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行,我还是不行。”她小声喃喃。
“怎么了?”钟离看出她的异样,连忙关切道。
“我还是不行。”堇南松开都咬出血痕来的唇,伤心地扑在石几上便大哭起来。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她的两臂间传出来,她说:“我只知道皮肉伤用金创药,不知道若是伤及筋骨该用什么药,该如何医治。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行。”
卷一 018、诗会?
一个雷电交加的、充满了重重惊疑的夜晚就这样以堇南莫名的大哭告终了。
翌日,一扫昨夜的阴霾,苍穹蔚蓝,是个风轻日暖的好天气。
淳于府中百花争妍,迎来了初夏第一抹阳光。
经过昨夜的折腾,堇南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大,阮娘帮她敷了好久也消不去。
肿就肿吧,丑就丑吧,堇南对此一点也不在乎,她决定,从今往后一定要更努力的学习医术。
于是乎,她抱着几卷医书跑到位于府门处的荷花池旁,那儿晒得着太阳,因为有水相依又很是清凉,是适合读书的最佳地方。
不巧的是,有人和她的想法一样。等她跑到荷花池旁时,发现有人已经抢先一步,占了池边唯一一块可以坐人的石头。
堇南攥紧小拳头,像踩着风火轮似的冲过去,微微一笑道:“林公子,你可否挪到其他地方去,这块石头已经有主了谢谢,请吧——”
林肆风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听了堇南的话,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见林肆风压根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刹那间堇南有一种想将他推进荷花池中的冲动。可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林肆风现在是淳于崇义面前的红人,她可不想因为他的原因又挨训。
忍住一肚子的火,堇南坐到空着的半块石头上,为了避免和林肆风挨得太近,她只顾往边上挪,差点儿没掉进池子里。
急忙稳住身子,她舒了一口气,这才摊开书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周身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堇南好不舒服地伸了伸懒腰,感觉浑身的经脉都舒展开来。
心想这林肆风今儿怎么会如此老实呢,堇南转头一瞥,这才瞧见他那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半张半闭,明显是在打盹儿。
“喂,你困啦?回去睡吧。”
你走了这块大石头就归我一人独占了,堇南在心里暗自窃喜,一不小心就嘿嘿笑了出来。
林肆风被她用手肘一拐,整个人立即清醒过来。按按脑门,他转过脸,终于说话了。
“没睡好,昨夜不知是谁哇哇大哭,哭了一整宿,吵人得很。”
……
堇南的脸刷一下红了。
都快十三岁的姑娘还像个孩子似的哭,哭声都吵到了对面的院子,确实……很丢脸。
“啊……那个……”她挠挠脑袋,非常笨拙地想要绕过这个话题,“那个好奇怪啊,你说,这天怎么会光打雷不下雨呢。都一整夜了,这雨还没落下来……”
林肆风知道她的心思,不再捉弄她,收回目光继续看起书来。
堇南再次舒了一口气。
正想回归正事,好好看书,不经意间她瞥到了林肆风正在看的书。
书上画着一张张人脸。
堇南来了兴致,她悄悄地凑过去,还未等她看仔细些。林肆风突然将书一卷,往她的脑袋上一敲,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非礼勿视你不懂么?”
神气个什么呐嚣张个什么呐!
堇南胸中的怒火又复燃了,她瞪着林肆风那张严肃不已的脸,铁了心就要看看那书是什么稀奇宝贝!
她伸手就要去抢。
一人凶猛攻击,一人顽强抵御,眼见一场恶战就要发生时,林肆风飞快地将那卷书塞进自己的衣襟了,摊开两只空无一物的手,他的嘴角勾起一个顽劣的笑,一字一顿道:“来。抢。啊。”
堇南伸向他的手顿时僵住了,两颊涨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她一动不动地瞪着林肆风,双方对持许久,她平静了下波涛翻滚的心情,毫不示弱地回了他三个字。
“臭。流。氓。”
林肆风轻笑一声,这话明显对他没有多少杀伤力。
正当堇南绞尽脑汁地想着比臭流氓更狠的可以形容林肆风的词时,府门外突然迸发出一阵喧闹声,随之响起的是几声夹杂着怒气并不友好的敲门声。
“发生什么事了。”堇南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见林肆风依旧懒洋洋地坐着,她踢了他一脚。
“还能有什么事。咱们的宋先生闹事来了。”林肆风站起身,拍拍衣袍上的尘土,理顺衣袖上的褶子,慢条斯理道。
他刚说完,李忠福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小姐、公子。宋仙莱领着十几个翰林官员堵在门口,叫嚣着要讨个说法。围观的人也集聚了百十来个,外头……外头是一片混乱啊!”
