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铮威风凛凛举起短棍,不管不顾又打几下,喘着气停下来,把兄弟一拉:“快走。”兄弟两个人没命地跑一气儿,看得重新出现在小巷口的长平掩口只是笑。
长平带着两个家人,家人过去拨开麻袋,看看疼得抽抽的赵安甫,回身使个眼色,在他自己手中灯笼下。
长平一挥手,家人们重新用麻袋套上赵安甫,小巷子外过来一辆车,把赵安甫放上车,他的东西也放上去,马车往城中荒芜的破庙里来。
破庙以前遭过火灾。盖好后又被火烧一回,以后不敢再盖。偶然也有人点几枝碎香,平时没有人来。
两根蜡烛,是长平带来的。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笑眯眯看赵安甫押到面前,赵安甫受不了的疼过去,身上的疼还在。
他吸着凉气,见人单势孤。对面长平不怀好意看着自己,手里握着马鞭子在地上画圈圈。两边厢有四个家人,都块头儿不小。
“小哥,小爷,小祖宗,我瞎了眼,你饶我了这一回,”赵安甫忍痛跪地求饶,长平嘻嘻笑,手中马鞭子继续在地上划圈圈:“同你算的帐,已经算过了。赵官人,你以后在这一片身败名裂,再没有你占脚的地方了。”
赵安甫忍羞道:“是,我再也不来。”长平还嘻嘻:“你走以前,有话要交待交待你。”赵安甫急急道:“你说。”
“给你熊心豹子胆,谅你不敢干这事。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头!”长平这样一说,赵安甫昏昏沉沉的脑袋马上清醒,是了,王管事的说准备停当,万无一失,他的人在哪里?
长平见他神色有异,淡淡点着他:“你要有接应,你就去找他。”赵安甫满嘴里苦水,他哪儿敢去寻王管事的,和他喝问。
长平再道:“还有你我房中烛火熄过没一会儿,外面就来捉奸的,”他不无鄙夷:“你自己回家细想想去,这能是我找来的!”
赵安甫一想不错,双目直了,扑通一声坐地上!
长平见火候差不多,起身笑着道:“这破庙给你容身,这是我家少夫人的恩德。有句话,少夫人让我转告你,原本无缘,不必再来!”
他再握紧拳头,露出凶相,清秀中看的面庞上全是狰狞,恶狠狠道:“小爷我转告你一句话,下次再来,砸断你的脊梁骨!明儿早滚!”
一行人坐上车扬长而去,留下赵安甫在破庙里迷迷糊糊不醒神儿。怎么回事?晚饭时还是正当商人,现在成了……以后再不能来这里的人?
半年以后,郭朴收到凤鸾的信,又是家信几封合在一处收到。他一一拆开,欢喜得跳起来。杨英来拜他:“郭大少,嘴里淡得不行,咱们打猎去。”
郭朴扑过来用力捶他肩头:“老杨,我老婆有了。”他太喜欢,杨英看着直别扭,眼红上来:“你老婆有了,这稀奇吗?你老婆没有,你郭大少不行,这才稀奇!看你那稀奇样儿,老婆有了怎么了?”
郭朴再看下一封信,凤鸾的画儿露出真容,郭朴放声大笑,哈哈大笑,杨英抢过来看:“又怎么了?”
“我老婆在哭,”郭朴乐不可支说出来,杨英活似见鬼:“大少你疯了不成?你老婆哭,值得你笑成这样?”
☆、第一百零七章,郭家长女多念书
郭朴抱着杨英肩头,逼着他笑:“我老婆有了,你笑一个我看看。几时你老婆有了,我也笑一个给你。”
红通通粗面庞的杨英大嘴碴子,咧开看上去比哭都难看。郭朴捶着他大乐:“走,陪你打猎。”出门和杨英往中军大帐去。
他们半个月前撤下来,和中军在一处。杨英不肯去,推着郭朴道:“大雪封山,大帅昨天才说不许乱出去,说这附近有老虎,还有熊瞎子。”
郭朴不答应:“不说不行。”杨英拗不过他,陪他到廖大帅帐外,让郭朴自己进去。
廖大帅正在帐中想心事,帐帘子一打走进来郭朴,他恼怒万分,暴跳起来:“什么事!”郭朴忙停住脚,插手躬身道:“我问过守帐士兵,说大帅在并无别人,我才进来。”
“什么事!”廖易直语气好些,还是焦躁。郭朴陪笑:“我老婆有了,想给她点儿什么。这里没处买土产,土产只有草根子、大雪和猎物,”
廖易直淡淡嗯一声,不等郭朴说完算算日子:“你小子挺能耐,回去没几天就有了。不错,去吧,多带人,少出事。有人巴不得我出事,你们谁扫我脸面,军棍候着你们!”
“是!”郭朴身子笔直答应,小心退步出来,到帐帘子处,施一礼后退出来。抹一抹头上冷汗,杨英在旁边幸灾乐祸:“挨大帅踢了?”
