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西:“……”
她仿着伊兹密虔诚的样子闭上眼,深深地自我反省着:难道是她太少见多怪还是大惊小怪了吗?这样下去,颂词的篇幅会使得她难免产生一种大不敬的错觉的——仿佛结婚的不是她和伊兹密,而是他们和暴风神。
阿门。
呃,比起远在千年后才诞生的耶稣,还是转为感谢更能影响到她一举一动、人生轨迹的,近乎全能的赖安哥哥比较令她信服。
那么,赖安哥哥啊,如果你能感应到我的话,请祝福我吧。
凯西自欺欺人地暗自祷告。
在她拿出‘失眠的时候数绵羊’的精神反反复复地念叨‘赖安-利多’之名高达五百多次时,毫无说得口干舌燥迹象的神官大发慈悲地进入了今天的正题。只见他形容一肃,语气一凛地一字一顿地发问:“支配安纳托利亚大地的比泰多王的继承人,高贵的伊兹密王子啊……今天在这里,要把埃及尼罗河神哈比的女儿神圣的凯西公主迎娶为正妃……”
谁知道,接下来又是各种歌功颂德各种长篇大论!为什么,就不能快一点,效率一点啊!
听得昏昏欲睡的凯西简直要失意体前屈地变蚊香眼了,欲哭无泪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般悄悄把站得腿麻的身体往一边站姿依旧笔挺的伊兹密身上稍稍靠拢,借机放松下;沉浸在喜悦的情绪中的伊兹密见状连忙不动声色地放松,用宽大显眼的挂毡欲盖弥彰地挡住凯西倾斜紧贴过来的娇躯,给她提供舒适的依靠。
还好神官全身心都投入到慷慨激昂的演说中,没注意到近在咫尺发生的这一幕——不过,就算他看到了,也会聪明地当做没看到就是了。
眼尖的瑟碧尔目睹了儿子儿媳亲密的举止,赶紧用手帕掩嘴,以免失态:“噗。”
她懂,当年的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啊!
但当年的王可没这么体贴……
瑟碧尔幽怨地瞪了眼兀自转过身来偷偷打上好几个哈欠的丈夫,苏皮努利乌马士反射性地打了个寒噤,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盼了下,自然没在装作若无其事的王妃身上发现任何端倪。
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婚礼在终于所有在场人士的翘首以盼中,步入了最关键也是最后的进程。
“……我比泰多国至高的暴风神请你眷顾!支配安纳托利亚大地的比泰多王的继承人,高贵的伊兹密王子,现在已经迎娶这位埃及尼罗河神哈比的女儿神圣的凯西公主为正妃了。”
“我,”伊兹密沙哑着声音,神情恭敬,字字铿锵地跟着宣誓:“比泰多国的伊兹密王子,现在已经在这里迎娶我最*的尼罗河公主凯西为唯一的王妃!”
比泰多王和王妃闻言皆不约而同地微微蹙眉,面面相觑了一瞬,收回视线后心情复杂地意识到:这誓言……被伊兹密擅自篡改了!
第一变成了唯一。
可神圣的仪式已经进行到这至关紧要的一步,即便他们是权利最高的掌权人,也不能肆意出声打断,命他重来。
真是狡猾的王子。怕他们不同意,就先斩后奏吗。
哭笑不得的苏皮努利乌马士扯出个略带无奈、更多还是骄傲的笑。
他们从来不是不通情理的父母。既然选择养大了雄鹰而不是温驯的信鸽,就能做到放飞他、让他在擅长的领域里自由翱翔。
趁他的身体还能支撑好些年,就让伊兹密随心所欲吧!
瑟碧尔则没想那么多,很快就把些许的纠结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唉,比起伊兹密终身不婚,这结果已经好太多了。反正以后万一他还想再娶,为免违背神誓,实在不行就不给那些女人妃位好了。
……被伊兹密超前的‘单身’主义精神长期以来给折腾得够呛的这对父母再不敢要求太高。
哪怕他们心思各异,仪式还在继续。
凯西抖擞了精神,全神贯注地看着神官花白胡子下的嘴巴一张一合,努力捕捉住他接下来所说的每个词的意思:“现在埃及尼罗河女神哈比的女儿凯西你是否愿意当比泰多国继承人伊兹密王子的正妃?”
诶,为什么到她头上变成疑问句了?
明明方才伊兹密回答的是个陈述句啊。
凯西惊讶地扬起眉梢,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得不到回答的神官只好又原封不动地问了一次:“……是否愿意……”
意想不到的场景的乍然出现,令伊兹密紧张痛心得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先前还因欣喜而狂蹦的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一样冰凉如铁,就连眼前的画面像是都要扭曲变形了——难道,走到这一步,凯西其实不愿意吗?
