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三惊诧。
吕八娘再次点头,“衙门的差大哥们本来是要追上去的,但林捕头命令他们不许追,还让大家赶快离开。”
谢三不以为意,解释道:“或许是林捕头生怕林中有埋伏。”
“不是的。”吕八娘急切地上前,不由自主抓住了谢三的手腕。
谢三只觉得手腕一阵柔软滑腻,他条件反射般一甩手,吕八娘顿时打了一个趔趄,一连后退三步。
吕八娘满心以为谢三推开她一定是无心的,他必定会伸手扶她,却见他只是淡淡地瞥自己一眼。一夕间,她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就算她的确正处心积虑靠近他,想让他的男性意识发现她比何欢更有魅力,他也不该这么对她!
吕八娘恼羞成怒,可是当她的目光触及谢三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她顿时怒意全消,反而觉得他这样“洁身自好”,才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转念间,吕八娘只当谢三并没有推开自己,接着先前的话说道:“谢三爷,我想了几天,若是林捕头没有阻拦衙差们追上去,定然可以生擒黑衣人。我觉得,林捕头好像不是不想抓住黑衣人,而是不想捕快们进去树林……总之,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就像你说的,是林捕头担心林中有埋伏……或许是我想多了。”
谢三没有立马接话,只是直觉想到陵城郊外那一战,林捕头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手下,每一个都像不要命的疯子。
谢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在蓟州城,县令来来去去,但林捕头一直是人人称赞的好人。他的“好”与沈经纶不同,他尽忠职守,刚正不阿,虽然有时略显大老粗,却是粗中有细的人。
一旁,吕八娘呆呆地看着谢三的侧脸。
几个月前,她只是听说他如何英勇,如何不羁,是真真的少年英雄。初见他,她只觉得他高大魁梧,是铁铮铮的男子汉,而不似沈经纶,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比女人更美貌。这会儿近看他,她忽然发现,他的五官很漂亮,就连睫毛也是又长又卷翘的。
转念想想,若谢淳安果真是永安侯府的三公子,是永安侯谎报了三子之死,把他记在族兄的名下,那么谢三想不“美貌”都不行。要知道当年的谢大小姐就是以美貌著称的,先太子的长子见到她曾惊为天人,若不是当时他已经定亲,说不定沈经纶压根就没有机会。再说宫里的贵妃娘娘,她的美貌也是京城皆知的。就是身体孱弱的永安侯世子,曾经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吕八娘看着看着,心口犹如揣着一只小兔子,“扑腾扑腾”一阵乱跳,直至谢三一连唤她三声,她才回过神,低着头说:“那天的我又慌又乱,甚至想过自尽,因此没有多想。可我跟随林捕头来到衙门之后,我亲耳听到他交待手下,不需要再去树林搜查。谢三爷,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谢三不答反问:“看样子,你没有把这是告诉沈大爷吧?他是你的表兄,而我几乎算是陌生人……”
“您不是陌生人,您救了我两次。这个世上,您才是我最信任的人。”吕八娘说得情真意切。
谢三满心以为她会顺带提及“报恩”“负责”之类的话,却见她只是一味低着头。他瞬时又想到了何欢,看向吕八娘的眼神略有不同。他轻咳一声,再次确认:“所以你没有对沈经纶提过?”
“是。”吕八娘点头,“就连早春我也没说过。”
听到这话,谢三转头朝门外看去。早前在树林中,他见早春伤得那么重,以为她是不会武功的,可刚才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发现她呼吸平稳,脚步轻盈,又不像是普通的丫鬟。
谢三顺着吕八娘的话说:“容我多嘴问一句,你没有向早春提过这事,是不相信她,还是太相信我?”
“我也说不上。”吕八娘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明明白白告诉谢三,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谢三一径看着门上的影子,又问:“她是你家幸存的丫鬟?”
“不是的。”吕八娘摇摇头,“她和晚秋都是表哥替我找人牙子买的。晚秋就是死在马车旁的那个小丫鬟。因为她们全都跟了我没几天,所以……”她尴尬地笑了笑,又补充道:“另外,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表哥,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她蹙眉,似在斟酌说辞,许久才道:“我觉得表哥和林捕头走得很近,在事情没有定论前,我不想在他面前妄加揣测他的朋友。”
“朋友?”谢三浅笑着咀嚼这两个字。或许林捕头是尊重沈经纶的,但对沈经纶而言,林捕头绝对称不上“朋友”。
“谢三爷?”
“你说的,我知道了。我让衙门的人送你回沈家吧?”
