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仪式之上,她端雅向他走来,越来越近,他可见她紧拧的眉心,挂笑的嘴角微露疼痛的苦楚。他觉察出不对,故而起身朝她走近,牵过她微凉全是冷汗的手心,她朝着自己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会意,扶着她接着走完了剩下的路。每一步都很艰辛,她整个人的力道都倾尽在了他扶着她的那个手臂里。
犹记得最后一步,她倒在自己的怀里,嘴角沁出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因身体中残留毒素,故而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这次复又中毒,虽千方百计的被他救活,但终究还是折损的太多了。
她还能活过来,太医说,这已是一个奇迹。
可奇迹竟然能出现一次,为何不能再出现第二次!她既然能够在第一次中毒后活下来,为何这次不可以!
所以,他在期盼着她能够渐渐的好起来。
可事实是,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这是不是也在告诉着自己,每多一天她的陪伴,就意味着少一天?而对之与此,除却珍惜,他还能做什么呢?
自己说过,要留住她,千方百计。所以,除却珍惜,他定然还有什么能做!
而事实是,原来真的是有办法。
沙盟方丈说,她之病因除却毒症,更是因心中郁结一直难解。毒症只是引,郁结才是那真正的缘由。所以,解因才是救她的关键。
而要真正的解开郁结,需经历一番波折,且逆天而行,需要自己付出相应的代价。
有办法就好,而至于所谓的代价,他根本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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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妃仪式中毒之后,病弱中的紫阳,几近连多走几步路都会累,所以大多时间都待在屋内,不是卧在罗汉床上,就是躺在床榻上。
而朱隶溪相较于往常,则来的更勤了。甚至于批阅公文之事,也移至到了她的屋内。晚间时分,也大多歇在此。所以,除却他上朝,私下面见大臣的时间外,他们几乎都在一起。
也便是这些日子,他冷落那些嫔妃更甚。且对之于此,徐婉莹终究再沉不住气。
她一身贵妃服耀眼华贵出现在了紫萱居,配之于其一脸的傲慢冷凝,气扬之间未免太过锋芒,招人不喜。
“近日皇上独宠德妃一人,其也并非不是不可。只是德妃身子羸弱,必不能帮皇上诞下子嗣,于国不利。所以臣妾恳请皇上为国三思,当雨露均沾才对护国有益。”
“徐贵妃是何处听得的大道理,说的确实很对。”朱隶溪眸光不抬,语气淡漠疏离。
“皇上既觉对,当听之才是。”徐婉莹道,继而不由分说的下达命令,“于忠泽,呈上绿头牌。”
朱隶溪的眉头不察的一皱,手中书卷往桌上一掷,冷声道:“翻什么,朕今日去贵妃处。”
徐婉莹笑的明媚娇羞,福了一个身便就退下了,临走之时还亲切的嘱咐了句紫阳,让其好生歇息。
紫阳礼貌含笑的颔首,谢其好意。
待徐婉莹走后,紫阳转头来瞧朱隶溪,便见其深邃眸间,怒气很盛。
封妃那日,自己突然中毒之事,后抓得真凶,乃是一个小小宫女。且其只承认是自己所为,并抓获之日的当夜就于狱中自缢身亡。后线索断,再难查。
其实,纵观皇宫之大,敢有如此胆子和资本能做此事的,除却徐婉莹怕是再无她人。
可是即便知道的那么清楚,终究还是不能动她的。因为当今朝堂之上,如今徐达开还是得罪不得。
如此这些,也难怪他会那么的生气。于是紫阳柔了声音,笑道:“你看看你,这就有沉不住气了。”
“终有一日,朕必要让其对之所作所为付出相应代价!”朱隶溪语气森冷。
他鲜少有这样子发火的时候,想必真是气急了。于是紫阳故意亲咳出声,然后就把朱隶溪引到了自己身边。
“可是她也气到你了?朕就不该让他进来。”他伸出一只手,轻抚她的脊背,声色微有恼意。
紫阳摇头,及时停住了咳嗽,然后握住他的手,俏皮笑的:“我不是真的咳,隶溪这都瞧不出来吗?”
“此举可是又别有它意?”他眸光透出无奈,却是满满宠溺。
紫阳头斜倚,靠向他的怀,摇了摇脑袋道:“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把你引过来而已。”这样是不是不生气了点点呢?
朱隶溪笑,随即伸手将她捆进怀里,沉稳的声线含着柔软,宽慰她道:“放心,我知道分寸。”
紫阳皱眉……
分寸?可是自己,已经让你越来越没有分寸了。以前的你,是绝不会为了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生气的。雨露均沾是身为帝王所应持的一种手段,而如此懂得的你,如今是做的确实这般的不合格。
可是自己,私心里竟是很满意你这样的不合格,是不是这样的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不识大体了呢!
