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林林总总装了六大车,虽说这些将来成亲的时候纪瑾瑜还要带到薛家去,但是东西越多,往往表示对女方越尊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的时间就来到了年底,在明德二十三年最后的几天,薛、纪两家将婚事定在来年三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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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纪家便派人到薛家丈量屋舍尺寸,并按照屋舍的大小来打造床榻,准备嫁妆。纪瑾瑜作为待嫁姑娘只能老老实实呆在闺房之中,或者到前院陪元姐、珠姐说话。除她之外,纪府上上下下皆是忙个马不停蹄。
这一天是上元节,纪瑾瑜央求顾氏,想要晚上出去看花灯。
本以为顾氏会反对,没想到顾氏却一口答应:“到了晚上,你跟湘月两个从后门出去。不要出去太远,出了胡同,一直往南走就是南大街,街口上就有摆花灯的。只许玩一会,半个时辰就要回来。”
只要顾氏能答应,其他的一切都好说,纪瑾瑜高兴的眉飞色舞:“是,母亲,我一定早早的就回来!”
这一天晚上,纪府早早地用了晚膳,顾氏就打发了下人们去松快。院子里只留了几个当值需要看守门户的婆子家丁。
院子挂满了制作精良的花灯,将院子照的亮堂堂的。与纪府相隔不过三条街的南大街上,正是人声鼎沸,热闹的声音直传到纪府。
纪瑾瑜跟湘月两个人各披着一件毛披风,开了后角门,不大的功夫就来到南大街。
南大街上男女混杂,老少不分。既有华服锦衣的达官贵人,也有素衫粗裳的平头百姓,或三个一群,或五个一处,不是聚在一处猜灯谜,就是呼朋唤友饮酒斗诗。但见人流如潮,鸣鼓聒天,各色各样的花灯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热闹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后市的花灯花会。
漂亮的彩灯被挂在店铺的门前,或是牵着绳子被吊在头顶,或是挂在柱子上,还有人在大街中间围了一个圆,每个灯上都由一个红纸包。周围围了一圈猜灯谜的人,多是年轻的士子跟豆蔻年华的姑娘,人群里不时爆发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与呐喊叫好声。
路边的摊子上也摆放着各种花灯,有动物的样式的,里面就数十二生肖灯最受喜爱;有莲花样的,很受大姑娘、小媳妇的欢迎;还有憨态可掬胖娃娃样式的……
主仆两人眼花缭乱,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纪瑾瑜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多带几个,给元姐、珠姐玩。
“姑娘,怎么这么热闹啊!”人太多,湘月不由地大声问着纪瑾瑜。
“这里是盛京,是大晋朝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自然比安吉县热闹的多了!”
纪瑾瑜话刚落音,就看见对面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纪瑾瑜心中一动:是杨承!
街市侧边的小桥上,人群都集中在街市上,街市侧边那条蜿蜒的河流,此刻人非常少。
人群在眼前纷纷扰扰,纪瑾瑜的目光却落在人群外杨承的身上,突然他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裙裾的少女,看上去十四五的年纪,很是娇俏。她此刻跟杨承说着说什么纪瑾瑜听不大分明,看她的样子分明是撒娇抱怨。
年前,纪瑾瑜给杨承写了一封信,私底下派李寿送到了柳树胡同。李寿回来的时候说,是杨承亲自接的信,但是时间过去将近二十天,却始终未有回音。
自己在信里面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又郑重地道了歉。纪瑾瑜并没有奢望他能完全原谅自己,毕竟是自己有有些隐瞒在先。她只是希望,希望能解开这个误会,希望他不要认为自己瞧不起他,不愿意与他相交,她不希望自己在他的心中是嫌贫爱富之辈。
就算他原谅自己又能怎样呢?现在想这些也太没意思了!
不知怎地,纪瑾瑜就觉得心里有些闷闷地难受。
心思正恍惚之间,却听见“砰”地一声,紧接着是天空上一片绚烂的火花。
“哦!放烟火咯!”
喧闹兴奋的人群潮水一样,往烟花燃放的方向涌去。纪瑾瑜脚下一个不稳,就被人流带走了,急的湘月边往她身边挤,边大声呼唤:“姑娘,姑娘!”
24、朋友
纪瑾瑜却不挣扎,想等着人流渐渐慢下来再说。偏偏人流越涌越多,越来越挤,纪瑾瑜一个不留神,鞋子就被人踩掉了。
她弯下腰去,刚抓到自己的鞋子,就一个趔趄,被人流冲的往后退了几步。
纪瑾瑜不由急的直冒汗。
必须要赶紧站起来才是,否则就不是掉鞋子这么简单,恐怕自己被人踩死都有可能。
越是着急,就越是起不来!
