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回去睡觉吧……”阮棠绫用力地甩着季微明的手,“还没跟你算抢人的账呢,这是连觉都不让睡了吗!”
季微明停在乔木轩和碧槐轩的分岔路口轻轻松手:“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过去。”
阮棠绫一溜烟小跑回了乔木轩。
碧槐轩,灯火通明。
红罗帐里坐着的秦拂玉端庄优雅,门缝里吹来的晚风掀起红盖头的一角,只露出凝琼肤色和点绛红唇,唇角勾勒起新月的弧度,她听到了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微明,你来了。”
季微明四周张望,全然没有别人进来过的模样,又不想和秦拂玉讲话,便随意应答了一声。
一只脚正要踏出门外,秦拂玉突然站了起来,“微明,你去哪里?”
季微明思忖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皇帝堂而皇之安放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时,远处传来阮棠绫一声尖锐的救命!
难道是——
乔木轩和碧槐轩处于正对面,刚才那脚步声是去乔木轩的!
季微明立刻冲了出去:“救人!”
☆、第4章 身份不详
季微明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将秦拂玉一个人丢在了碧槐轩。
“小姐。”季微明一离开,从屏风后出来一个人,“你不该如此莽撞现在就派人去杀阮棠绫。”
秦拂玉掀了盖头赌气地靠在榻檐边,单手托着头看着大红甲片淡淡回答:“不是我布置的。”
“什么?”那人顿时一惊,“我去看看!”
从碧槐轩到乔木轩不过几步之遥,阮棠绫被人掐着脖子透不过气来,心道这世子府也真不是人待得地方,秦拂玉才刚进门就对她这个正室下手,不给点颜色悄悄还真当她阮棠绫好欺负!
“你什么人?”阮棠绫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对方不答,并没有要当即杀了阮棠绫的意思,只是将她往门外拉了几步,看着月色正好,前方还在喧闹,想把她从这里挪出去并不困难。
阮棠绫在走动的时候故意绊倒了门槛,一股巨大的冲力让她突然出手将对方推了一下,两个人一起向门外一侧摔去的一瞬间,一阵风席卷而来伴着鬼魅般的大红身影倏然而至,黑衣人反应极快,是季微明!
阮棠绫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已经被季微明单手抱住,从碧槐轩出来的人掖在乔木轩的墙角,眼见着季微明光顾着去扶阮棠绫而放走了黑衣人,正要去追,听见阮棠绫的一阵呜咽声。
“季微明你个死相竟敢忽悠我,我的脖子快断了!”阮棠绫想要脱离季微明,季微明却大力地抱着她不松开一点儿。
阮棠绫只能被他抱着带着哭腔埋怨,躲在墙角的人听着略带撒娇的抱怨觉得心里被隔夜饭梗得慌,看了一眼黑衣人离开的方向便回了碧槐轩。
“娘子你没事吧?”季微明笑着抚了抚她的额头,“你是伤到了脖子,还是伤到了脑子?”
阮棠绫一把推开了季微明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
季微明也跟了进去,关门之前,季东一把抵住了门棂。
季微明点了点头会意,季东便再一次消失在黑夜中,阮棠绫微微一侧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活动了一下脖子倒了杯水,她坐了下来看着季微明在自己的房间里踱步,眼神便随着他的身影左左右右。
“你在看什么?”季微明被她盯得不好意思。
“看你。”阮棠绫很是实诚。
“为夫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可你也不用这么老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
“你这么厚脸皮的人也会不好意思?”阮棠绫不啻道,“你就准备用这法子一直避着秦拂玉?”
季微明霎时一震,看向阮棠绫的眼神都有些不可思议。
他和阮棠绫的关系很奇妙,于季微明,他想知道阮棠绫到底是什么身份,于阮棠绫,她受了老爹的命令保护季微明。
于是两人便这么心知肚明地处着,不谈感情,各自做着自己的想做且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季微明双手撑在椅子两边的茶几上将阮棠绫环围了起来俯下身看着她。
阮棠绫直视着他没有一丝怯意,若真是秦拂玉或者秦拂玉那厢的人指使过来杀她的,刚才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她不抵抗对方完全有机会杀了她。而她不抵抗,也只是因为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杀意。更像是在拖延时间,乔木轩和碧槐轩距离太近,一点儿动静就能传到隔壁。
以季微明的身手,他赶过来救了阮棠绫的那会,完全有机会抓住黑衣人,可他却放了他,这足以说明人是季微明派来的。
新婚之夜不想留在秦拂玉的房里,季微明不得不找个理由,比如,大老婆受惊了,我要去安慰她……
“唔……”季微明托着下巴眯着眼,“娘子,为夫今晚准备在你这里过夜。”
阮棠绫一脚踹了过去,勃然大怒:“流氓!”