好在接下来那个天籁般软糯甜美的声音及时拯救了他。听清楚问题的凯西这下毫不迟疑地回答:“愿意,当然愿意!”又语带惊诧地急急忙忙问:“怎么不问他却问我?不对,这怎么还需要问?都走到这里了,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瑟碧尔这次没能反应迅捷地及时堵住自己的轻笑:“噗!”
真、真是太像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上演!
回过神来的凯西直面老祭司这张神似圣诞老人、此刻却目瞪口呆的脸,意识到自己闹了个惊天动地的大笑话,羞愧得恨不得学姐姐当初逃避利多家一样,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见人了。
……她要是知道自己不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怕就不会感觉这么糟糕了。
伊兹密死死地揽着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让自己心情如巨浪中的小船般上下激荡的姑娘,力图不让她看他的表情,肌肉扎实的胸膛急促地一抖一抖。
恼羞成怒的凯西伸出手指来直奔他腰上的嫩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憋笑!
到底没舍得用力就是了。
伊兹密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略感尴尬地轻咳一声,唤回愣着的司仪:“神官,请快点举行婚礼。”
“遵命。”飞速调整表情,神官娴熟地扮演着‘刚才什么也没看到的无辜老人家’的角色继续念着:“……飓风之神,请祝福我比泰多王国的伊兹密王子,高贵的王子现在已经迎娶神圣的公主当正妃,比泰多国的繁荣!……”
最后,这个折磨了凯西耳朵整整四个多小时的神官笑眯眯地送上句个人祝福:“王子,恭喜了!”
伊兹密没听到,凯西也没空听到。
“啊,公主,公主!”
“就这样把你抱在怀里,让你成为我王妃的梦,我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可*的凯西啊,好不容易让你成为我的王妃,我的心喜悦地跳动着,再也不会跟你分开!”
打自仪式完毕的那瞬间起,以温文尔雅、临危不乱着称的王子就情不自禁地搂着刚刚走马上任的王子妃,如同饿狼般激烈地又亲又抱地舍不得放手,最后趁她头昏脑涨反应不及之际,光明正大地往她膝窝一抄,力量惊人的手臂就将她轻轻松松地打横抱了出去。
被伊兹密迫不及待的动作给震惊到的老祭司:“……”
被伊兹密纯情的话语给震惊到的比泰多王:“……”
把整个浪漫事件的经过看得津津有味的瑟碧尔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了句最实际也是最迫在眉睫的话:“带公主去前台之后,伊兹密你别忘了出席晚上举办的祝贺新婚的宴会!”
人高腿长的伊兹密大步流星地抱着凯西走出了神殿,犹豫了下,还是一贯的理智占了上风,艰难地把直奔卧室的方向移向前台。
瓦蓝如洗的天空中懒洋洋地漂着几团雪白的云朵,绚金色的日辉避开它们映在广袤的红色大地上。
安宁祥和的下午。
在娇艳的脸颊微醺的凯西的再三抗议下,恋恋不舍的新婚丈夫伊兹密勉强同意把她放下,早就候在后方的姆拉当场扑上来给王子妃整好乱掉的衣衫和妆容。
凯西起初还不懂侍女长这么郑重其事的用意,事到临头才被狠狠吓到了。
——在高高的前台往下望去,外头乌泱泱的、一望无穷,全是攒涌的人头。
不说偌大的广场平台,不论陡峭艰险的城墙,甚至是狭窄的台阶上……全都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耳畔回响的是那齐刷刷的呼喊,庞大的声浪仿佛能掀翻泥砖砌成的宫殿高强。然而真正撼动凯西的不仅是震耳欲聋的音量,更多的是那喊话的内容和一张张虔诚狂喜的面容。他们挥舞着手臂,大喊着各自的内容,送上真诚的祝福。
“恭喜王子!恭喜王子妃!”
“祝福你们!”
“大祝贺我比泰多!”
没有人抱怨拥挤,也没有人吆喝着领头。
民众是纯自发自愿地前来的——丢下手中忙碌的活计,跑来见证饱受*戴的王子的婚礼,毫不吝啬地宣泄他们感同身受的欢欣喜悦。
凯西不由得愣住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头顶上沉甸甸的、镶嵌满名贵宝石的王冠的分量远远比她想象和身体承受着的要重得多。
盛大的婚礼不仅仅是为了见证她和伊兹密的*情,同时也意味着人们的真挚期待和尊崇。
凯西的脑子没有变得飘飘然。
相反,她极其清醒地看着这一幕,唇角噙着与丈夫相似的弧度,准确地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风度翩翩地挥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