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图中的场景,半年前便时不时的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于是他亲手描绘,并将其裱成画卷,挂置于墙案。而找寻这个在思绪中突然出现的身影的存在,似乎成了他毕生一种必须且最为执着的梦幻追求。
直到那日,一个模样似她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他才欣喜的意识到,这样一个犹如谪仙一般遥不可及却深存于他心底的女子,原来那般真实的存在着。
她胆子很大,一点都不怕她。甚至于对之于自己的脾气,她似乎捉摸的很通透的样子。
他以为这是上苍怜悯他一生的孤寂无依,所赐予他的那么一个美妙可人又懂他的女子。
殊不知,她原是一个魔怔。终究,更像是上苍对之于自己的一种惩戒。
她漾起自己心间本是平静无波澜的一池春水,让其大喜,由其大悲。她让他体会到生命的起伏沉落,像一笔嫣红诱人的丹朱点缀在黑白的水墨画间,鲜活了他黯淡的色彩。
脑海中靡靡之音由衷的呼唤,告诫自己说,她将是你一生的最为在意,其高于你的一切所有,甚至于包括你即将触手可及的王位。
“灭燕王,朱家女”的预言,相较于最初他极其鄙夷的不信,如今他已然开始有些许不自信了。
只是……如果是,就是吧!
怀中的她,难般真实的存在,触手可及。他再也没有心力去放手了!
“喂,你在想什么,本公主说了好多遍自己没有装啊!”
朱隶溪依旧不理睬他,顾自走。
“喂,你给个反应啊!”
没有反应。
紫阳咬牙,望天,而后装淡定。
被放到床上后,还能淡定么?答案是,不能!
紫阳挣扎,朱隶溪压制,单手牢牢将她的手控制在头顶。
紫阳幽怨,朱隶溪不会这次真的来真的了吧!
于是开口了,“那个……我承认我是假装的,什么装胆小,装怕死,甚至装嚣张跋扈与徐婉莹对抗,都是假的。”
朱隶溪的脱她衣服的动作停了停,听她说完后,便接着脱。
“那个你若真的这样子,那啥强什么的,我会鄙视你的。”
脱她衣服的动作顿都不顿一下!紫阳很受挫。朱隶溪,你是怎么了,本公主看不透你了啊!
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之下,再下去,就要到肚兜了!!!
紫阳咬唇爆狠话:“说不定,我待会儿,就会去撞墙!”
他悠然一哼,轻笑出声,“脱衣服而已,公主就如此受不住的要去撞墙了?”
“你的意思……”紫阳反应了下,不相信的问:“只是帮自己脱衣服而已!”
“不然,你以为呢?”他深沉眸光正气凛然,写满了别无他想这几个大字。
明明就是吓唬自己,装什么装!“衣服我可以自己脱的,那个……你可以从我身下下去了吧!”
朱隶溪起身走至一旁衣橱,替她拿了一套干的衣衫,然后丢给床上的她道:“以后记住若再被徐婉莹这么欺负,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换衣服。”
还有以后啊,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她扯过被褥卷好自己,随即坐起身。从被褥间探出的脑袋上面,眉头又拧巴在了一起。另外,朱隶溪,能不能别对自己那么好!
朱隶溪走近,手指刚触及她的眉心,就被她闪躲开,然后留给他一个低垂的脑袋。
“为什么要躲我?”朱隶溪问。
被发现了!低垂的脑袋,不由再耷拉了几分。其实自己躲得那么刻意明显,不被发现才是怪事了吧!
然后他精明的脑袋肯定推断出了自己心存他想,别有意图,其实就是……自己喜欢他!
“因为,喜欢我?”朱隶溪低沉的声色略带些触心的柔软。
果真!要不要那么准!
宋安之,你怎么能那么的不顶用,被拿出来撑了一局都不到,就是毫不留情的剔除出威胁的行列。
还有朱隶溪,你哪里来的那么强烈的自信满满!谁说,躲你就是喜欢你的。
于是紫阳抬头,努力的翻出一个蔑视的白眼,无奈而无力的道:“你想多了!”
朱隶溪淡定逼问:“那你倒是合理解释为何要躲自己?”
紫阳闭眸,坚决道出一下六字:“因为你喜欢我!”话音落,视死如归般的睁眼,对上的是他含笑的眸子。
他点头,承认道:“这个解释,思来倒也似有几分道理。”
紫阳不动声色的轻舒一口气。这是……被糊弄过去的意思?