“咱两是名正言顺拜过堂的夫妻。”季微明戏谑地打量着阮棠绫,想摸摸她的底线在哪里。
“那秦拂玉,也是你名正言顺拜过堂的夫妻,碧槐轩离这里这么近,我吼一嗓子她就听见了!”阮棠绫愤愤不平,她保留了二十多年的贞操啊,可不想一朝毁在这个流氓手里!
季微明便淡淡地看着他,眼里尽是调侃:“秦拂玉不是傻子,她知道我不会碰她,就不会自讨没趣地出来,倒是你——”
阮棠绫抬头看着半撑在茶几上的季微明,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种冷森。
想来若不是老爹有意让自己来保护季微明,她在去买面粉的路上也不会就这么被人装来,越想越生气,正襟危坐:“你想说什么?”
“你的老家在哪里?”
阮棠绫这便知道季微明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封州谷山城。”
封州便是西怀郡王封地三州十五城的其中一州,季微明顿时愣了愣,阮棠绫竟是从自己家的封地来的?
阮棠绫的意思则很明白,封地子民皆服从郡王的管辖,虽说离开了封州来了京城,但自己绝不会对季微明下手。
季微明怀疑阮棠绫的身份很明显,阮棠绫装得浑浑噩噩心思却极为通透,然而她唯一没猜到的便是,季微明第一天用一大堆名器古玩试探她的时候,那只镯子已经出卖了她。
“你对西怀封地很熟悉?”季微明再次问道。
“我都已经离开那里十六年了,那时候才八岁,现在回去,恐怕连路都摸不着。”阮棠绫侧着头嘟着嘴,“你在调查我的时候竟没有查到我是封州人?”
季微明顿时感觉到了来自阮棠绫的鄙视,调查如此不详细,难怪老爹要派自己保护他。
“咳。”季微明轻咳了一下直起身子,从阮棠绫的房间可以看见对面秦拂玉房间的烛火还亮着,愿意为了命令嫁给季微明,秦拂玉的心思也很明白。
大约还是有些期待……季微明会过去吧?
阮棠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睡了,你呢?”
季微明二话没说将阮棠绫推倒了床上。
“喂!”嘴也被他用手捂了起来。
阮棠绫伸手和季微明扭打在一起,从外面看来,只觉得屋内幔帐飘动床榻摇曳,好一副香闺春暖之色。
人影一晃而过,阮棠绫的余光在窗棂一扫,问上方的季微明:“有人在监视你?”
“秦拂玉带来的陪嫁丫鬟个个身手不凡,极有可能是和她一批训练的杀手。”季微明和上衣物用手指拨开一点点床幔的缝隙,“人走了。”
一听闻外面没了人,阮棠绫直接一脚将他踹下床去。季微明一个没注意,落到地上还往前跳了几步。
这个女人,不用这么凶悍吧!
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发现阮棠绫早就卷下了床幔好好地准备睡觉,临睡前坦然说道:“你要是不想出去被发现,可以睡椅子,或者桌子……”
季微明狠狠举起的手又垂了下去,从床榻里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阮棠绫已经睡着了。
他当然不可能睡桌子,打开门朝外瞅了瞅,对面碧槐轩的灯依旧亮着,那个站在床边对着一轮皓月长叹的女子的身影被月光拉长地纤细,似乎还有悠悠低吟和月下萧瑟的笛声,将思绪拉得遥远梦幻。
阮棠绫翻了个身,恍惚间听到那苍凉的笛声,不是清远悠长,而是带着点苍凉悲壮,非玉笛暗飞声,倒是有股大荒漠中的徘徊和铁蹄践踏。
她睁开眼,季微明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似乎在倾听笛声,隽秀之姿如清丽长赋,若非被困京城,大抵也是封地上的苍鹰展翅,他大约也是极其期待回到封地,免受京城的俗世纷扰。
然而一想到阮肃让她保护季微明,阮棠绫便微微看低了他几分。她不知道阮肃是怎么想的,十六年前被赶出封州,说来和季舟也是仇人,为何这会儿倒要保护仇人的儿子?倘若阮肃的意思是杀了季微明,阮棠绫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奇怪。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阮棠绫才真真睡过去,睡梦中不知季微明去了何处,一觉醒来已是日照三竿。
刚起床,门外丫鬟匆匆进来,本是不敢惊扰她的美梦,谁想这个世子妃自小便不收管教,一睡睡到大天亮。
“匆匆忙忙地干什么?”阮棠绫漱了口洗了脸,看着丫鬟一脸局促地站在她身旁,想催促却有不敢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