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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大唐爱 完结+番外 (靑和)



“吾生为女儿家,理应自知分寸,适度敛行节制。莫非,嗜酒成性方为豪爽?”江采苹不矜不伐反问罢,遂泰然自若作释道,“今人饮酒,不醉不欢,古人皆然,唯醉必由于劝酒。古人习以冠带劝酒,劝而不从,饮不尽兴,自生佐饮助兴之趣。所谓‘酒令’,即由此而生,沿习成俗,并流传至今。及延于吾盛唐,但凡饮酒,则必为令。不知吾之概叙,尚算匹恰否?”

众所皆知,饮酒行令,由来已久,初始称之为“燕射”。乃酒席上的一种助兴游戏,方式虽说五花八门,规矩则神肖酷似,俱为违令者或负者罚饮,是以又称“行令饮酒”。

“好!果是见识。”薛王丛当即拍掌,喟赞道,“如此,某且有教小娘子这位女中诸葛,不吝赐教番了!小娘子听仔细了。上水船,风太急,帆下人,须好立。小娘子请。”

前响窥探薛王丛架式,江采苹本以为其欲刁苛怎般高难度的酒令。这会,一听薛王丛扔出的这则酒令,江采苹顿生欲喷笑的冲动。薛王丛这则酒令,凡是与酒沾边者,想必无几人不见怪不怪也。尽管江采苹断无饮酒积习,对此却亦悉之。

然而,待触及薛王丛微微眯起的狭目片刻,江采苹却又倏忽笑意全无,心尖反而陡然颤了沉。

“上水船,风太急,帆下人,须好立。”这则明为诗文类的行令,薛王丛道示出的弦外之意,实则别有寓指。较之于江采苹现下处境而言,恰正是身处风急浪高的转航之峰,如果逆流而上,以后的路途,势必愈行愈颠,须得破荆棘斩巨浪,兴许方可保的周全。

换言之,如果顺流而下,则多半顺风顺水,足可逍遥自由安渡后半生。可时至现如今,江采苹岂余有抉择的余地,存乎于理想观念里,隐姓埋名归隐田园的悠闲种田生活,眼下,貌似已是不止不可及那般简单,而是,甚至连可望均已变为不可望的奢望。

“上水船,船底破,好看客,莫依柁。”少时,江采苹方粲然对曰,一双美目明若秋水,迎视向薛王丛。迥异于之前的在于,其这次笑迎对于薛王丛的神韵,明显夹杂了些许承谢之意。只可惜,纵然心生感谢,亦惟可心领神会,作以心神交流,而不能于言语上直白相道。

毕竟,在场者中间,不光是江采苹与薛王丛二人。在座兼在立的,除却江仲逊和采盈,尚有高力士等一干人。正如薛王丛言下所示予江采苹的,有些话,仅可意会不可言传。

“哇,酒不醉人人自醉,感觉妙不可言呐!”察觉江采苹同薛王丛俱为沉醉于彼此携手营造的微妙氛围里,采盈不免喳喳艳羡,拉拽下江采苹衣襟,便恬着脸恳乞道,“小娘子,奴亦围观的心痒。可否许允奴,亦凑份热闹?”

“你?”冷不丁抽不回神暇,江采苹不由被采盈摇晃的微懵。别人不明晓,其可谓深知,采盈对酒令筹压根一窍不通。

“小觑奴?平时奴伴侍于小娘子身旁,耳濡目染,对这玩意也是一知半解的嘛!”采盈见状,立时相辩道,“就像那谁,谁和谁来……反正就是俩人争一瓢,由曰,‘油葫芦’,错曰,‘醋葫芦’,均为载入史册不是?诸如此类的,奴尚是可以即兴而作呢。”

眼见采盈搔耳挠腮半响,亦未忆起人家究竟姓甚名谁,江采苹不无哑然。而适值这工夫,薛王丛亦已抛甩出另一则酒令:“某有一枝花,斟某紫儿酒,唯愿花似某心,几岁长相守,满满泛金杯,某把花来嗅,不愿花枝离某侧,让与旁人手。”

闻薛王丛酒令,刹那间,江采苹恍怔。薛王丛此场出的乃为一则卜箕子令,原是先取花一枝,持花行令,并口唱其词,逐句指点,举动稍误,即予罚酒。可经由薛王丛校改过的这则酒令,乍入耳,虽然称得上面目一新,却亦委实面目全非。

“小娘子,快些对呀!”当下这尤为关键之际,发觉江采苹反岔愣了精气神,采盈杵于边上,煞是干着急,“虽未插香计时,切亦不可犹豫才是。如若延错时机,便该着罚酒嘞!”

