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明被这种无厘头的问题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有……吧……”
“最近刚承包了那家面粉铺子,老夫觉得面粉品种不够多,你那有些啥,叫人拿来给我看看。”
季微明被忽悠地一愣一愣的,想这些年在京城也就只有自己忽悠别人的份,对上阮肃竟没有一点还嘴之力:“好……”
“丫头,”阮肃又看向阮棠绫,一脸鄙夷,“瞧你这怂样!”
“我又怎么了?”阮棠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好地吃着,她何时惹到阮肃了?
“你夫君在此坐着,你一个人在这里吃?还不拿筷子?”
阮棠绫撇了撇嘴,季微明却觉得,这个老丈人着实有趣。
面蒸白玉丝,捆黄沙,提枪纵马,这是阮肃在告诉他自己的来历,说得不清楚,却也还能猜到;油泼臊子面一首调侃,却亦在提醒他别忘了西怀封地。
看来,这是自己人。
阮棠绫起身去拿筷子,院子里只剩阮肃和季微明两人。
“前辈。”
阮肃斜眼看了季微明,换称呼换得可真快!
季微明也感觉到了称呼得不对:“抓阮棠绫冒充世子夫人实乃意外,我当时听闻皇上欲赐婚秦拂玉于我,可这大抵也不能全怪我,我想,阮棠绫当时出现在那里,乃是前辈相告。”
阮肃笑而不语。
季微明便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前辈是何用意,但来年回到封地,我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阮肃夹了一筷子的面,语重心长:“这世上之事就像这一碗臊子面,光有面,不好吃。”说罢吃了一口继续道:“这世上也不会有白吃的面,你今个抢了我的女儿吃了我的面,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季微明顿时一愣,他原以为阮肃兴许是季舟派来京城的,这么一说,阮肃并不是季舟派来的!
阮肃看着季微明不变的脸色,心叹这季微明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心中便有了一分怜惜:“面是好面,人是好人。”
季微明何等聪明,光闻着面的香味,就不得不感叹阮肃的手艺堪比专业大厨:“看来,明个我还不得不搬点面粉过来了。”言语间多有赞叹,有这样的父亲,阮棠绫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这世间的人做事都有一个目的,包括阮肃。
阮棠绫拿了筷子走出来,看见两人和谐的场面也不带一点惊奇,一手将筷子拍在了季微明的面前。自打来京城住到鹿鸣巷,阮棠绫就跟着爱吃面的阮肃天天吃面,在世子府上住了几天,怀念的还是老爹的手艺。
阮肃从来不大意地鄙视着自己的女儿,一开口:“瞧你吃东西这……”
“怂样!”阮棠绫早已习惯了,还顺带撅了撅嘴表示不屑,“你能换一句鄙视我的话吗?”
季微明看了看阮棠绫,又看了看阮肃,恍然觉得有父亲在身边的日子,大抵就是阮棠绫这般无忧无虑的。可惜,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没能和自己的父母共同生活。
阮肃哼了一声一筷子挑开了阮棠绫手中的筷子:“瞧你这个逼仄样!”
☆、第6章 脑子不行
阮棠绫能二十四年不出嫁还活得那么滋润,大抵要感谢她老爹时不时的鄙夷让她练就了强大的内心。
阮肃一边鄙视,阮棠绫一边吃,吃相很斯文,一点儿都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糙孩子。
季微明得不到关于阮家的确切身份,却探到了阮家不是他的敌人,光这样便足够,等到吃完午饭,季微明又将阮棠绫拎回了府里。
外人只看见季微明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两人一骑带着阮棠绫,便觉得这阮家女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嫁给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相貌唯独没“品位”的男人。
阮棠绫一走,阮大壮再次出现在伙房的屋顶上:“老大,季微明带着小姐走了。”
“我有眼睛。”阮肃洗着碗淡然回答。
“老大,季微明是来探口风了吗?”阮大壮问道。
阮肃抬头看了一眼阮大壮:“不然呢?来吃面条?”
“老大,你可以不要那么严肃吗?”
“我叫阮肃。”
阮大壮无语凝噎,这个世界,还是屋顶比较适合他。
……
季微明刚下马便收到了来自相府的邀请函,说是从东隅来了个戏班子,请他晚上过去一同观看。
既然是从相府来的,自然而然地是希望他带上秦拂玉。
请帖是大纪丞相王宣的独子王如衍送来的,王如衍和季微明同龄,这京城的贵公子多是酒肉之交,季微明和他自有三份情谊。
他将请帖递给季东,直径拉了阮棠绫进府,刚进去便遇上了出来的秦拂玉。
秦拂玉照旧是那般婷婷袅袅,远看似开在繁花似锦中的一支牡丹,独有她的妖娆,这臣相义女名动京城,无论是才还是貌,鲜少有不拜倒在她裙下的。
阮棠绫也是看醉了,直至秦拂玉走到季微明身边,低声道:“家兄说晚上去虫二楼,我……”
虫二楼是京城出了名的戏楼子,但凡外头有点名气的戏班子,都爱上虫二楼唱上两曲,那是身份的象征,往后跟同门炫耀,也能抬头挺胸道:“我可是去虫二楼演出过的!”
