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听了一阵紧张:“那如果不答应,岂不是得罪了武宁候?”
纪洪叹气:“若是答应,得罪的便是皇太孙!”
“那怎么办?”顾氏一筹莫展。
纪慕远听了则说道:“父亲何必这么紧张,皇太孙如今是皇储,那个位置迟早都是皇太孙的。皇四子虽然得人心,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拒便拒了吧!”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纪洪的眉头皱成一团。
顾氏心中叹气:连她这个内宅妇人都知道皇太孙渐失圣心,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儿子怎么就这么笃定皇太孙一定能荣登大宝?难怪纪洪会失望!
纪慕远还不知道这一番话让父母愁上加愁,只觉得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闷异常。
就在纪洪觉得进退两难之际,站在门口的纪瑾瑜推门而入:“父亲与母亲养儿十几年,现在瑜儿还未能报答,还要因婚事让二老为难,岂不是瑜儿的罪过?”
她放下手中紫檀木雕花的托盘,分别将两碗参汤端给纪洪与顾氏。
顾氏嗔怪道:“这么挽了你来做什么?哪有女孩子家家自己挑选婚事的?”
纪洪却摆摆手:“既然是你的婚事,不如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纪瑾瑜望着纪洪郑重道:“若武宁候与皇四子并非姻亲,父亲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自然不会!”纪洪说道:“我的女儿本就不输任何人,听你母亲说,这次赏花宴那些夫人对你称赞有加,何必非要与人做继室。半路的夫妻,哪有同心同德的?”
“这便是了!父亲,这本来就是一桩亲事。就算拒绝,也是齐大非偶,只是一桩普通的婚事而已!他家来求,我们自然需要考虑,若是有更合适的,我们选了别人,也实属正常。”
纪瑾瑜顿了顿:“况父亲在朝中以刚正不阿,明察秋毫而立身,就算拒绝,也符合父亲往日的作风,想来别人也无可非议。”
纪洪听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欣慰又感慨地对顾氏说道:“景娘,我今日真的高兴,咱们的女儿长大了,不输其父!”
纪洪望着女儿,脸庞虽然青涩却一片洞明,再一看旁边的儿子还是一脸的懵懂,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21、遇见
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
没过几天,便有第二个人上纪府求亲!
来的不是别人,是范氏娘家嫂嫂张氏,她是替她姨母西平侯夫人前来求亲。提的人是西平侯最小的儿子薛博文。
两家是姻亲,顾氏又是长辈,因此跟张氏话说的也很开,并没有像镇北侯大奶奶容氏那样文雅客套。
张氏说明了来意,又笑着说:“妹妹的人才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若对方太差,我绝对不敢上门。我这个表弟模样才华皆是不俗,伯母有事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西平侯薛家顾氏也是听过的,薛家祖上也是武将,到了如今几个子弟皆是文举出身。西平侯与他夫人很是恩爱,膝下四子皆是西平侯夫人所出,并无通房小妾。西平侯寄情山水,并不热衷仕途俗物,很是闲散。
家庭简单,没有小姑;是幼子,往往最的父母疼爱,且不用承担家族庶物;一母所出,上面兄长也会对这个幼弟拂照有加。
光是这些,就让顾氏有几分心动了。她端起茶,望向范氏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满意,对张氏也亲切有加。
这一次却是相谈甚欢,宾主相宜。最后双方约定于腊月初七去盛京东郊的广云寺见面,再做进步一详谈。
纪瑾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大致明白,若是没有问题,自己的婚事便是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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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七这一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天气本还晴朗,到了顾氏与纪瑾瑜出门的时候,天空渐渐布了些阴霾。
顾氏皱皱眉,吩咐五福拿了件大毛衣裳。
纪瑾瑜怕冷,从兰桂院出来的时候就穿上了大毛衣裳,而她身后的湘月手中拎着的包袱里面还有一件备用的大氅。
看着女儿装扮一新,白净的小脸在大毛衣裳的衬托下,精致的五官更显明艳动人。因为带着棉手套,耳朵上带着兔毛的耳护,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的,给纪瑾瑜平添了几分的娇憨动人。
顾氏笑的骄傲,她的女儿,这般的才华容貌,只要愿意,足以抓住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虽说只有纪瑾瑜、顾氏与范氏三个女眷去广云寺上香,但是纪府几乎是出动一半的人手。
纪瑾瑜身边伺候的湘月、踏月,顾氏身边的吴妈妈、媳妇子五福、小丫鬟双喜,范氏身边的大丫鬟冬雪,小丫鬟冬草。连带着三架马车各配一个马夫,两个护卫,四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一行人林林总总算下来也不少了。
因为去的是东郊,所以较平日在城内又格外小心些!
