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看,那个就是西怀郡王世子妃?”
“长得还不错,不过跟秦姑娘比起来却还差了点。”
“听说今年二十四,都和季微明一个岁数了,这才嫁出去,季微明在想什么?”
“美娇娘不抱,偏生带个白丁,你说这是季微明的眼力不行,还是脑子不行?”
“我看呐,都不行!”
……
窃窃私语,阮棠绫听在耳里,竟突然为季微明感到不平。
季微明却一脸无事人的样子和那群人一个一个招呼,而后走到二楼的海天阁,站在了门口。
“在替我打抱不平?”
阮棠绫顿时回过神来:“不,我只是想知道,咱俩谁的脑子更加不行。”
季微明不甚介意,笑道:“脑子这样不行的你嫁给同样脑子不行的我,难道你不觉得这是缘分?”
“可有些人不会这么想。”阮棠绫懒散地笑了笑,海天阁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国字脸。
季微明顿时收起他和阮棠绫讲话时的正经模样,堆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作揖道:“王兄!”
这便是王如衍了,阮棠绫多看了他几眼,长得普通,若不是一席华贵的锦袍衬得整个人如财神爷一般,走到路上大抵也是个路人。
王如衍原本称呼季微明为明兄,只是义妹嫁给了季微明,称呼也变成了妹夫。
“这是……”王如衍看着阮棠绫的目光并不友善,他把阮棠绫当做秦拂玉的情敌,哪怕秦拂玉本就是季啸培养出来的杀手,养在相府多年,也是兄妹之情的。
季微明立刻拉了一把阮棠绫,笑道:“内子。”
阮棠绫按耐住心中的躁动也跟着堆起微笑,一言不发。
“小玉呢?”王如衍往外张望,意外得没有看见秦拂玉的身影。
“我让季东带她过来了,一会儿就到。”季微明回答得满不在乎,王如衍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不悦,季微明却自觉地走了进去,将他的不悦抛在了脑后。
“季微明!”王如衍愤愤地喊了一声,季微明已经坐了下来,插着双手一脸微笑地看着王如衍。
“王兄有何指教?”
“你!”王如衍话在心底口难开,想说季微明竟然如此不屑秦拂玉,可看着他身边的阮棠绫,又觉得不太好,“枉我把你当做兄弟!”
季微明微微叹了一口气,突然沉下眉色一脸无奈:“王兄,我心里苦啊!”
阮棠绫撇开眼,大抵也便知道了为什么季微明说对付王如衍不用介怀。
看王如衍因为没有看到秦拂玉便一副要友尽的样子,便能猜出两三分心思。秦拂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养在相府,外人觊觎,更何况近水楼台的王如衍?到底不是王宣亲生的,若说他对秦拂玉没有意思,阮棠绫是怎么都不会信。
只可惜那是季啸托在王家的宝,王如衍看得见摸不着,如今秦拂玉嫁给季微明,相思之愁难解,唯有请季微明带着秦拂玉过来一解。
若不是顾着季微明三分薄面,阮棠绫大抵是要问他,你这么觊觎秦拂玉,皇帝他老人家知道吗?
季微明含情脉脉地看着阮棠绫,一手揽过她的腰,声情并茂:“我和棠棠自小情投意合……”阮棠绫浑身打了个寒颤,谁特么和你情投意合了?
季微明继续说道:“王兄你可知,为了娶棠棠,我费劲了多少心力,才从……街上把她绑来,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可是……王兄你是过来人,你懂的!”
王如衍他懂个屁!
可偏偏他还真懂了!
想想自己也是和秦拂玉亲梅竹马,爱在心头口难开,一朝圣旨将秦拂玉嫁了出去,他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同时天涯伤心人,王如衍顿时心软了。
“哎,”王如衍叹了口气拿起身边的酒杯一饮而尽,满眼尽是惆怅,“可是小玉她,也是身不由已啊!”
阮棠绫突然觉得,季微明当初看穿她是装的,并非她演的不好,而是他身边的人普遍脑子不好,以至于她演得不够卖力,季微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如衍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秦拂玉嫁给季微明是身不由己?虽说西怀郡王世子也是皇室,可和京官比起来相去甚远,若论其他,无论是长相气质内涵还是演技,王如衍从哪里找到的自信觉得秦拂玉是不愿意的?
季微明偷偷握了握阮棠绫的手示意她忍住,阮棠绫看着王如衍那副失落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心疼,她至今和秦拂玉没有过节,光从面上看,她觉得王如衍配不上秦拂玉之一二。
两人兀自伤怀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落地轻重正好,阮棠绫一下子便听出来是给练家子。
必是秦拂玉无疑!