郭朴同他并肩去牵马:“没有,大帅让我们好好打猎。”各人亲兵送上马匹箭袋,一行人出营打马驰往雪地中。
廖易直在大帐外又如石刻木雕人,一动不动坐着面朝帐篷顶子出神。他心事太多,每件翻腾出来都惊人一跳。
书案上有秦王信,也有宁王信。秦王以前主和,现在主战。数处夷人伤到秦王的脸面,他一力主战。宁王以前主战,现在主和。他以前不是和数处夷人不好?
想到脑袋疼,廖大帅才发现帐篷里暗下来。他拍拍案子:“人来!”他的亲兵进来一个,手中拿着蜡烛行礼道:“大帅,我想你也应该喊人了,这帐篷里太暗,怎么想军机!”
“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来点!”廖易直瞪起眼睛要骂人。亲兵跟他几年煞是机灵,怕挨打,先不过来,把原由往郭朴身上一推:“定远将军走的时候说,大帅想军机,无事不要打搅。”亲兵回答得理直气壮。
廖易直跳起来骂:“他在哪里,我许他出营,没许他外面过夜,点卯官!”大声呼喝几声,今天点卯官大跑小跑过来:“到,大帅!”
“给老子站军营门口看好了,哪一个误了卯才回来,就地打二十军棍再见我!”廖易直想到脑袋疼的气,全出在郭朴身上,跳着脚在帐篷里骂:“快去,带上军棍营门口候着,去一百人,就按雪地里打!”
外面传来郭朴的声音:“大帅,您在同哪一个生气?”他笑嘻嘻探进面庞,手中托起黑乎乎毛茸茸的巨型东西,黑咕隆东的吓了廖大帅一跳,又骂郭朴:“什么时辰!”
“还早,还有一刻钟才点卯。”郭朴全身子进来,把手中两对熊掌送上:“大帅,熊胆入药,给了军医。一对给您,一对我想给我妻子。”
两对熊掌才砍下来,上面狰狞的利爪可见锋利。茸毛如钢针,实在不好看。廖大帅板起脸:“郭将军,本帅把你带成穷鬼吗?你老婆有了,就送这个!”
点卯官没忍住笑一声,遇到廖大帅皱眉的眼光,和定远将军杀人的眼光,点卯官有模有样的板起脸。
郭朴再来回廖易直,把两对毛熊掌放在大帅书案上:“回大帅,这是我亲手打的,与众不同才给她。”
书案上有干净整洁的书信,有两方宝砚,一匣子令箭。衬上这毛熊掌,让廖易直皱眉头:“你把前掌给我,还是后掌?”
郭朴身子一挺直:“请大帅挑选!”劈头盖脸一顿骂过来:“当老子没吃过!熊前掌好,当老子不知道!你要送老子好的,送来就是!还要老子挑,你当老子比你傻!”
帐篷里的人全被骂傻了眼,点卯官和亲兵回过神,两个人掩口窃笑几下。廖易直余怒未息,骂郭朴:“滚,把后掌留下来,老子不承你的情!”
郭朴状似灰溜溜拎着前掌出来,杨英在外面等他,笑得眼睛快没有:“你马屁拍错,我在外面都听到。”
“你听到什么?”郭朴马上有笑容,熊掌在杨英面前一晃:“你既听到,猜猜大帅留下来的是前掌还是后掌?”
杨英一猜就中:“我说是前掌大帅让出来,大帅不会和你老婆争。”转眼就吸溜鼻子装可怜:“我辛苦也出力,差一点儿被熊搔。你老婆吃不了,分我一个吧。”
怕郭朴不答应,杨英眼睛挤着面庞塌着,活似个孩子。郭朴一只手搭上他肩头,状似亲昵地喊一声:“老杨,”
杨英眨巴眼睛揣摩这一声称呼,像是很亲热,他巴结的回答道:“有。”
郭大少和蔼可亲:“你想吃?”手中熊掌甩一甩,杨英装个流口水的样子:“嘿,我有好酒衬上。”
“你的手给我看看,”郭朴依然亲切,杨英不解地抬起一只手,眼前晃几晃:“多干净,是能吃熊掌的手。”
还有一只手垂在身旁,郭朴笑容可掬眼神儿示意一下:“那一只也举起来我看看。”杨英举起来两只手,只换来郭朴一句话:“你犯馋,把你的两只前爪乱舔舔,也就是了。”
郭大少扬长而去,杨英在后面跺脚。一回身,见廖大帅在身后,瞪起眼睛看着他。杨英一本正经站直,见大帅从面前过,丢下一句话:“随我来。”
杨英不敢怠慢跟在后面,后面跟上廖易直的亲兵,深一脚浅一脚在寒冷北风里。先去看伙夫帐篷,再去伤兵帐篷里。医官花白胡子,有四十多岁,双手扎着还有血过来:“郭将军和杨将军送来一副活熊胆,士兵们正需要。”
“有你就用吧,不用对我说,这事儿不记军功。”廖易直看似还在为后熊掌生气,其实眼中露出满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