江采苹不会饮酒,亦沾不得酒,这点采盈知之甚详。但依就江采苹才华而论,单是应对薛王丛这则花酒令,照理讲,实为算不上为难,应该理当绰绰有余才对。可旁观之下,江采苹倒久未吱应,在采盈琢磨来,着实透着怪异劲儿。

“吾认输。”

稍迟,越为出乎采盈可力所能及想象的愣是,江采苹非但未对答酒令,反却径直昭认输局。且轻呢毕话词,即二话没说,只就抓过摆呈于食案的酒樽,遂一口噎咽下了整樽米酒。

登时,在席者,连同江仲逊在内,无不刮目侧睨。目光聚睖视向江采苹一人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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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4章 行酒令(下)

看着江采苹喝下那樽米酒,薛王丛微眯的细目,眯缝得更细狭了。

这一局行酒令,江采苹甘愿认输,似乎本就在薛王丛预料之内,然而与此同时,又仿乎出乎其意料之外。

江采苹宁肯自罚酒喝,昭告于人众前其认服输,亦不愿遂了薛王丛之意,听其抉择与安排。于薛王丛眼底,在这场酒令里真正输了的人,彷佛该是其,而非江采苹。

堂堂一朝薛王,风流天下,名高天下,曾几何时令无以计数的风华女子为之竞折腰,而今时今日,愣是被一个自称为“村姑”的小家女,于诸人前连连婉拒,颜面扫地,又当以作何感受。

“小娘子这是作甚?明知饮不得酒,竟还这般玩命。即便非喝不可,让奴代劳便是。”眼见江采苹猛灌下樽中米酒之后,颜颊立时绯红成片,采盈不免担忧,忙不迭夺过江采苹仍旧持在纤手的空酒樽,怨唠道,“倘若因于这酒性,夜里胃寒的症状发作,岂不白白受活罪?”

“无碍。输了便是输了,吾非是输不起者。”江采苹嘴上虽依作犟硬,腹内实则难受的很。适才灌得急躁,米酒初入舌,倒尚颇觉息凉兮,恰解了其胸中冉火。但噎咽下喉咙,穿肠浸脾,延沁血脉,攻及大脑,则委实刺激人神经。

往昔,江采苹原本就未曾饮过酒,可谓滴酒未沾过。有时远眺见江仲逊独自一人呆坐于角旮旯里,左手持壶右手持樽借酒浇愁,江采苹单是闻嗅到飘散弥漫于空气间的丝丝酒气,皆欲晕呕。

“小娘子有意相让,是认定某不堪汰之,亦或在顾眷于某酒量,有心垂爱惺惜呢?”反观薛王丛,反倒面色极显冷淡的径自取过酒樽,自作自酿,继而一口气接连饮了三樽米酒。遂“啪”地一下子,将最后一只饮空的酒樽,由唇际径直撴扣于食案上,“某无须小娘子刻意忍让,既是由某开提,某自是足以承当。自周以来,八寸为尺,十尺为丈,人高十一,故曰‘丈夫’。某纵然匹称不上‘大丈夫’,可毕竟亦为七尺男儿!”

唐制的一斗酒,换算至现代,差不多相当于十杯德式扎啤。而江家今个晚宴待客所用的酒樽,一樽蓄满,可盛容的米酒,几近等量于三分之一杯德式扎啤。

有道是,酒不伤人人自伤。心情欠佳时饮酒,尤其是喝闷酒,往往最容易弄的酩酊大醉。若在平日里,别说仅是三樽米酒,纵使真格的饮上一斗酒,薛王丛亦不见得会添生异样。可现下,只是三樽酒缠肠而已,其已然呈现出醉醺意。

且说江采苹,亲睹薛王丛生出醉味,心头则愈为五味杂陈。其实,其并非意欲承让薛王丛,亦全无讥诮,只不过不敢承薛王丛那份情罢了。

人情帐难还,受人之情,必当以情馈情。何况,薛王丛的情,之于江采苹,完全是谈不上富有安全感的,至少此时此刻是。一个女人,无论其荣耀一生,抑或苟活一生,没有不作祈,可以拥有生命中唯一属于自己的一份真情。即使生不逢时,于这古代,想必亦不容绝对性否结,凡是人均偏性于寡情份子,有人情愿与旁者共享一个男人之爱。

是以,薛王丛的情谊,江采苹愧不敢受。倘是为还情,以身相许未免忒为狗血,江采苹亦没法做到;换言之,倘是采取其它途径报恩,估摸薛王丛又根本不屑一顾。实非江采苹看扁了薛王丛,皆因薛王丛压根就非是施恩不图报的善类。由是,与之拉开距离,对于彼此来说,貌似不无裨益。起码,现阶段如是。

“你这人,怎地这般不可理喻?既已明晓,奴家小娘子无意与你决执,作甚苦苦相逼?”江采苹心怀种种顾忌,未与薛王丛的针对予以吭吱,采盈立于旁侧,反是尤为看不惯了薛王丛时下的那股子盛气凌人劲儿,“甭以为,你贵为薛……某人,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可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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