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早有防备,适时的长臂一伸,便挽住她的纤细腰肢,黛玉的鼻尖不轻不重的撞进了他的胸膛,酸的几乎落泪。水溶理所当然的将手臂环住了她,心头一悸,却扭着身子试图将他推开,可她越是挣,他的臂弯收的就越紧,她那点力气不过是蚍蜉撼树。
黛玉只好冷下声音来道:“王爷若再如此,黛玉只有一死。”
“我只问你一句。”水溶深深的迫着她的眸:“你讨厌我么?”
“我……”
“看着我的眼睛。”水溶静静的凝着她清澈的眸子:“告诉我,我只会让你觉得讨厌,我马上就放手!”
他的眸中丝丝柔情,若柔密的网,将人束缚至窒息。
黛玉知道自己应该说,可是那句话死死的梗在喉咙里,竟然无力出口。
水溶微微俯身望着她,凤眸流光溢彩,薄唇忽而浅浅的勾笑。
黛玉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直视着他,冷声道:“我早已说过,视王爷为恩人,除了感激,再无其他。若王爷当真有怜惜之意,既知黛玉无意,便不要再苦苦逼迫。”
水溶眸色一僵,缓缓松开了手,退开两步,眸中满是怜惜道:“我不会逼你,也会等到你看清楚自己的心,多久都不妨,我等。但愿有一日,你肯为我展颜一笑。”
这几句话,重重的扣着黛玉的心弦,平静如止水的心,涟漪层层。
水溶抬眸望着澄净的天色,轻轻的吁了口气,似压抑着什么,然后眸色沉静的望着黛玉,微微而笑:“其实今日来,便是告辞来的,抱歉,打扰了那么久。”
黛玉掠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多少还是有些恼:“王爷不必客气。”
“还有,那个人,你还是不愿意交给我,是不是?”水溶似是要走,却又顿住,问道。
“如果交给你,你会怎样?” 黛玉望着水溶,眸子澄明若一剪清泉,心头也晃过一点犹豫。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水溶面色一沉,淡声道。
“死,或是你手中的筹码。”黛玉自己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心中骤然一片冰凉。没错,自己面前虽温柔多情,人前,他还是位高权重的王,步步为营,算无遗策。
水溶没说话,算是默认。
“那……”黛玉款款退后为礼道:“小女恭送王爷。”
这就算是回答了。
水溶点了点头,深深的望她一眼:“也罢,就告辞了。林姑娘,保重。”
他转身缓缓的走下台阶,白衣泠泠,曳起淡淡风声,细碎
衣角被拽住,水溶止住步子,垂眸,却是雪儿咬住了他的一截衣角,不觉笑道:“是挽留我?”
雪儿继续咬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雪儿,不许无礼!”黛玉不禁有些窘意,这只狐狸真会给自己惹事。
雪儿委委屈屈的松开了口。
水溶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若有感叹之意:“还是你不会使人伤心。”
黛玉听着这话有些刺心,抿了抿唇,没说话。
水溶俯身对着雪儿的耳朵说了句什么,雪儿似乎点了点头,便乖乖的转回黛玉身边了。
黛玉抚着雪儿柔软的毛,目光却不自禁的目送着他离开。
水溶忽而停住脚步,毫无理由的回眸,望向犹自立在檐下的女子。
四目,不期而遇的交汇。
水溶轻轻一笑,朗若清风皎月,然后再次转身而去,这次,脚步明显加快,却再也没有迟疑。
黛玉静静的望着那浮冰碎雪般的白衣,消失在视线的尽出。
这里,雪雁和紫鹃布置好了茶水果子,匆匆来请,却见黛玉兀然出神,雪雁不禁奇怪:“哎,北王爷呢?”
“走了。”黛玉短短的两个字,神情淡然的,转身回房去。
这两个字,听在紫鹃耳中,竟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心中一警,恐怕,姑娘是动了心,却未自觉吧。
怪不得,云姨娘会担心。
这个北王爷,会是姑娘的良人么?
