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缘哼哼一声:“都是孟远那小子害的,为了讨好未来媳妇,害我暴露了。”
“燕窝美食是我奶娘教他的,我本也不确定,但是一喝,竟是奶娘的手艺,我便确信他在这儿。只昨晚上,他定然随时准备逃了,我怕打草惊蛇,便拖到今早,他懈怠了我再去揪他,果然他来不及逃就被你捉住了。”
“你才是蛇……”了缘满脸不甘心,早知道他昨夜就跑了,不该贪恋温暖的床榻和美酒。
“孝宁真是冰雪聪明。”张拓奕不顾了缘嘀咕些什么,大声称赞朱孝宁。
朱孝宁默了一会儿:“了缘,我也不跟你绕弯了,而且以我们的关系,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我相信,你也会直言不讳。”
“我知晓你想问什么,只是皇长孙的事儿,我实在不想多说了。如今形势已定,你只需知道他定然能够登上大宝即可。不过将来,他一定要防着彦王。至于你,什么都别做吧,否则搅和太多,姐弟反目,反而得不偿失。”
朱孝宁默了片刻:“我听说彦王身边有个姓姚的先知,是你什么人?”
“姚?”初时,了缘一直不肯正视她,听此突然转过头来。
“是安达蒙与我说的,他说彦王身边有位先知,和你有些关系。”
“是,哎……”了缘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姓姚,名广季,是我师兄。”
“他如何?”
“不消说,他本事比我大,只是性格孤傲,而且固执如牛。他既跟随彦王,他定然也算到将来……”了缘说着,突然噤了声。
“将来什么?”
了缘直直看了她一眼:“忍冬,不如不知。其实此次我不告而别,也是为了给你铺路。”
“铺路?”朱孝宁心中千回百转,也未想到这是为何。
“我也知道你暂时是离不开南京的,只因为你舍不得你那弟弟。可是,你终究是要离开的,那儿不适合你。”了缘见朱孝宁张嘴欲言,却第一次失语了,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指什么,即使有所感觉,也不敢去深想,去承认。
“了缘大师,你不如说清楚吧。”张拓奕尽管明白他意有所指,可在旁也是一头雾水。
了缘摆摆手,又是一声长叹:“忍冬,你只需知道我是为你好。以后,这些话别问我了。至于我那个师兄,我去瞧瞧,看他是什么意思。若我们二人算出的均是一样的结果,就会着手做一些事。我会帮你,只是你记住,我会帮你是看在槿娘的面上,因此我不是帮皇长孙。”
“我明白了。”朱孝宁心底里察觉到些,但是她总觉得她和朱孝旻不会到那个地步。
“不,你不明白,至少你未明白透。”了缘晃了晃脑袋,挪了挪,坐得更稳些,“不过将来你会明白的,我都是为了你好。”
“嗯。”朱孝宁靠在车壁上,闭了闭眼。
“冬姐姐,到了,上边得走上去。”外边车子轱辘一下停了,小六招呼道。
朱孝宁掀开车帘看了看,转头对着了缘:“你还上去吗?”
“我在下头等你。”
“好吧。”朱孝宁替他松了绑,“可别再逃了,此次我虽跟皇爷爷说是来散心的,事实上也是为的你。皇爷爷为此,可是对我有些不悦。我找你可是不容易呢,不许再逃。”
她反复强调,了缘只哼哼着点头,不甚在意。
“孝宁,我们下去吧。”张拓奕好歹也跟了缘相处过一段时日,知道他的脾性,要是他想逃,恐怕朱孝宁是怎么都阻不住他的。这会儿,了缘对朱孝宁的叮嘱并不当回事,大抵是早算计着再次离去了。他帮了他那么多,他就放他一回。
了缘瞅了瞅他,悄悄地朝跳下车的张拓奕眨了眨眼,已达成了共识。
既如此,朱孝宁便扶着张拓奕的手下去了。
槿娘和朱孝宁的母亲都葬在山腰上,山脚往上并没有石阶,只有一条黄泥路。幸而今日没有雨,虽然太阳不算太大,好歹温温的,照在身上极其舒适,就像母亲的感觉。
“孝宁,我扶着你。”张拓奕见她离得越近,心情越忐忑,嘴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出声之际已牵住了她的手。
朱孝宁扯了嘴角,勉强勾了一下:“我在想,到他们面前,我该说什么。”
“孝宁,他们是你的亲人,你就这样看看他们,他们也很高兴。况且今日,还有我。倒是我,该担心,他们是否会不喜欢我。”
“噗——”张拓奕本想安慰她的,结果自己先愁上了,令人忍俊不禁。
“孝宁,前边那儿是吗?”
