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纵使眼帘紧阖,她敏感的鼻端嗅到了自他衣物和肌肤上传来的,熟悉的乳香的味道。
唤起令她安心栖息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回馈以与之相应的、亲昵的依恋姿态来。
哪怕是孩童时期,也不曾坐过这类饱受贵族女性青睐的、软乎乎的座驾的伊兹密这回却甘之如饴地挤在这上头。代价也是有的,除开勃发却不得不按压下的生理欲丨望外,便是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在委委屈屈地盘坐一天后,难免会因血液循环不畅而麻痛得一时难以起身。
但他甘之如饴。
这一路上的感受对他来说既幸福,又煎熬。
幸福的是心*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温柔地任他放肆地搂抱亲吻;煎熬的是无计可施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的身体状况由于只能进食少得可怜的流质食物而日愈况下,原本还带着点可*的婴儿肥的脸颊消瘦下来,无形之中褪去最后一点稚气,尖尖的下巴和精致的五官都恍然间变得越发成熟妩媚了。
还好,明日就能抵达哈图萨斯了。
医术高超的御医们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噩梦连连的凯西像是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中,视网膜上如同被安装了一台坏掉的录像播放器,反反复复地播放着吉坦达修那粗壮的脖子乍然喷涌出大量猩红血液的可怖场景,以及他狰狞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脱眶而出的眼珠子。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救不了她。
一遍又一遍地重演当时的情景,感受着手中机械般挥舞着匕首、嗤啦一声将血肉流畅分离,凯西也从最初的恐惧,变到之后的麻木,再到最终的坚毅。
她不后悔……
她之所以会不适会难受,是因为一条同类的性命在她的举动下化为乌有。
可她也清楚,对方根本就是死有余辜,自哀自怨和愧疚纯属感情泛滥的自寻烦恼。
吉坦达修但凡有好心地给她留上一条退路,就不会把他自己送上绝路。
弱肉强食是世间的规则,她要想在家人同意的情况下站到伊兹密身边与他共同迎接涛涛风雨,要担当起达瓦安娜这个称号,就必须坚强起来。除此之外,还要积极汲取大量知识提升自己,这样即便是将来神女身份的谎言遭到揭穿,她凭借自身的能力也足以匹配伊兹密,不至于被流言和弹劾击倒。
如果说,身为利多家的宝贝幺女她有条件去撒娇、去任性、去脆弱、去寻求安慰……不对,她从来也是令父兄骄傲的女儿!
伊兹密或许可以护她一生,可她不想无限制地消耗这份情感,有朝一日无可奈何地变成他沉重的包袱。
既然命运仁慈地赐予她选择的机会,指点了她前进的方向,她就不会再惧于承认这份*意。
她要向所有臣民证明,她能扛起责任来;要向伊兹密证明,他的眼光非常好;还要向二十世纪的家人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哪怕一个人也能适应环境过得很好;最后,要向自己证明,她能克服一切困难,收获甘甜的果实。
她可以做到的!
一直安心躲在亲人或*人的羽翼之下的话,她不会成长:没有必要也没有机会。
说来也奇怪,在她领悟到这点后,那些张牙舞爪、面目可憎的幻象亦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想通了,也下定了决心后,豁然开朗的凯西开始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在逃亡的日子里她连睡都不敢好好睡,偏偏还遇到吉坦达修这意外的一茬把她给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在未来的忙碌时光到来之前,合该补补睡眠养足精神才对。
殊不知外界因她的不省人事而炸开了锅,一向淡定优雅从容的伊兹密王子整整瘦了一圈不说,还把王宫里的所有人都折腾得瘦了一圈。
倒是好整以暇地围观全程的苏皮努利乌马士摸着下巴上的络腮胡子、能亲眼目睹这最能摆架子气死他的儿子前所未有的炸毛姿态,不知为何心情大好,就连刚刚去地牢处决掉冥顽不化、居心叵测的乌利亚引发的淡淡惆怅和伤感都烟消云散了。
——这才对嘛。
这才像继承到他血脉的亲儿子。
津津有味地欣赏完毕,苏皮努利乌马士带着点恋恋不舍,终归还是心满意足地掀袍脚跑路,以免被台风尾扫到不幸中招。
——要是被气急败坏的伊兹密看到他的笑容可就大事不妙了。
105凯西的求婚
当凯西清醒的消息经路卡口传入议事厅论政的伊兹密耳中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尖锐的笔端戳破了一张昂贵的纸莎草纸,等于毁了这份明明只差最终印戳落款便完成的给亚尔安王的回函。
片刻之后,将芦苇杆雕成的杆身随地一扔,手一撑、翻身、下榻、穿鞋、起跑,整个过程流畅又自然——
如果不是左右脚的鞋子穿反而造成些许别扭感的话,银发飘飘衣袂飞扬,那跑姿甚至称得上优美,犹如被一阵清风刮过身侧与他擦肩而过的侍女侍卫们皆不约而同地摆出一番错愕的神情。
敏锐地注意到这点的奈肯将军不禁露出个‘他懂得’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在目送王子迫不及待的高挺背影消失在帘后,解围般咳嗽了声,提醒跟他一样被抛下的同事们自凝冻的诡异气氛中回神。
好在近期来周围的人都对王子的失态习惯多了,具备一定程度的突发状况免疫功能。当略感震惊地面面相觑过后,他们极有默契地共同低下头来各忙各的。然而写着写着,不知思及何处,默不作声的嘴角缓缓勾起个与先前的奈肯将军如出一辙的弧度。
至于新的信函由谁来起草?
