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孟远的话语和神情愈发应证了她的猜想。
若是朱孝旻为了广西的功绩而与魏昭德达成了协议,那于他来说或许是好的,对于他们姐弟的感情却是极大的打击。
没多会儿,小六便回来了,那两个妇人说得零零碎碎的,远没有孟远说得清楚,而且前后逻辑混乱。
☆、79粘人
朱孝宁失望之余,只剩叹气。远离京城,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消息都不灵通了。他们已经见过爹娘,见过孟远等人,待他的生辰过去,他们便赶紧启程回京罢,否则闹出什么事来,对他们极其不利,而且几乎不能招架。
“忍冬,你别担心。皇长孙富贵天命,你还是管好自己罢。”孟远顿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挽了挽袖子,“忍冬,我说句难听的。你回到南京,除了过上吃饱和暖的日子之外,完全没什么好处,反而几次差点丢了性命。每每我听闻孝宁公主又摔着了,受伤了,遭了刺客了,被哪位郡主算计了,我心头都梗得慌,巴不得跑到南京将你带回来。你也可以说我忘恩负义,靠着皇家富贵过上了好日子就要拆了这桥。反正,我是想让你回来,不要再趟京城那趟浑水了。”
孟远说了一大堆话,口干舌燥,朱孝宁听着,心头微动,只是想起朱孝旻,她心里也揪着,摇摇头:“阿远,我弟弟在那儿,我放不下的。”
“你跟他才处了多久,跟我们多久,难不成他比我们还重要?”孟远话出口便觉自己犯了错,而朱孝宁的脸也明显黑了。
只是朱孝宁只嘴巴嵡动一下,并未言语。
“忍冬,我说话直,你不要怪我。”孟远语气忐忑。
朱孝宁轻轻地叹了口气,摆摆手:“我不怪你,其实我也不晓得,我明明才与他相处了半年,但是已经牵肠挂肚不能舍弃了。或许是因为血缘关系,这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她按了按额头,坐在桌边撑着脑袋,“我第一次见他时,他躺在床上,像一张白纸那般脆弱,身材瘦削,面无血色。但是他跟我说:‘姐姐,我们相依为命可好?’阿远,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你无依无靠了很久很久,突然有一天,你有了个弟弟,他很脆弱,他甚至需要依靠你才能存活。而且,他言语行动间都将你当成了支柱。我们是姐弟,虽然只生活了几个月,但是两个人的那种契合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其他人都不能给我的那种亲人般的感觉。”
“孝宁……”张拓奕见她竟将自己给说哭了,抹着泪偏偏话语激动根本停不下来,急忙上前安抚,“孝宁,别哭,你不想离开就别走。虽然南京于你没有大的好处,但是还有我,我会一直伴在你身旁。至于皇长孙,皇上会替他铺路的,你就做个好姐姐,别担心了,嗯?”
朱孝宁泪眼婆娑,扯着他衣襟,痛哭出声:“我们回南京。”
“好,我们回南京。”
“不,我们去广西。”朱孝宁突然自己否决了自己,抬起泪眼。
张拓奕犹豫一瞬,重重地点了头:“好,我们去广西。”
“忍冬,你……”孟远没想到他的劝说未起半点作用,反而刺激了她,她也不愿意待在高唐县了,转而赶去广西。
“阿远,你别劝我,我一定要去。”朱孝宁神色坚定异常
“好罢,只是你总得过了我的生辰宴再去。”
朱孝宁巴不得马上启程,但是孟远都这般说了,她只得点头应下。
孟远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不能久留,但好歹多留了一段时日,待过了生辰再说,否则真要辜负温镶的嘱托了。他思忖着,看着张拓奕悄悄与她唇语,似乎在商量什么,脑中灵光一闪,从他下手见效会更快吧。
朱孝宁已想着如何离去了,自然不知孟远在旁心里千回百转,挖心挠肺想要留住她。去往广西,张霓是肯定不能带的,否则只会影响了朱孝旻。而她前去,最好也是悄悄的,除非到迫不得已时,绝不让朱孝旻知晓她的存在。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将魏紫的事理清楚了,她是怎么死的,是皇爷爷下的令,还是皇爷爷暗地里使的计策。
这件事上,又得求助孟远了,朱孝宁也不纠结,径直与他说了。