吕八娘听到这话,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她轻轻道了一声:“是。”转身打开房门,朝迎面而来的早春走去,用身体挡住谢三的视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
正文 第247章 痴迷
谢三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护送吕八娘上马车,但他还是跟了出去。
吕八娘在马车前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才回头向谢三道谢,再三表示她只是单纯地感激他,并没有其他意思。
谢三顿时有些窘迫,深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相信吕八娘对他有好感,但并没有以身相许的念头,更不似他揣度的那般,有心纠缠他。他低声保证,树林中发生的事,他不会对任何人提及半个字,也会提醒林捕头约束手下。
吕八娘深深看一眼谢三,微微点头,扶着早春的手步上马车。
谢三一向混在男人堆中,哪里看得出这是吕八娘以退为进的策略。不过他虽愧疚自己占了吕八娘的便宜,但他一心迎娶何欢,并不似吕八娘设想的那般,因愧疚而心生怜惜之情,续而对她生出好感。
待吕八娘上了马车,早春向谢三行过礼,正欲跨上马车,谢三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拇指轻轻一弹——
早春已然收到吕八娘的暗示,她虽察觉谢三的试探,却不闪不避,任由小石子打在小腿肚上,狼狈地摔倒在车轮旁。
谢三见状,唯有命车夫扶她上车,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疑神疑鬼,不该怀疑早春身怀武功,意图不轨。
马车内,吕八娘悄然挑开车帘的一角,直至谢三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她才放下帘子,怅然叹一口气。
“小姐,奴婢该死,险些让谢三爷发现……”
“不关你的事。”吕八娘的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若他全然没有发现你自小习武的事实,又怎么配得上我呢?”
早春微微一怔,只见自家主子嘴角含春,双目闪闪发光。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一旁,吕八娘自顾自感慨:“我不可能骗他一辈子。看来只能像汉人说的,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慢慢向他解释。不过,他心心念念想着何欢,这可不行!”这会儿她早就忘了。几天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在她和何欢之间,谢三一定会选择她。
早春不敢捅破这事,转而道:“小姐,老爷和沈大爷那边……”
吕八娘冷哼一声打断了早春,却并不解释,只是胸有成竹地挑开车帘,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而谢三就是她的瓮中之鳖。
衙门内,谢三送走了吕八娘。径直去找林捕头。相比沈经纶,他一直相信林捕头的为人,可吕八娘言之灼灼,蓟州与陵城之间的那片树林似乎确有蹊跷。
“谢三爷。”林捕头迎上谢三,“吕八小姐一次次找你。有重要的事?”
“没有,她不过向我道谢罢了,这会儿已经回沈家了。”
林捕头点点头,又问:“她有没有提及,他们一行人何时回陵城?说起来,吕家出事已经整整一个月,她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或许她看到家里那么多尸首。心中害怕这才不敢回家吧。”谢三随口回了一句。他不是没怀疑过这一点,特别是在吕家那对夫妻坠崖那日,可按他想来,若吕八娘是假冒的,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回陵城,又或者把陵城所有见过真正吕八娘的人全杀了。再说。冒充一个家破人亡的弱质女流全然没有意义。
林捕头见他浑不在意,想着吕八娘既然对谢三无意,大概是为了沈经纶才滞留蓟州,遂揭过了话题,正色说:“谢三爷。听成安说,侯管事奉永安侯之命来到蓟州,您可知道,这其中可有内情?”
谢三顿时有些尴尬。他莫名其妙送了一封书信回京,张口就是求皇上赐婚,确实太欠考虑了。他含糊其辞地说,应该只是侯府的私事,转而询问林捕头:“关于羽公子,可有新的线索?”
早前林捕头对谢三诸多怀疑,可经过陵城一役,他对他心悦诚服。见他不愿回答,他虽然觉得整件事很是蹊跷,却没有追问,只是说起了追缉羽公子的进展。
谢三与林捕头一谈就是几个时辰,待他走出衙门,天已经完全黑了。他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吃了一碗面,信步在街上溜达。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何家附近,远远就见几个人影在街上晃动。他知道,那些都是沈经纶的手下。
如果可以,谢三很想径直走过去,大声告诉所有人,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哪怕何欢嫁过别人,都不能改变他迎娶她的决心。他一点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女人交给情敌保护,可黑衣人的目标是他,他靠近何欢,只会带给她危险。虽说加上周副将等人,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及她的家人,可他们还有正事要办,他不能为了儿女私情,罔顾社稷百姓。既然并非沈经纶指使黑衣人暗杀他,他更不能因为男人的面子,赶走沈经纶的手下,把她置于危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