交给那趁机把文书类工作推到王子身上、自顾自地跑去操丨练军队的优哉游哉的比泰多王不就好了。
奈肯表情保持得无比严肃认真,实则心不在焉地修改着面前的文件,暗自感叹:对如今的比泰多而言,还有比实现王子的恋情、套牢再下一代继承人的母亲更重要的事情吗?
很明显没有。
他们这些担心了多年的下属好不容易瞅见希望的曙光,推波助澜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狠心去妨碍王子。
要是王能多传授王子几套对付女人、博取软绵绵的姑娘好感的招数就好了——前提是王子愿意参考对方十个里有九个不符合实际情况、剩下一个或许还极端不靠谱的支招。
不说疾奔在途中的伊兹密那澎湃着喜悦的心潮,故地重游的凯西抚抚有点小撑的腹部,又瞄了眼寸步不离守在床畔笑容满面的姆拉,寻思着等下该怎么跟伊兹密说。
她本以为萦绕在鼻端的淡淡乳香味是自己睡迷糊了产生的幻觉,却不料,三次元里的她真的被伊兹密给救回来了。
唉,那条由被单临时编成的绳索还是不够长,在她摔落地面之前,又有阵阵大风不识趣地把她刮飞。当落入黑漆漆的河水中呛水咳得撕心裂肺的时候,她以为等待着自己的只会有死路一条。
凯西心情复杂地透过幔帐凝视着天花板上那偌大的暴风神壁画,思绪飞得越发遥远。
呃……她把他表哥杀了,他会生气吗?
应该不会吧,看在事态危急的份上。
要记得向他承认错误,态度诚恳点。
不、不对,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她要怎么跟他说才好?
——从没有过主动示*经历的凯西迷惘了。
她倒不是觉得过去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伊兹密的所谓求婚现在反过头来想倒追这事情很羞耻,只要确定自己的心情后,她绝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或骄傲而矫情扭捏。
关键是,要怎样说,成功的概率才比较大呢?
虽说伊兹密曾冲她多次表白,可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谁都不知道啊。
凯西盯着门帘上随风小幅度舞动的纱帘,看着它自在地掀起一阵阵波澜,万分苦恼地拧紧眉,搜肠刮肚着最好、最动人的表白话语,却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
从他会愿意把自己救上来、带回他的寝宫的事情来看,他应该仍然对她抱有好感……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其实一直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交往试试?’、要么就‘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你还喜欢我吗?’吧。
他恐怕会被她的不矜持吓得退避三舍。
凯西苦思冥想着。
恰逢此时,伊兹密闯进来了。
只不过此时的他外露的表情可跟冷静自持挂不上勾,罕见地喜形于色,满满洋溢着欢喜和*慕。见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好端端地坐在床上,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渗着层淡淡的粉,讶异地看向自己,他下意识地低喃着:“凯西!”
看着那张恢复健康,看上去却瘦削不少的俊美脸庞,凯西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都快从喉咙口窜出来了,等紧张那股劲过去后,才刚刚找回自己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开口应道:“伊兹密!”
伊兹密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微笑着看向她。
透过窗外照入室内的日光在他深刻立体的五官轮廓上蒙上令人心悸的阴影,英俊得犹如神话故事里描述的神祗,周身被环绕在不容侵犯的贵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