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容疏浅笑的面容,蝉衣眼中莫名微涩,她倾身抱住容疏,声音低到好似哽咽,“不晚,师傅,真的不晚,再过十年,蝉衣还在你身边,一定会的。”
屋中忽然静默。
蝉衣的心蓦然揪紧,却听见容疏轻轻笑了一声:“好。”
后山。
冰池。
洞中一片冰霜雪地,四周的石壁上皆是冰面,寒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从四肢百骸中窜了进去。而空气中甚至能看见那寒气丝丝缕缕的,轻飘飘地从面前掠过。
众多弟子围在一旁,各个裹着厚厚的棉袄,像是有备而来,一双双眼睛隔着那窜来窜去的寒气,直直盯着不远处那寒雾弥漫的池子。
池边,蝉衣红衣单薄地静静跪着,这么重的寒气,她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般静默无声。
容疏披着狐裘站在她面前,黑沉沉的瞳仁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
“容疏,你还迟疑什么?蝉衣这狐媚惑师的罪名已经定了,该行刑了吧!”月纤走到他身边,笑着看着他,眼底亮着兴奋的光。
容疏应了一声,脸色微凉。
“违背伦理,按照门规,先枚责,然后在冰池中呆满一个时辰。若是无碍,便无罪。”
容疏用再平静不过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神色上不见半分波澜。
说的是无碍便无罪,但这冰池上来,谁能无碍?
一旁的弟子看了看蝉衣,又看向容疏,心里众多话却不敢问出声。
“左思。”
“掌门。”一旁的左思闻言向前踏出一步。
容疏轻轻敛了眸,道,“行刑吧。”
左思眼睛动了动,双手持着一根条棍走到容疏身边,低着的眼睛担忧地扫了蝉衣一眼,而后朝她微微俯了身,道,“大师姐,得罪了。”
蝉衣扬起脸来笑了笑,脸色已然发白,但眼睛却极为清亮,“行刑吧!”
看着蝉衣这般,左思迟疑了片刻,在月纤出声催促后,终是一咬牙,扬起手上的条棍就朝蝉衣后背打去。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蝉衣低下眼,默默忍受。
“砰!”
钟诗诗手指绞在一起,眼里着急。
“砰!”
月纤柳眉扬起,笑意漫漫。
当左思第四次扬起条棍时,却被一只手握住手腕,虽然是轻轻的一握,却刚刚捏住他的使力点,将那条棍拦在半空。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左思眼中一动,却是有些惊讶地出声,“掌门。”
容疏冲他笑了一笑,眸光却深邃而幽静,宛如寒潭,“剩下的,我替蝉衣受了。”
此话一出,不仅左思,其余人全部都愣了。
容疏却丝毫不在意众人,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一边抬手解下狐裘,一边说到:“说徒之过,师之错。蝉衣是我的徒弟,犯了错无非是我教导不周。”
说着,他俯身将狐裘裹在蝉衣的身上,又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动作温柔却强硬,微扬的眼深邃若潭水悠悠。
“更何况,这所谓的违背伦理,并非是蝉衣的错,是我自己动了私情,爱上了她,和她并无关系。所以,这剩下的责罚,由我替她领了。”
“师傅!”听到容疏这话,蝉衣眸中闪过惊诧,而后便是慌张铺天盖地袭过来,抬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容疏。
从蝉衣手中抽出手臂,容疏将她推到钟诗诗怀中,黑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而下秒,他就转身背对左思,微微一挑唇,说到:“左思,行刑。”
看着这突然而来的变化,一旁的月纤这才反应过来,当下急走过来,高声道:“容疏,你疯了!?”
容疏微微侧头,眯眼看她,似有温润一笑,却又随着他眸心的收缩那笑骤作冰刃,“是啊!我疯了,从我爱上蝉衣那一刻起我就疯了,你不就想要这样的结局么?”