朱孝宁朝前看去,三个墓碑静静地立在一棵合欢树下。其中一个无名无字,什么都没有,那是她的母亲。其中一个刻了“先生冯轩之墓”,没有生辰年月死亡日期,没有后代所立的字样。只有槿娘的墓碑多了“夫冯轩立”几个字,区别于他人。
“我先拜见岳母吧。”
“谁是你岳母……”朱孝宁嗔道,却已随了他过去,一同跪下。
张拓奕寻到无字碑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晚辈张拓奕生于南京,先祖曾是今上的老师。我曾任少尉,奉国中尉,而如今任龙虎大将军,家中还有一个妹妹。晚辈对孝宁一见倾心,今日特来拜见岳母,感谢岳母生得孝宁这般美妙的姑娘,若没有您,就没有孝宁。除此,也求岳母见证。我一定不会辜负孝宁,会好好待她,我希望我们能够安享岁月,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母亲。”朱孝宁轻轻唤了一声,“我虽未见到父亲,但是送了他出殡,也见到了弟弟和皇爷爷。他们都待我很好,至于父亲,他并不全是无情的,至少他还记得我,他于我有愧。现下,我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以后会过得更好,您可以安心了。”
二人沉默片刻,对视一眼,又至槿娘和冯轩墓前。
朱孝宁与槿娘的关系比母亲更深厚,想起曾经的温暖和欢乐日子,心头酸楚。而她回到南京,虽未辜负她的期望,但是惹人揪心的事不少。即使她长眠地下,也难免要为她担心。她已许久没有长辈无私的关心和爱护了,即使是皇爷爷,也是为了他的权他的势,为了他的儿他的孙,他的社稷他的天下。想及此,她默默地淌了泪。
张拓奕知晓她心中难受,喉头堵得很,揽了她的肩,坐在草地上:“孝宁,哭一会儿吧。”
“嗯。”朱孝宁埋在他怀中,哭泣半晌才停下,“奶娘,曾经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似昨日你还在我眼前,温言软语,巧笑嫣然。奶娘,你不是我的奶娘,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唤你一声娘,唤先生一声爹,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张拓奕搀了她的手臂,直了上身跪着。
“爹,娘,忍冬给你们磕头了。你们在世时给的关爱,忍冬都领受了,一直铭记在心头。往后,我会好好地过下去,坚强地过下去,做真正的忍冬花。”
张拓奕也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未语。
朱孝宁伸出手,与他十指交叉:“爹,娘,他叫张拓奕,是我选择的人。你们也看到了,他虽然有些缺点,却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待朋友诚恳,待亲人真挚,待我更好,希望你们能够安心。”
☆、78秘闻
张拓奕听了朱孝宁的话,跟吃了定心丸似的,一颗心落回了原地:“爹娘,我一定一定不会辜负孝宁,我会照顾她一辈子。我们一定会相亲相爱,美满幸福,儿孙满堂。”
朱孝宁听他描述前景,略害臊,轻轻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
张拓奕只嘿嘿一笑,抬头望了望天:“看样子快下雨了,我们回吧。”
“好。”
两个人便携手往山下去,上了马车,毫不意外地已经没了了缘的影子。
朱孝宁暗暗摇了摇头,神情略失望。
“孝宁,你要相信了缘大师是为你好,至少他也是不愿意辜负你娘的期望的,所以做什么都是为了保全你。他不会弃你于不顾,你就放宽心罢,将来见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都明白。”朱孝宁斜着身子靠在他怀中,拨弄着他粗糙的手指,“只心里总不踏实,好像有他在,我就对未来更明了些。”
“不过是心头的桎梏罢了,而且你有我,安心罢。”
“好。”朱孝宁应了,可心头却咚咚咚的,比先前更慌乱,眼皮也突突地跳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会是孝旻出事了吧?
在她养伤期间,朱孝宁陆陆续续收到几封平安信,待后来她离开了南京,就失去了朱孝旻的消息,只偶尔从路人口中听到,说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解决了广西的几处匪患之后就没有了其他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