正愣神的当晌,紫阳只觉眼前一暗,眉心处便袭来他唇畔的温热柔软,磨蹭点触着她眉心处的肌肤,喃喃道:“朱紫阳,你能不能不皱眉头。”
“不可以。”她笑的灿烂。被这样宠着的滋味,她怎么舍得失去。所以,一定要皱眉头。
“刚才皱眉在想什么?”他的唇从她眉心移下,脸微微挪开,平视她道。
她真诚的回:“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没有分寸。可是……似乎……不应该,这样的自己,有点不够贤惠大度。”
他轻笑出声,问:“阿紫说言的不够贤惠大度之意,指的是不想把我往其她女人床上送?”
说的好直白,可的确是这么个意思。于是,有些许不情愿的点头承认。
他笑,唇贴近她的耳畔,轻柔的声响,“那就快些好起来,帮我生个小皇子。”温热的气息伴着他暧昧迷离的话语,挠动惑乱着她的心。
他的唇沿着她的耳,点过她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下,扫至她的锁骨,留恋的在上头摩挲。
伴着心跳的加快,紫阳气息稍许的紊乱,继而不由的咳嗽出声。朱隶溪听得此,于是忙停了动作,焦急抬眸问:“可是觉得不舒服了?”
紫阳摇头,嘴角虽是含笑,可眼中却闪过一阵懊恼的自怨。小皇子,怕是自己此生都不能了。
是夜,朱隶溪便去了徐婉莹处,而她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便是徐婉莹身边最为得力的手下——林嬷嬷。
林嬷嬷立在远处,目光表示恭敬的稍低,并不直视紫阳的眼睛。
她道,声色苍然而平稳,“今日奴婢来,只觉着有些话不得不对德妃娘娘说。”
“你说。”紫阳端正了身子,语气平静却自含威仪。
“皇上对德妃娘娘的用情之深,我等有目共睹。可德妃娘娘若真喜欢皇上,当更多的为他想想才是。”林嬷嬷话中自有别意。
来者目的很是不善么!于是紫阳神色再肃然了几分,客气请道:“你不妨将此话之意言明。”
“德妃娘娘的身子怕是此生再难诞不下子嗣了。皇上若再一直独宠娘娘下去,怕是这辛苦打下的天下,马上便将毁于旦夕。”
紫阳只觉心间沉闷的一瞬疼,不由的咳嗽出声,继而面上却是淡漠的一笑,语气依旧和缓不现怒意,“今日林嬷嬷既然来了,怕是定有什么良计说与本宫听吧!”
“自娘娘出现之后,皇上与徐达开的嫌隙如今已是更深。若再下去,徐达开趁着当下时局不稳,从而犯上作乱也并非不是不可能。娘娘若当真为皇上想,就该去思量思量如何能让徐达开不反。”
如此大胆忤逆的话经由林嬷嬷口中道出,语气沉然静稳,不现半分的胆怯慌乱。而对于这样一个识得大局且还看得这般透彻的人物,想必其真实的身份或许不仅仅只是徐婉莹最为忠心的属下那般简单。于是紫阳不免对其更是另眼相看了几分,礼贤下士般的恭敬请道:“还请嬷嬷言明。”
“有些话奴婢不当讲,皇上会生老奴的气的。奴婢只是给娘娘来提个意,将其间利害关系言明。至于娘娘如何选,就是您的意了。”
紫阳沉眸思量片刻,随即嘴角勾出一抹了然的笑,道:“原来,你竟是皇上的人。”她的意图太过明显的是站在朱隶溪的角度去思考的问题。若真为徐家谋算,不会处在那样的位置,却还来告知自己他徐家现在有谋反的心。
而她的话,也皆都很对!“紫阳多谢嬷嬷提点,也为皇上能有一个这样的得力属下而深感欣慰。”
“娘娘看的通透。当下时局,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为了皇上,委屈娘娘了。”
一抹凄楚而无奈的笑溢出,紫阳平静道:“其实,咳……我早就该死了。”只是一直拖着,放不下他罢了。
她是亡国的公主,天理不容的爱上了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如今的结局,也是该了的吧!
当下局势,如何能让徐达开不反呢?便是缓和他和朱隶溪的关系。
那又是该如何缓和呢?便是缓和朱隶溪与徐婉莹的关系。
而他们中间,在很多人看来,隔了一个那么不该存在的自己。迷惑了君心,夺了她本该是徐家的后位。
所以,自己死了,即便不能让朱隶溪和徐婉莹两人间的关系变好,也当是能稳他徐达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