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礿静静地听着,“代孕”这种事她虽常听说,但落到自己身上,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她虽然对寻找亲生父母没太大的欲望,可真听说他们已不在人世,心里还是忍不住失望。那种失望的感觉带着彻骨的冰凉,绵绵地向她袭来。
经过了师父的谎话,小礿对方达的话也保持着三分的怀疑,听到这里,她发现了话中的一个漏洞:
“师父说我的名字是沿用哥哥的亲妹妹的,‘小礿’原来到底是我的名字,还是她的?”
“你们俩都叫‘小礿’。”方达答道。
小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起装项链的小匣子上刻的那个“?”字,便问:
“我们两个的名字都是师父取的吗?”
“你们两个的名字是我们和常静师父一同商量后取的。”
“你们也认识哥哥的妹妹?”
方达点点头,“认识。她其实也不是净远的亲妹妹——我们那时候帮你亲生父母准备了两个孩子,另外一个由净远的妈妈代孕……”
越来越离谱了。
“你们两姐妹在各自的母体里出生后,两个代孕妈妈都舍不得放弃你们。“小礿”这个名字对你的亲生父母来说,有着特殊的含义,我们一时也想不出第二个名字来。我们那时候想着两个小女孩在两个地方长大,反正都没有马上上户口,先叫着相同的名字也没关系。”
“那么说,死掉的就是我的亲姐妹了?”小礿心里又一阵透心的寒冷。爸妈死了,姐妹也没了,这种事情就算是发生在电视剧里,她都要唏嘘半天。若不是从小知道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她这会儿不知都崩溃成什么样子了。
“是的。我们本来只想替你爸妈要一个孩子的,就通过常静师父找到了净远的爸妈,净远的妈妈是有偿代孕的。可她一怀孕我们就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个问题,就是净远的妈妈体质太差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又让你林阿姨怀了你。净远的妈妈怀着你姐姐的时候,还每天跟净远爸爸呕气,所以你姐姐生下来的时候,就有点先天不足。你姐姐刚过两周岁,情况就越来越差,她的养父母没办法之下,抱着她找到了我们,我们一同带着她四处求医。可是没办法,她没坚持多久就夭折了。之后,净远妈妈一下子精神就出了问题,为了不使她的精神状况恶化下去,我们就把你让给了她抚养。你们姐妹俩出生时间只差几天,你姐姐又是在外面没的,净远爸妈就直接让你顶替了你姐姐……”
“你养父母家的变故我们都知道。这些年来我们担心你在黄花岛上生活得不好,几次提出要把你带回去。开始几年都是净远不肯放你,后来净远长大了,想通了,常静师父却又说,你一直过得很好……”
这些年小礿确实过得挺好。因为打一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没父母的,所以也就不觉得怎么样,好像生活本来就是如此。在情感上,她一直把包婶一家当成真正的家人。和包婶一家在一起,别人有的家庭温暖,她一样也不缺。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的妈妈去世了,爸爸抛下他们兄妹俩离家出走了,十几年来杳无音讯,这个爸爸在她心里跟没了差不多。后来听到自己是被捡来的,她虽然没有认亲的欲望,但心里还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的亲生父母还在世上,而且过得挺好。现在听到他们已去世的消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悲戚和失落,就算不是很想念他们,知道他们还活着,也是个安慰。
“我亲生爸妈是什么样的人?”小礿黯然地问道。
“你爸爸是个非常儒雅,非常温和的人。他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淡泊,最超脱的富家公子,可惜却生在最势利,最没人情味的家庭里;你妈妈是个绝色美女,家境普通,但性格阳光、随性,她是我见过的最不物质的美女——其实我们跟你爸妈不是很熟,纯粹是因为实在不知如何延续他们的生命,才插了这么一手……”
小礿很欣慰方叔叔这样评价自己的父母,世上还有比这更美的赞词来形容一对男女吗?
“他们葬在什么地方?”小礿问。
“他们的遗体被各自的家人接去安葬了。”
“他们的家人知道我们姐妹俩吗?”
“不知道有你们——你爸妈的家人我们只听他们提起过,其他的一无所知。”
小礿默然地坐在沙发上,回忆着方达说的每一句话,心里一时不能平静下来。这些事情师父为什么不告诉她?怕她伤心吗?
