法亲手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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