因着天气冷,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景致可看,纪瑾瑜就靠在马上的迎枕上休息闭目养神。坐在她对面的顾氏不知道在思量什么,也是安静不语。
马车摇摇晃晃,纪瑾瑜起的又起得早,很快便觉得昏昏欲睡。就在纪瑾瑜半睡半醒之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这才知道,广云寺到了。
由一个小沙弥将顾氏一行人引了进去,西平侯薛家的女眷已经到了。
纪瑾瑜目不斜视,跟在顾氏身后穿过大雄宝殿,绕过几件庙堂,来到了一个侧院,院子里有一个二层的小阁楼。
范氏的娘家嫂嫂陈氏早就面带笑容迎了进来,一行人进了小阁楼的厅堂。西平侯夫人身穿宝蓝色绣青松白鹤暗纹的交领上襦,下身着暗绿色的齐地罗裙,相貌端正,颇有威仪。她身后也站了五六个年龄不一的下人,皆是垂首敛目,屏气凝神。
两拨人各自行礼问好,分宾主坐定就开始闲话家常。
西平侯夫人拉着纪瑾瑜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又问她平时有什么爱好,看什么书,又问了她安吉的一些风土人情之类的话。
纪瑾瑜回答的很是中规中矩,西平侯将目光从纪瑾瑜身上移开,朝陈氏点点头。看得出来她很满意。
西平侯夫人不禁暗暗高兴:这样的容貌,堪配我家文哥!
接着,婆子来报,四少爷进来请安。时间不大,就见帘门一掀,一个身材欣长的少年走了进来。
在这样的场合出现,此人便是薛博文无疑了!
他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平定黑绉纱儒巾,正是时下士子最新流行的一种头饰方巾。纪慕远最近就新得了一个。
身穿着宽白护领天水一色织锦缎绣祥云直裰,秋香色丝绦,配如意形镂空雕蝙蝠镶金玉带钩。行走的时候,丝绦轻轻荡漾,煞是抢眼。
看得出来他今天的着装打扮很是费了一些心思。华服美饰,也不过如此了。
身量高挑,仪表不凡。发如泼墨,面如冠玉,饶是周围站的皆是容貌不俗的女子,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望向他,当真是玉树临风,翩翩少年郎。这样出色的容貌,纪瑾瑜前生今世所见过的不会超过三个。
长得这么好看,偏又穿这么华丽雅致的衣服,饶是纪瑾瑜一贯不以貌取人,此刻也对他有了几分的好感。此人当真不俗!
他上前来与顾氏见礼,落落大方,言吐不俗,顾氏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容貌出色的年轻人。
没过多久,薛博文便退了出去。由始至终他都是低头敛目,目不斜视,举止磊落而文雅,一派谦谦君子温润模样。
这样一来,确实算得上皆大欢喜!西平侯夫人将手上的和田玉手串捋下来,顺势带到纪瑾瑜手上。
纪瑾瑜心头一颤:这门亲事虽说没有定在顶板上,也是□不离十了!
接下来就是上人们开始商量小定大定的事宜了。这样的场合,却不适合纪瑾瑜搀和。纪瑾瑜就由小沙弥引着去了寺院的后花园!
严寒的冬天,百木皆调!这花园有什么好看的!好在这花园里面有几株腊梅,隐隐飘香。纪瑾瑜不由腹诽,这古人生活真是单调,除了赏花就是赏花。
小沙弥有十来岁的样子,看着他光溜溜的头,纪瑾瑜就觉得冷。
入了园子,纪瑾瑜说道:“不用小师傅陪着了,横竖这园子也不大,应该不会走丢,我主仆二人在此便可,小师傅请留步吧!”
小沙弥听了高兴的咧开嘴,又想起师傅教导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无悲无喜,忙收了笑容,低眉合掌有模有样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如此,客随主便。请施主随意!”
到底是修行不够,说完转身就走,却是越走越快,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纪瑾瑜笑笑,沿着园中的假山走了一圈,反倒不觉得冷了!
“姑娘,您的发钗不见了!”
随着湘月惊讶的声音,纪瑾瑜往头上一抹,还真的没有了!
“许是刚才落在哪里了?咱们沿着这假山找一找!”
主仆两个弯下腰,分别沿着两个方向低头找起来。
转过一个拐角,纪瑾瑜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起来。她刚站直了身体,就看到眼前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双眼睛犀利的好似鹰眼,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