他说这话时甚至带着笑,可那笑中的寒意任谁都听得清楚。
月纤怔在原地,不可置信般摇了摇头,眼瞳收缩。
容疏这一通话,便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承认爱上了蝉衣,承认了他违背师徒伦理,便是在所有人面前将他这掌门之位扔了出来。
所有的弟子俱是睁大了眼,神情和月纤如出一辙。
“左思。”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容疏只是回过头,淡淡唤了一声,“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纵使容疏刚刚承认了这么严重的罪名,但他的威信素来深入人心,这一句出口,竟没有人敢反对。
左思一闭眼,扬手就是重重一棍。
“师傅!”蝉衣着急出声,眼里慌张酸涩一览无余。
她刚刚受了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看似普通的条棍砸下去是个什么滋味,她试图挣脱钟诗诗,却无奈受过三棍,身体里痛得极狠。而钟诗诗也抱得紧,是铁了心不让她过去。
而一旁的月纤也想阻止,可是双脚好似定在了原地,死活迈不出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疏受刑。
一声接一声,沉闷的声音响在众人耳中,却好似砸在蝉衣心上,她在钟诗诗怀中咬紧了唇,眼中似乎有雾气漫过,却没有任何办法。
剩下的杖责似乎很久才进行完毕,容疏仍是站在原地,可额上已经布满了汗,一滴一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
“掌门。”放下条棍,左思出声请示,声音却在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沙哑。
容疏微微偏转过头,没有说话,但却用眼光示意下冰池。
左思抿紧唇,眉间微蹙,终是不敢违背,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左思引着容疏向冰池走去,蝉衣抓着钟诗诗的手不可压抑地颤抖起来,眼眶泛红,在容疏坐进浓浓冰雾之中时终于掉下泪来。
因为冰池寒气太重,寒雾笼罩了整个池面,没有人能看清容疏的面容,只能隐隐瞥见他的身影。
而离容疏最近的左思清楚地看见容疏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紧抿地唇边有殷红血迹滑了下来。
“掌门,请忍住。”饶是再镇静,看见这番情景,左思也忍不住出了声。
容疏没有应他,只是轻轻颔首,极小的一个动作,左思也知道这得费多大的劲,便也不敢再和他说话,而是返回岸边,看着一旁特制的香,煎熬着等着时间过去。
冰池边安静得好似死一般。
蝉衣抬手捂住嘴,忍了又忍,还是无声地哭了起来,钟诗诗紧紧揽着她,手心都出了汗,眼底亦是涌了泪光。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冰池之中一片寂静,就好像没有人息一般。
又过了片刻,蝉衣紧紧盯着池面的眼睛猛地一动,瞳孔紧紧收缩,推开猝不及防的钟诗诗就向池边冲去。
左思忙伸手拦住她,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也怔住了。
浓浓雾气中,一缕血色顺着水面泅浸开来,渐渐越来越多。
钟诗诗赶到蝉衣身边,将她拉了回来,视线掠过水面也是一惊。
“师傅!”蝉衣终于忍不住惊慌出声,声音颤抖,竟将钟诗诗的泪也逼了出来。
“师傅——师傅——师傅——”蝉衣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嗓子都哑了,仍是一声一声唤着,“师傅——师傅——”
左思扭过头不忍看,好些旁观的弟子也跟着红了眼。
月纤亦是颤抖起来,心头一阵钝痛,不明白设计好的剧情到了这里,为什么成了这般。
“师傅——”哑着声音叫了最后一声,蝉衣终是瘫软下去,钟诗诗忙跟着蹲下身紧紧抱住她,却也忍不住哽咽道:“大师姐,别这样,掌门敢下去,定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可是,这话说到最后,钟诗诗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就连自己都不敢肯定。
陆 归宿卷 共与谁人老 第二十九章 驱离青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那香仍有大半,一点微弱的红燃烧在顶端。
蝉衣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那水面上沁出的血色被冲淡,又被新的血液染成一片浓烈的红。
因为容疏那边一直没有声音,有些弟子开始低低说话,提议要不要去看看,以防万一。
有人提议,就自然有人跟。没一会儿,所有弟子都交头接耳起来,想要请左思过去看看。
站在蝉衣向前的左思听到众人的话,心里头也是担心着容疏的安危,然而派中的规矩不能坏,不到一个时辰以后他是断不能靠近一分的。
就这样揪心地等了很久,容疏所在的那一声寒雾越来越浓,只能隐隐地看见那血色破开水面慢慢浸染开来,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大。
钟诗诗半蹲在地上的脚已经发麻了,却还是挽着蝉衣。而蝉衣没有再说话,只是直直看着池水,眼底也像凝了寒冰一样,融不开。
“还有多久?”不知道过了多久,蝉衣微微动了动眸,哑声道。
钟诗诗忙转头去看那香,眼底亮了一亮,握着蝉衣的手微微颤抖,“大师姐,快了!快了!”
蝉衣艰涩地转过头,果然见那红色的燃点已经到了香的底端,估计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燃烧殆尽了。
“真好。”她低低念了声,扶着钟诗诗站了起来,手仍是在发抖。
左思也松了口气,让钟诗诗看着那香,自己则一目不瞬地看着池面。
一盏茶的时间后,钟诗诗惊呼道:“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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