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嚼什么!”沛双几乎是无可抑制的嗔道:“你说谁害庄妃小产,又是谁嫁祸给那个瓜尔佳氏?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竟也敢玷污如妃娘娘的耳朵。也不看看你有几个脑袋,竟胆敢在永寿宫里放肆!”
见沛双攥紧了拳头,袭儿忙拉住她:“且听她把话说完,没有影儿的事儿咱们娘娘是不会计较的。”
沛双见如玥也是这个意思,便收了声试着忍下这口气:“哼,恩贵人当真是糊涂至极。”
常柔委屈的眨了眨眼,不让泪水掉下来。嘴里却没有分辩,只顺着往下说:“沛双姑姑说得对,我家小主当真是糊涂了。庄妃滚落之时,无意中推倒了小主,她的脸从此毁了,前程也毁了。现下听了这些话,她怎么能不被仇恨冲昏了头?
可话又说回来,如妃娘娘您不能怪她啊!你占尽了六宫的恩宠,永寿宫里自然也是风光无限的。所以您,从来不会知道孤清冷寂是什么滋味?可怜我家小主,只能这样一日一日的熬着,从天亮到天黑,没有一点盼头的熬着。”
一番话说的触动情肠,连如玥也听得揪心。在旁人看来,或许她真的是占尽了六宫的恩宠,可夜深人静,心痛的感觉骗不了自己。“所以恩贵人打算向皇后投诚吧?”如玥收回了神思,揉了揉干涩的双眼。
“是。”常柔为难的咬着唇瓣,但还是应了声。
“总算你还是个明白的,你拉住了她。”如玥的话里,略带了几分赞许。“若不是这样,只怕沅琦有命去无命回了。今时不同往日,皇后身边可多了个醒着神儿的。”话说给常柔听,也意在是提醒着自己。“皇后只走了这一步棋,便搅得六宫不得安宁。可见翻云覆雨,支手间罢了。”
常柔有些着急,不觉往前走了两步直挺挺的跪在了如玥身前:“娘娘料事如神,奴婢没有什么能欺瞒您的。事到如今,怕是连奴婢的话,小主也听不进去了。唯有请求娘娘您帮着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小主。纵然小主不能重新获宠,也总不能祸及满门啊。”
沛双冷笑一声,凌厉的剜了常柔一眼:“我没听错吧,你家小主都要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来夺如妃娘娘的性命了。我们还要巴巴的去救她不成?明知道人家拿着砍刀,还要把自己的脖子洗干净伸长了,凑上前去等着挨刀子么!”
“姑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一定尽全力阻止我家小主,会问清楚这大逆不道的话,是从何漏出来的。必然不会如小主一般糊涂,不分敌我。”常柔也急了,红着眼睛来扯沛双的裙角:“姑姑千万不能狠下心肠,见死不救啊。”
“滚开。”沛双没好气的蹬开了常柔,愤恨不已:“但凡是要害我家小姐的,本姑娘都不会手下留情。见死不救又算得了什么!”
“姑姑,奴婢也是同一个心思。”常柔猛然抱住沛双的脚踝:“为了自家小主,就是要奴婢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小主能平安无事,搭上奴婢这条贱命也在所不惜,姑姑您心里不也是这么想得么?”
沛双微微一愣,竟答不上话来。将心比心,若她是常柔,也必然会为了护着自家小姐而奋不顾身。想来心里不觉生出几分同情来:“你能不能起来,好好说话。”
如玥见沛双的态度软了下去,哧的笑出了声。“你家小主要向皇后投诚便去投诚吧。既然你拦不住她,就留在她身边好好看着她。”
被如玥突然说了这样一句,常柔有些错愕:“如妃娘娘的意思是?”