林玲把早餐端到了茶几上来,小礿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胃已经饿得泛酸了。因为心里有情绪,她没吃几口。
早饭后,小礿借口学校有事,向林玲夫妇告辞。她很怕他们再留她,她现在急需一个人疏散一下胸口的郁结,或许等会儿换个熟悉的环境,听一些熟悉的“唧唧喳喳”声,她会暂时忘记今天听到的这一切。
林玲夫妇没有再留她,他们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校门口,说周末的时候再来接她,小礿答应了他们。她毫不怀疑林玲夫妇对她的感情,林阿姨生了她,又养了她两年,这份感情自然不言而明了。
小礿边向寝室走去,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一下时间。手机上有6个未接来电,全是丁一的。那个丁一真是发疯了!
摸手机时,小礿顺带摸出了那条项链。她起床之后就把它给忘了。刚刚只顾着问自己的身世,把项链和怪梦的事给忘问了。项链这时已完全恢复了正常,小礿完全搞不懂它发热或冷却的诱因到底是什么。
小礿心道,下次有机会再问吧,如果师父执意不肯说,林阿姨他们估计也不愿告诉她的。那个怪梦,它爱做就接着做吧,她倒要看看这部“高清连续剧”的情节到底打算怎么发展下去。
第二十四章 君子与小人
小礿一进寝室,三个室友就立马围了过来。大放假的,四个人难得在白天到齐。看她们的样子,显然都有一肚子的话等着小礿。
赵雅最先开腔:“那个丁一,今天早上寝室楼的门刚开,他就在楼下转悠了,随便逮着哪个跟我们同班的,都问有没有见着你,碰着我们就更别说了。你没看见他脸上的那个着急恼火样!刚才隔壁寝室的还特地过来打听,问是不是你把人家便宜占尽,再始乱终弃了,还说那丁一明摆着是来上门讨债的,要不是你做得太绝,人家不至于这么较真……”
小礿听得顿时傻掉了。真是人言可畏呀!她跟那个丁一还没怎么样呢,要真吃过他一顿饭,收过他一颗糖,这辈子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个丁一还够夸张的,真是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比一次来得凶猛。小礿想起早上的那6个未接来电,瞧他这架式,莫非真有急事找她?
“就是,就是……”另外两个室友也不住地点头,对赵雅的话表示赞同。其中一个叫小云的说:
“小礿,除非你不出这寝室楼,要不然就别想甩脱丁一。等下还得去食堂吃饭呢,这会儿你还是先想想到时候怎么应付他吧。丁一的举动可是惊动了整幢寝室楼,等会儿和他狭路相逢,不知有多少眼睛看着你呢……”
听到这,小礿的大脑还没开动起来,赵雅先着急上火了。那朝小云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急着把话头抢了过来:
“小礿,丁一就是个变态狂,你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理解他,你要实在没辙,我替你搞定他。这种人都很贱的,你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懂尊重你的……”
小礿心里一惊,“你想怎么……搞定他?”她想起有一回,赵雅在众目睽睽之下,抠打男生的情景。赵雅是个一上火就有点暴力倾向的女生,那个细胳膊细腿,一脸贱相的丁一,是很容易勾起她打人的冲动的。
“嘿嘿,这个你放心,像丁一这种小人,动手打他,只会让自己吃亏。你让他掉根头发,你就会恬不知耻地到处去哭诉,说自己掉了条胳膊,用他所能想到的所有途径,让全世的的人都来帮他讨公道。——我会去找几个哥们商量一下。他是小人,自然有无赖的办法对付他……”
凭赵雅在学校的交游之广,尤其在男生中,她的保证,小礿是深信无疑的。
“先别……我先看看吧,说不定他这次真有事找我呢……”想起那6个未接来电,小礿心里更愿意相信丁一没那么无聊。她还是想先礼后兵,而且她怕以赵雅的火爆性子,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oh,mygod!”赵雅一副无语的样子,雌牙跺脚了一会儿之后,就不理睬小礿了。
这一天,小礿一直没出寝室,两顿饭都是在寝室里下面条解决的。她倒不是因为怕丁一,是早上从林玲夫妇那里听来的消息,还很让她心烦意乱,没有精力去跟丁一折腾。她怕等会儿不胜丁一的纠缠,会情绪失控。
晚上睡觉时,她把项链又戴上了。林玲说过,“后次数多了,你自然会找出规律来的”,她想找点找出那个“规律”。
那一晚她却一夜无梦。当她第二天早上舒服地醒来时,胸口的项链静悄悄的。
坠子的“过敏”真是可遇不可求呀!林玲说过,坠子发热是因为遇见了某些物质。她拼命回想着坠子两次发热时,她所遇见的事物。第一次是在君达镇的越女公园,第二次是在林玲家的客厅,两个场景中没有任何交集。坠子到底是对什么“对敏”?她只能期待坠子第三次“过敏”的到来,希望到时候会有线索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