门一打开,果然是秦拂玉来了。
王如衍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赶忙给她拉了条椅子,秦拂玉二话没说,静静地坐在了季微明的身旁。
阮棠绫看着王如衍一点一点暗下去的眼神,竟是有些惋惜。
情根深种呢,跟话本子似的。
季微明和秦拂玉点了点头,秦拂玉便朝着他扬起唇角,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实乃京中闺秀之典范,难以让人察觉其中的杀手身份。
人齐了,王如衍便拍手让戏班子上台唱戏。
“东隅来的桃花班,听闻唱戏一绝。”王如衍霎时忘记了季微明娶了秦拂玉那茬,依旧是一副哥俩好的场面,唯独不和谐的是,季微明左右红袖满怀,王如衍孤身形影寂寥。
“绝在哪?”季微明眯了眯眼,想着既然阮肃也喜欢唱个曲儿,若是真不错,改明儿就让这桃花班给阮肃去打个闲。
“你听着就知道了。”王如衍卖了关子,阮棠绫朝着上方一看,顿时傻了眼!
☆、第7章 西怀秘史
戏班子还没上来,道具已经搬了上来,清汤挂面一大撂,阮棠绫差点以为是阮肃来了。
原板一敲,弦琴一拉,只听那人一撩袖子开始唱:“天下分封有个几大州,西怀南原东隅和北侑。且不论那东南北三头,今个来说说西怀郡王季舟。二十五年前黑沙漠苦守,为伍的是天上的飞禽和地上的走兽。平定黑沙漠全是郡王帷幄运筹,却道是还有个说三道四难解的在这里头。”
这桃花班从东隅来,唱得却是西怀,大纪不限百姓议政,季微明眯着眼看似不太介意,王如衍却已经有意无意地瞥了过来。
“妹夫啊,我看这桃花班似乎对你西怀很感兴趣。”王如衍瞅了一眼秦拂玉,满脸堆笑地对季微明说道。
季微明不慌不忙嗑着瓜子,顺带抓起一把给阮棠绫,叹了口气道:“我说王兄啊,老弟我二十多年没回西怀,那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别说他桃花班感兴趣,就是我,也感兴趣。”
“那敢情好!”王如衍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起伏,只道是平常贵公子哥们聚会的假面微笑,“老弟你明年也能回去了,倒时候可别忘了京城的一干兄弟。”
“当然,当然。”季微明抱拳道,“改明儿还得让人给王兄你送点西怀的特产,我看呐,这桃花班唱的不错,继续唱,继续唱!”
阮棠绫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讲话,恍然觉得自己刚进来时似乎小看了王如衍。
这桃花班既然是王如衍包下来的,今个儿晚上唱什么曲目他自是提前知道的,唱个西怀秘史,不得不说别有用心。
季微明心知肚明,偏偏还乐颠乐颠地撞上来,都是心思绕着十万八千里还要打个蝴蝶结的人,阮棠绫只保护季微明安全,其他的,她一律不管。
那桃花班唱戏说特色也挺有特色,流水板一打,老生慢步上来,一挂捞起那垂得跟流苏似的面条,朝着空中一甩:“西怀封地黄沙边,黑沙漠是祖根源。三万里路不产棉,土地贫瘠肚子扁。自古常言道得好,食为天来面未先。老夫不羡天上仙,有面就是神仙眷。西怀郡王分封此地将近二十五年,二十五年闹得老夫和那面不能团圆。黑沙漠部落本有十四连,如今只落得西怀守兵一两片。”
“倘若不是季舟来,黑沙漠是我地盘。倘若不是土地旱,水不断来粮不断。倘若不是这一战,老夫我情愿当个懒汉。如今一走封州城,平白无故遭了难。此仇不报非君子,报仇之前先吃饭!”
“手擀面、千层面、刀切面,鲜蔬剪刀面、油泼臊子面、南瓜打卤面、酸辣荞麦面、香辣牛肉面,还有那甜甜面粉粿、咕噜面筋片、玉米面发糕、黑米红豆馅,只要是哪个中夹点面,老夫我就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大厨仙!”
“先来个面粉煎。面粉半斤和流水,季舟扛着流星锤……一把糖来一个蛋,一队士兵一个盔……黑沙漠好汉有智慧,黑戈壁里有阴诡,咱又不欠大纪亏,凭什么你季舟一来要降归……五成温油开下锅,好似那季舟把好处挂嘴……老夫我头一昏心有愧,竟信那竖子狂言去追随……悔,悔……翻了个面来加点油……老夫被逐出西怀州……黄金面,嘎嘣脆……面粉煎来咯……”
香气四溢,台上刚说完,虫二楼的小二便敲开了门端了盘面粉煎来。
“吃。”王如衍举着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季微明笑而不语夹了一筷,直接塞到了阮棠绫的嘴里。
不得不说,虫二楼就是虫二楼,做个普通的面粉煎都能做出黄金焗油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