显然,这是紫阳想多了的意思。
朱隶溪停顿思量了片刻后,下结论,“因为我的喜欢,已经让你也喜欢上我了,故而你才要躲着我?”
事实的确真的好像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不能承认啊!今日的局面,已经与她的初衷,明显的背道而驰了。且路线出乎意料的偏离了实在太多,所以对于纠正局面,紫阳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需要一段时间静静的认真的好好思考,所以面前这个人必须马上的被赶走掉。
于是紫阳岔开话题,道:“我要换衣服了,王爷可以走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朱隶溪脚步不移,居高临下的姿势不动。
“我的肚兜还是湿的,你若再不走,我就要冻死了。”紫阳被逼出绝招。
“没有关系,反正日后总要见到的,本王不介意。”
紫阳丧气垂头,念叨,“因为喜欢你,所以要躲你。”
第五十一章 番外2
建德五年初,天空阴霾,不见霞光,似天空也在哀悼。
紫禁城内,四周打杀声遍布,有凄楚的哀嚎,有大势将去不顾生死的悲鸣,有胜利在望苦尽甘来的欢悦。
一处角楼之上,照林与紫阳并肩而立,平儿立于身后。目光所及,是楼下一片混乱的厮杀,以及时不时倒下的尸体,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紫禁城的每个角落。
紫阳握住了照林垂下的手,慈爱的目光宽心暖人,微不可察的悲楚。
照林对之一笑,是一抹终将如是的不惧了然,继而声色平静的开口道:“端上来。”
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继而低头候着,手中所捧托盘之上,是一壶酒,及三个小瓷杯。
紫阳取过酒壶,一一斟满,而后拿起一杯,欣慰道:“我们三人相携上路,也算有个伴了。只是平儿,本宫总觉太对不住你了。”其实,她是可以不死的。
“平儿不怕死,一人苟活于世,终究了无趣味。倒不如如公主所言,三人相携共赴黄泉,说不定下辈子投胎转世还能凑个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此言一出,三人皆笑,彼此对望一眼后,便共同饮下了杯中毒酒。
可这毒酒却只送去了照林和平儿的性命。
紫阳不知,为何自己能够活下来。
不仅活了下来,且还不能去死了。
她也不知,为何朱隶溪那么霸道的想要留住自己的性命。似乎,只要自己能够活着,那么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并且要他做什么也都可以。
这样无缘由的好,好的几乎毫无道理,且没有任何章法根据可言。像其仅仅只是一种无厘头的兴起,是因为某种特殊的爱好而已。
后来……她知道了,这不是一种无根据的平白兴起,也并非仅仅出自于他对之于自己的兴趣。
而是,有一个人,注定了是你此生的唯一。会开始喜欢的似是毫无缘由,或许只消轻巧随意的一眼,就渐渐的成了你此生唯一的认定。
事实只是,他朱隶溪并未抗拒这种认定,而自己一直都在抗拒。
他,雷厉风行,传奇的遥不可及。他的故事,像一颗深埋的种子,根植脑海,渐渐的生根发芽,无形的在她的脑海里成长。无疑,自己是佩服他的,佩服他的胆略胸襟,运筹帷幄千里。而其间种种,早已在无意识间,波动了她的心弦。
而她只是,从渐渐的不愿承认到承认了而已。
有一日,她将此问他道:“朱隶溪,你为何这般千方百计的留住自己的命?”
他紧了紧怀中的她,沉稳的声线,微含笑意:“觉得这样的一个妙人,死了实在太过可惜。”
这个随意而直白的答案,显然她不满意。于是挣脱开他的怀,探出脑袋,眼睛直视着追问道:“怎么个妙人了?天底下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为什么是自己!”
他的手指点上她微收拢的眉心,眸间笑意浓烈,“我的你,普天之下只有一。”继而怜惜的目光无比温柔,恰似心间最为在意的呵护,“若丢了,我去哪里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你。”所以,要费尽心机的留住。
而那么样的费尽心机,终究还是注定要失去了吗?
同年十一月,他不顾大臣反对,将紫阳从美人晋升为德妃,以此来便于日后为她谋算皇后之位。却不知,他本是想要保她护她的一步,终究害了她。
犹记得那日,她一身妃嫔宫装,端庄仪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美好。他想,若它日,她成为她的皇后,必能辅佐他更好的治理天下,也定是位贤良淑德,知他懂他的好妻子。
可……或许正是因为太过的美好,美好的如此不真实,所以他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