夜色深深,北府竹风院的书房中,火光摇曳,祁寒正将这几日京中的情形梳理汇报。
祁寒说话十分有重点,诸如皇帝赐了什么来府中,又如其他人送了什么来看望,他都是匆匆的一语带过,着重报了两件事。
水溶听着,俊颜隐在暗处,看不出什么表情。这两件事,看似无关,可是却都不那么简单。
一是荆王回京,业已与皇帝长谈一夜,说的是什么,不得而知,可这位老王爷是当今的兄长,德高望重,虽然远离朝堂中心,可是他在皇帝身边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小觑,恐怕,两位嫡皇子相继得罪惊动了这位老王爷。他这一回京,恐怕之前的努力和布置都会被打乱。
事情不会一帆风顺,最大的阻碍在宗室,这是水溶早就想过的。
好在宇文恪眼下不在京中,也就可以避免了皇帝的疑心。
而第二件事,便是西羌使团的事已经查清楚。真正的西羌使团路上,遇到追杀,偏离了方向,被困在大漠之中十数日,如今才刚刚递了通关文牒,皇帝严令,派出了边城的虎威卫沿路保护,务必要确保使团无虞。
“正如王爷所料,他们得到的消息,害他们的人是阻止他们朝觐大周的北蛮。”
一箭双雕,更坚定了西羌国与大周交好的决心。
轻轻一笑,本来就无意害他们的性命,能脱身出来也罢。
“不过,咱们的人又得到一个消息,这次西羌入京,带来了大笔的黄金香料皮毛等物,似乎有……”
“联姻!”水溶冷冷的接话。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祁寒道:“可是,西羌荒蛮,而公主久居深宫,是谁将消息透给他们宫中有待嫁公主的?”
“看看再说。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水溶悠闲的把玩着案上的白玉镇纸道:“继续给本王告假,养伤。”
“是!”
祁寒出去,水溶望着跳动的火光,嘴角薄噙一丝淡笑,眸子锐利冷峻。多事之秋,恐怕自己这个假,也告不了多久了。
一天以后,隆安帝亲临北府,并未排驾,而是轻装简从而至,亦未令人知会,直到了水溶的书房外,才令人通报。
“皇上驾临,微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水溶一身连朝服都未及换,便出来迎着。
隆安帝笑了一下,躬身扶起他道:“朕是故意不叫人来报的,若是提前和你说来,你在伤中,又要忙着接驾,岂不是朕不体恤了--你可好些了,看着气色还是不太好。”
“皇上体恤,又有太医院诸位太医妙手回春,那日,本是好了很多,谁知又被一群闯入府中的江湖杀手扰了。”水溶垂眸敛去一丝轻嘲, 皇帝说一点没有疑心,也是假的,若是真的信任,就不会毫无声息的来自己这里了,虽是如此想,面上仍是恭敬之色,有些事隆安帝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还是自己先说出来的好。
“西王都跟朕报过了,气煞朕也。”隆安帝提起此事,微微有些愠怒:“朕也已经训斥过淳于忠,令那淳于赫闭门思过。吴惟庸身居京畿要职,也跟着犯浑,朕已经罢了他的职。”
水溶知道外戚道:“其实,此事与国舅并无甚关系。臣斗胆说一句,皇上心里十分清楚,这京中哪家高门没有个纨绔子弟,至于仗势欺压、肆扰民居的事,更是不鲜见。顺天府本是应该管这些事的,无奈惧怕那些权贵高第,有心的尚且无力,更何况那原本连心都没有。”
隆安帝脸色阴沉,叹口气道:“是啊,朕岂不知。这京中勋贵,确实需要整饬了,顺天府的人选,朕还要慢慢考量,你要是有人选,不妨引荐上来,你的眼力,朕信得过。”
水溶答是。隆安帝却又想起来道:“对了,那日我闻说你因一户百姓和那淳于赫冲突起来?是什么人,要你为他出头?”
这件事虞清方不会提,隆安帝会知道,那就只会是淳于忠禀的,而且是加油添醋,怎么脱罪怎么说,好在水溶早有准备,淡淡笑道:“启禀皇上,臣追捕刺客,正好路过,淳于公子一口咬定那家藏着逃奴要硬闯搜查,臣看实在是闹得不像话,才出言阻止。后来,才知道那家是个父母俱亡的年轻姑娘。”
隆安帝脸色顿时沉下:“原来如此!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平日里霸占良家女子的事,朕可没少听过。哼。他还跟朕诋毁,说你有偏袒回护之心。”
“这话倒是没错。皇上,臣在这件事上确实有回护之意。”见隆安帝有些疑惑,便解释道:“皇上可知,那位姑娘的父亲,皇上最是熟悉不过的。”
“哦?”隆安帝吃惊道:“是谁?”
“辅国公之后,前巡盐御史林海。”水溶道:“怎么説也是名门之后,忠良遗孤,林大人曾与臣有师生之份,臣当日担心闹出事情来,寒了朝中能士的心。”
“竟是是林卿的女儿?”隆安帝重重的抽了口气,气的猛捶桌子:“若非你告诉朕,朕竟不知!林卿才学倾著,朕颇为倚重,只是可惜,天不假英年,若是有个儿子,朕是必重用的。朕记得他是姑苏人,怎么他的女儿也到京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