“你不是说要帮本宫查出究竟是谁走漏的风声么?”如玥眯了眯眼,看着游龙戏凤的宫灯丝绢罩子,心里顿时也明亮了起来:“那就好好的查一查,本宫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冤枉正宫皇后与本宫。”
常柔迟缓的点了点头,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究竟这样做对自家小主是好是坏,她自己心里也根本就吃不准。
如玥何其聪慧,自然明白常柔的忧虑:“你安心就是了,本宫决不会白白让你冒险。方才你不是说,沅琦她没有恩宠,日子过的格外孤清么!那本宫就劝皇上去瞧瞧她,只是有没有本事能把皇上的心留下,就靠她自己了。”
“如妃娘娘……”若说方才是错愕,那么这一次,常柔简直要欢喜的跳起来了。“有娘娘这句话,奴婢就是死也必然要找出真想来。谢如妃娘娘恩典。”
“袭儿,明天一早,你让芩儿去向皇后娘娘请旨,令恩贵人迁宫咸福宫好了。”如玥缓缓站起身子:“好歹恩贵人也是正经的主子,成日里跟些个秀女挤在一起,也总不是个事儿。”
第十五章:斗妍(五)
储秀宫内,皇后怀抱着四阿哥绵忻与众人笑着叙话。诚妃刘佳玉琳与庄妃挨着皇后坐的最近。
皇后难掩得意,喜声唤道:“紫敏,去,把四阿哥抱给庄妃逗会儿。这抱了才一会儿,本宫的手都酸麻了。”
庄妃知道皇后不过是为了炫耀,面上却愈发端庄得体:“四阿哥机灵乖巧,又像极了皇上。能抱上一抱,也是臣妾的福气哩!就怕皇后娘娘不舍得让臣妾抱得太久。”
“怎么会呢。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庄妃却是最喜欢孩子的。”皇后刻意强调“最喜欢孩子”,无非是提醒庄妃倒如今都膝下无欢。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人,却是永寿宫的那一位。潜移默化也好,反复提醒也罢,皇后是下定了决心要挑拨两宫的关系。
唯有庄妃对如妃起了恨心,那后宫的日子就算真真儿的安稳了。
初贵人有着身孕,看见伊伊呀呀的四阿哥,更是喜欢得紧。也忙不迭的凑了过来:“臣妾倒觉得,四阿哥的眼睛更像皇后娘娘一些。小鼻子小嘴,倒是同皇上的一模一样。”
“哎呀,你坐着别动。”庄妃有些担忧:“你身子重,只管看着就好了。等你诞下皇嗣,还怕没有抱的时候么!何必急在这一时?”
这话是说者无心,却刺痛了许多妃嫔的心。就连已经有了两位皇子的皇后听着,也是别扭的。
想要诞下皇嗣,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吧!皇后将锋芒尽数隐去,慈惠笑道:“德馨是有福气的人,自然是要为皇上添几个小阿哥的。况且有庄妃在侧精心照料,想来是没有什么不妥的。”
初贵人羞红了脸,娇嗔道:“若说福气,皇后娘娘才是福泽身后之人。能多来娘娘的储秀宫走动,得娘娘您的福泽庇护,臣妾也觉得身心愉悦。”
“竟没瞧出初贵人是个嘴甜的。”诚妃捧着琉璃的八珍盒子,吃着皇后宫里的蜜饯,凤目一转揶揄的话便溜着嘴边说了出来:“从前只以为初贵人是柔情似水的性子,今儿才晓得,竟是个比蜜饯还要甜的妮子。难怪皇上喜欢呢,我这心呐都快化了。”
在场的妃嫔虽然都听出了揶揄的意思,却也没有谁附和着嘲笑。倒不是看着庄妃的面子,反而是初贵人腹中的那一小块更为顶用。毕竟妃嫔们都不是傻子,谁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得罪皇帝心尖儿上的人。
初贵人自己如何会觉不出诚妃的意思来,面上只是更添了几分红意,柔婉道:“诚妃谬赞了,臣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皇后嫌恶的白了诚妃一眼,转了笑脸对初贵人道:“德馨水一样的性子,和婉又柔顺。本宫也很是喜欢。若非你有着身子,本宫倒是极为乐意有你相陪。却是怕这回,轮到庄妃舍不得了!”
明摆着是皇后早已洞悉了自己的心思。庄妃故意不接话茬逗着四阿哥玩耍。心里却不住的猜想,皇后究竟会怎么对付初贵人的龙胎。
当日本是要用初贵人抵了八皇女的性命,可初贵人果真有了身孕,苦苦哀求着不肯就死。庄妃这才动了保住她这一胎的心思。
毕竟后宫里位分低微的妃嫔诞育皇嗣,若不送去阿哥所,也只有搁在位分高的妃嫔身边养着。倘若自己当真不能生育皇嗣,也只有靠养育皇子来稳固地位了。庄妃越想越是害怕,要是真随了皇后的愿,没有了初贵人这一胎,她还怎么和如妃斗,怎么和皇后抗衡?
正想得入神,却是徐淼轻咳了一声,通传道:“如妃娘娘驾到。”
“如妃?”皇后不觉诧异:“她怎么来了。不是说请了圣旨,要为八皇女守丧百日么?”紫敏俯首于皇后耳畔,提醒道:“娘娘忘了,昨个儿就满百日了。”
“哦!”皇后略微颔首,舒唇一笑:“真是快啊!难怪今儿一早芩儿就来向本宫请旨,要给恩贵人换寝宫呢。八成是如妃的心思!”
诚妃嗤鼻,极其厌恶道:“这才满了百日,如妃就折腾开了,当真是精力旺盛啊!本宫还以为她真的有虔诚礼佛呢,左不过是装装样子。”
末位的玉贵人越听越生气,眼看着如玥就要走进来了,诚妃竟还说这样的话。便起身反驳道:“诚妃娘娘的话,臣妾可不敢苟同。身为人母,哪有为自己孩儿枉死做样子守丧的。或许是诚妃你没生育过,体会不到这种辛酸吧?”
“胡说。”诚妃嚯的一声站起了身子,手上的八珍盒子也啪的掉在了地上。“本宫是诞育了大阿哥的诚妃,玉贵人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