“讨个说法?他要想谁讨说法?”堇南蹙眉问。
“林公子。”李忠福神色有些为难,目光移向林肆风,试探道:“林公子若是不愿出去,我这就去通报老爷,让老爷出面平息外面的闹剧。”
“且慢。”林肆风道,“宋先生这么记挂着我,我怎么能不去见他一面呢。”说罢,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府门前,两个守门的家丁将门打开,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堇南的眼前。
“为何宋仙莱要找林肆风那个家伙?”堇南神情困惑:“辱没师尊的是我,言辞不敬的是我,出题考验他的是我。他要来寻事,矛头也该指向我才对啊!”
“小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考验宋仙莱确实是由你出面,可那考题并不是你写的啊。无论小姐你再怎么不是,你也没有辞退宋仙莱,让其移驾别馆啊!”
“林肆风这样做了?”堇南吃惊得睁圆眼睛。
李忠福点头,道:“银子和口信是我亲自送去给宋仙莱的。”他说着,见堇南抑不住兴奋要冲出去,连忙拦住她:“小姐不可出去。外面混乱不堪,若是你伤到哪里,我不好向老爷交代啊!”
“是了,我不出去。”堇南见李忠福一个大男人急得都快哭了,便不朝府门处冲了。她转转眼珠子,见府门旁的一堵墙那摆着个梯子,计上心头来,趁其不备,跑过去顺着梯子几下就爬了上去。
露出半个脑袋,她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淳于府外发生的一切。
若她错过了宋仙莱和林肆风的好戏,岂不是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且说林肆风走出府门后,就见到领头的宋仙莱站在那儿,身后有十来位翰林官员为他撑腰,这使得他的腰板挺得特别直。
“宋先生早。”林肆风抱拳道。
宋仙莱鼻孔一动,冷哼道:“先生?老夫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的学生呵!”
林肆风道:“先生此言差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先生只教了学生半月不到,但是先生所教的《蒹葭》和《雎鸠》令学生钦佩不已,铭记在心久久不能忘怀。”
周遭看热闹的人一听这话,登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一个黄发小儿从人群中挤上前来,摇头晃脑地开始背诵《蒹葭》。
周遭的人笑得更是厉害了。
宋仙莱脸色一变,虎着脸将那小儿吓跑了,他咳了两声道:“既然你将老夫吹嘘得这般好,为何又要用那般伎俩来侮辱老夫?老夫饱读诗书数十载,虽称不上学富五车、博闻强识,可肚子里的墨水也不是能让你来小觑的。你让老夫移驾别馆,老夫今日就是来找你讨个说法的。”
“先生要说法?很简单。”林肆风忽地一笑,“学生只是不想再学习《蒹葭》和《雎鸠》罢了。”
围观的人笑得已几近疯狂。
宋仙莱也快要疯了。
他在心里发誓,如若今日林肆风让他颜面扫地,他必然要集结所有的力量来摧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就算惹怒淳于崇义他也不在乎。
他已是一介布衣,除了作为文人的颜面,他一无所有。
宋仙莱领来的翰林官员中,其中一人看不下去了,怒喝道:“好个嚣张的小子!听说宋老曾被你一幅对子给难住,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今日特地来与你会会,想看看你的才学到底有多深,敢如此目中无人!”
林肆风闻言,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对上说话那人的眼睛,不紧不慢道:“这位大人的意思是,要在淳于府前办一场诗会了。”
“正是!”另一个翰林官员忍受不了林肆风漫不经心的态度,道:“小子,你敢不敢?”
林肆风道:“众位大人好雅兴,小生奉陪到底。”
“你有耍嘴皮子的能耐,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是否有那个实力与我们抗衡。”一人道:“这场诗会,你为主角,我等十二人一人题一句诗,你接后半句。诗句押韵、句式整齐、寓意情境,缺一不可。我等每人以此出题,若你七步之后答不出来,便算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