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对方轻轻一提,她就站了起来。那人拥着她顺着人群边慢慢挤过去,不大一会,就出了人流,来到街边的小河旁边。
河边的树下挂着各式的彩灯,煞是好看。
纪瑾瑜坐在树下的石墩上穿着鞋。
鞋上本来被踩满了脚印,却被杨承掸的干干净净,纪瑾瑜看了,心中一暖,嘴角就荡开一朵温柔的花。直看得杨承移不开眼睛,只觉得那花朵荡漾在他的心头。
这笑容还没有荡漾开去,纪瑾瑜就想到他还没有给自己回信,还有刚才陪在他身边巧笑嫣然的俏丽小姐,酸涩与愤然就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杨承见她蹙了眉头,就有些紧张:“是不是受伤了?哪里疼?”
这样毫不掩饰的着急,更让纪瑾瑜心酸,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订婚了吗?何必如此!
杨承见背过身去,长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你的信,我收到了,心中着实高兴,我……之前的事,是我莽撞了。你莫要放在心上,我不会纠缠不休,所以你不必心中有隔阂。我虽然读书不多,但“发乎情,止乎礼”这样的道理还是知晓的。”
说完他挠挠头,好像在思考措辞一般,吞吞吐吐道:“你既然已有良缘,按说我不应再来打扰,但是能收到你的信,我实在是欢喜的紧。
本来只是打算来转一转,看能不能见到你。见到了最好,见不到我也是高兴的。刚才你一出巷口我就见到了,我本该走的,但是我……实在舍不得,就想多看几眼。
若不是……若不是你被挤到,我绝不会出现,今日绝没有窥探你的意思。我知道自己不该有非分之想,日后期望你能将我当普通朋友相待。”
他这样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解释,让纪瑾瑜一阵好笑,刚才的不快也烟消云散。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过几个人呢!没有必要耿耿于怀。
“谢谢你,杨承。”纪瑾瑜转过脸来,一派清风明月般的爽朗:“今天你是第二次救我了,你于我之间,不止有朋友之谊,更有救命之恩。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定会为你……嗯,两肋插刀,永不相负!”
杨承望着她似碧水洗过的眸子,被她的态度感染,冲她抱了抱拳:“是,朋友之间,两肋插刀,永不相负。”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河上漂着点点荷花样的彩灯,随波逐流,摇曳荡漾。好像远处的盛世繁华,人声鼎沸,与他们无关。
纪瑾瑜的目光飘向远方,思绪纷杂:自打来到这世上,自己谨守规矩,不越雷池。如今却有了个不过见几面的异性朋友。这算不算是荒唐?既然注定没有交集,为何刚才不一口否决,还做出那肝胆相照的样子,到底是舍不得吧!
理智如她,到底由着性子做了一回糊涂的买卖。
杨承的目光却紧随着纪瑾瑜,眸中的浓烈翻涌,却异常清明。
“他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文采不俗,也没有风流的癖好,当可以托付终身。”
纪瑾瑜一愣,才反映过来,杨承口中的“他”是谁。
“只是他年少得志,虽无富家子弟的纨固,却难免有文人的孤傲清高。你性格虽隐忍但要强,所以难免有遗憾之事,当婉转处事,徐徐图之。时日长久,他自当知道你的好处。”
“他虽没有处处留情,但爱慕者却并不少,身边不乏烂桃花,他舅家的一个姊妹,你当小心。”
“薛家几房媳妇,长媳性格敦厚但懦弱,最不得陈夫人欢心;二房虽然精于算计却并不高明,然却深的陈夫人喜欢,如今掌管着薛府;三房出身书香世家,做的一手好画,为人淡泊,你应当能与她处的融洽。”
他缓缓地说着,理智而郑重,跟刚才红着脸挠头的少年判若两人。
纪瑾瑜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却不敢露出半丝的情绪。
若说不感动,那是假话。这世上,除了顾氏、纪洪,还有谁,这样关心过自己?他到盛京并不久,这些消息,恐怕是他处心积虑打探来的吧。
她正了神色道:“杨承,你说的这些,我会谨记。”
杨承还是那句话:“嗯!若是以后有了难处,就去柳树胡同找全旺。”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一声娇俏的喊声:“哥哥,你让我好找!”
来人正是刚才陪在杨承身边的少女,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色的夹袄,月白色的罗裙,手中拿着五六个形状各异的花灯,正气鼓鼓地瞪着杨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