孟远拍拍胸脯,满口应下,出去探听消息。
之后,朱孝宁与张拓奕离开了高唐县,第五日一早才回。除了给孟远寻找合意的礼物,主要还是从某些秘密渠道打听朱孝旻的事。只因为她身份不能见光,探听之时遇到了诸多麻烦,只凭借张拓奕在外的一点人脉收到些靠谱的消息。
“宁姐姐,你可回来了!”张霓那日正想去找朱孝宁,却不料丫头告诉她,他们留了封信出门了。他们这一走就是五天,还不带她,尽管张霓明白他们是有事要办,可心头还是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此刻,她见着朱孝宁进了院子,连蹦带跳地就缠了上来,埋怨地嚷嚷着。
“阿远没欺负你罢?”朱孝宁看看从屋内出来的孟远,方才张霓就从他屋里跑出的,看来这小子行动够迅速,而且有能耐。
“他哪里会欺负我,恨不得巴着我呢。”张霓瞥一眼孟远,孟远则腆着脸直笑。
“那便好。”朱孝宁也不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勾了勾嘴角,觑着张拓奕。
张拓奕察觉到妹妹和孟远之间发生了些微的变化,至少不会揪着他骂了,反倒像是“移情别恋”了。这姑娘真是不够矜持,而且他好不容易拉拔大的妹妹就这么被人拐走了,心头略闷。但是他仔细想想,又为张霓高兴。若她能忘了朱孝旻,平平安安与个凡夫俗子过安稳日子,他就放了一百八十个心了。
“大哥,你怎的了?”张霓见张拓奕不甚欣喜,上前盯了盯他的脸。
孟远急忙接到:“赶了这么久的路,颠簸来颠簸去的,累了吧,先去休息会儿。”
“我不累。”张拓奕抬了抬胳膊,瞪了瞪孟远。
孟远知晓他这是在警告他呢,哈哈一笑,朝着朱孝宁努了努嘴:有她罩我呢。
张拓奕看朱孝宁只顾看戏,全然未关注他心里在想什么,无奈扁扁嘴:“我累了,进屋休息了。”
“大哥不是不累……”张霓话未完,就被孟远扯住了小指。
“你大哥累了,别去打搅他。”
朱孝宁噗嗤一笑:“其实他不累,只是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妹妹就这么跟人跑了,有些不甘心罢了。”
“谁跟人跑了。”张霓嘀咕着,却不敢看朱孝宁,只心虚地瞟了孟远一眼。
“是我跑,是我!”孟远连忙将话揽下来,朗声一笑。
“去你的!”张霓被他打趣了,越发觉得没脸见人,一扭身子,“我去给大哥做份蛋羹送去。”
“我也要。”孟远大迈一步追上。
“没你的份。”张霓轻轻甩了下胳膊,意欲甩开他却被捉住了手腕,怎么也挣不开。
“那我陪你。”孟远哪里是那么好容易打发的,恬不知耻地粘了上去。
“这才是扬州牛皮糖。”朱孝宁自言自语。
“冬姐姐,扬州牛皮糖也是糖吗,好吃吗?”小七仰着小小的脑袋,砸吧着嘴,一脸馋样。
“是啊,牛皮糖也是糖,而且外边有芝麻,里边全是桂花和蜂蜜的味道,弹性十足,甜而不腻,可好吃了。”朱孝宁一本正经地跟小七介绍着。
小七顿时两眼发光:“冬姐姐,我要吃牛皮糖!”
“好哇,你去叫霓儿姐姐给你买。她住在南京,离扬州很近的。”
“嗯,霓儿姐姐啊。”小七略为难,“可是她好像不喜欢我。”
“哪能呢,只是先前你们没见过面,有些误会,你又老是闹她,她不敢引你注意罢了。你去跟她好好说话,跟她好好相处,她就会给你买好多好吃的。”朱孝宁知道张霓也孩子气得很,又好面子,绝不会拉下脸来跟小七道歉,况且也不是她的错。如此这般,朱孝宁只能哄了小七去找她。只要她们二人客客气气说上几句话,说通了,后边就不必担心了,毕竟张霓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将来她们是要一起生活的,这关系可得处好了。
不过朱孝宁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买牛皮糖之类的琐事,会有人代劳的,她不必替张霓担心。
朱孝宁在院中站了片刻,孟远忽然过来了:“忍冬,我有话跟你说。”
“嗯,去后头坐石凳上说罢,骑了几天的马,腰酸背痛的站不住了。”朱孝宁毫不顾忌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孟远嘿嘿笑着,还扶了她过去坐下:“你如今身子倒是金贵了。”他被朱孝宁不客气地瞪了一眼,立马转口:“不过骑马确实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