虫二,顾名思义,风月无边,是谓虫二,那可都是名门望族才去得起的地儿。大纪国民风开放,尤其是京城贵族,无论男女一视同仁。
“可以。”季微明点头应允,“晚上我会让季东来接你。”
秦拂玉一愣,季微明竟是准备不和她一起去?心中愤愤然,看着季微明身边一脸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阮棠绫,竟是有点醋意。
她不是不知道季微明和阮棠绫之间微妙的关系,但那又如何,早三天进门,无论身份贵贱,在西怀郡王世子府上,她就是比阮棠绫矮了三分。
随即抬头微笑,凤眸微扬流光溢彩,轻声回答:“好。”
季微明便不在说什么,拉着阮棠绫去了乔木轩。
待到他二人一离开,秦拂玉身后的丫鬟低声喊道:“小姐。”
“他们刚才去了鹿鸣巷的阮家?”声音顿时沉了下来,和刚才的明媚温婉截然不同。
“是。”
“去跟义父禀报一声,让他们留意阮家的状况。”肃然之中带着点森冷,自小便在杀手群中长大,秦拂玉妖艳皮囊下是一颗沉冷黑暗的心,杀一个人,远比靠近一个人这任务来得简单许多。
身边丫鬟低声回答:“我这就去!”
……
“季微明,我可不去虫二楼,你别拖着我去!”阮棠绫一早便知道季微明一定会带着她,她并不乐意去那些地方,在一众生人面前表演她的荒诞离奇。
她要是去了,那些个贵公子就不是去看戏,而是去看她演戏了。
季微明霎时停下脚步,阮棠绫不妨前方骤停,一头撞了上去……
“你不去?”季微明沉下声问道,“王如衍来请帖,不仅是为了让秦拂玉去,也是想让你一起去。”
阮棠绫的身份说怪也怪,说不怪也不怪。一介平民,季微明成亲那天大抵就有一只手数不过来的人好奇她是谁,可既然连季微明也查不到,何况别人?
“拿我和秦拂玉放在一起,那就是面粉和玉雕,高低贵贱一眼明了,你不嫌丢人,我嫌!”阮棠绫虽受命保护季微明,可也知去虫二楼不会有危险。
“西怀郡王世子妃的身份若还嫌丢人,你是觉得,什么身份才是高贵大气上档次的?”季微明笑问,“或者,你原来的身份?”
阮棠绫心中大惊面上平静,季微明越是想知道她是谁,她就越不能让他发现,
“你真的不担心……”不担心万一阮棠绫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猜忌?
阮棠绫一直在装迷糊,就像季微明一直在装庸俗,只是演技不到位,除了十六年在鹿鸣巷活得像个小市民,那点原本带有的张扬随意在不经意间还会出现。
那些个王公贵族看人向来眼光独到,微小的细节中可寻找一个人的出身和教养,阮肃隐居十多年,却从未打算让女儿成为一个粗鄙的人,她可以大大咧咧,却无法愚钝智障。
如果保护成了障碍,阮肃还要阮棠绫在季微明身边干什么?
这些个簪缨士族个个都是精明人,别说阮棠绫了,单是季微明,孤身在这里存活了二十多年,光凭演技可不行:“不担心,”季微明笑答,“倘若是别人兴许还要提防着些,既然是王如衍,我自有办法搞定他。”
说得很有自信,阮棠绫这才答应。
卯时不到季微明便带着阮棠绫出发去虫二楼,到达的时候,虫二楼已是人山人山热闹非凡。
一路进去和季微明打招呼的人多之又多,看他身边的阮棠绫皆是用一种好奇之中带着同情的眼神。
在他们眼里,大抵这个出身贫寒的女子能一步登天这之中必有猫腻,而又有谁,能敌过倾城之颜的秦拂玉?
阮棠绫这是第一次来虫二楼,在众人的目光中只能揣着一颗打不死的小强心,悠闲地跟着他进去。心中却是愤愤不平,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此刻在虫二楼的,大多知道东隅来了戏班子,王如衍包了场请季微明,秦拂玉是一定会来的。
秦拂玉没和季微明一起来,这也着实让众人大跌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