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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吴歌上下册 [出版书] (知夏)


的,“聪儿你瞧瞧,这个小表妹对你可真是一片真心。”
纤罗红了脸,瞧着刘聪头发上沾了水珠,忙把手里的小纸伞撑到他身边。
刘聪面上虽带了笑容,动作却十分僵硬,并没有站在伞下,反而退了一步,说道:“多谢南经兄和纤罗妹妹前
来接我。”
南经瞧着他刻意避开的样子,面色微微一沉,心里有几分不痛快。
纤罗却不以为意,只是嗔怪道:“四表哥,你怎么不像小时候一样唤我表妹了?”
琅琊王轻轻咳了两声,似笑非笑地望着这几个年轻人。
刘聪大是头痛,没想到这个小时候就很缠人的小纤罗长大了还是这么爱缠着自己,他只得接过伞,迟疑了片刻
,方唤道:“表妹。”
纤罗大是满意,得意地一抬眸,似是挑衅地望着南经,仿佛在对他说:“你瞧见没有,四表哥并没有忘了我。

南经望着妹妹开心的样子,心中的不快淡去了几分,也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阿琇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她睁开眼睛,却见一个陌生的侍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瞧着自己
醒来便惊喜道:“公主,你总算醒过来了。”说着便鸟儿似的飞奔着跑出去了。
不多时司马颖走了进来,只见阿琇勉力挣扎着要坐起来,便说道:“你身子还没养好,先躺下,不要到处乱跑
。”
阿琇依言躺在榻上,神色却很是憔悴,一张芙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她望着司马颖,半晌方开口问道:“十六叔
,贾府现下如何了?”
司马颖心下长叹一声,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她:“赵王将贾府满门抄斩,已经全都行刑了。”
阿琇霎时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她与贾氏有血海深仇,可其实除了贾后外,贾家其他人
都待她甚好,她却给贾氏带来这样的灭顶之灾,她心下如何能过得去。
司马颖知她心事,宽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想得太多。”
阿琇几次都是得他所救,最是信赖他不过,当下也点点头,虽然面色还是很差,却对司马颖轻声说道:“阿琇
会听话养病的,十六叔快快去上朝吧。”
司马颖嗯了一声,却吩咐那个小侍女道:“豆蔻,你好好照顾公主。”
豆蔻年纪很小,长得十分俊俏。她性子极是活泼的,瞧着司马颖出去了,便吐了吐舌头对阿琇道:“公主有所
不知,王爷如今已不用去上朝了。”
阿琇闻言大惊,几番询问才弄清楚缘由。却原来司马颖昨日去天牢救她,根本就没有拿到赵王的手谕,他竟是
情急之下模写了赵王的字体,又私窃了赵王的印章才把她救了出来。赵王盛怒之下,原本要拿成都王问罪,所幸赵
王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孙秀几番相劝,这才只收去了成都王所有的兵权,命他在家中闭门思过。
阿琇怅然良久,怔怔落下泪来,她何曾想到十六叔为了救自己竟然牺牲了这么多。可豆蔻却只是一脸崇拜地说
道:“我们王爷最是行侠仗义,视名利如粪土一般,有古时候的侠者之风。三年前王爷从外面救回来一位琴师,府
里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来历,那琴师自己与谁也不说话,就在府里一住几年,竟像清客一样被王爷养着。”
豆蔻话音刚落,忽听得窗外传来几声琴声,似是有人随手拨弄,虽是寥寥数声,却有绕梁之感。阿琇细听了一
会儿,奇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琴师吗?他弹奏的竟是绿绮?”
豆蔻茫然不解:“绿绮是什么?”
阿琇道:“绿绮是一把春秋时的名琴,书中说此琴中奏清征,有八音之变,若是奏起《五弄》来,瑰艳奇伟,
殚不可识。”
窗外人似是听到她的语声,信手弄弦,竟果真奏起《五弄》来。豆蔻不解音律,只觉得窗外人所奏之曲十分悠
扬,闻之仿佛如同置身于沐春之中,只觉眼前春光无限,萦抱于山丘之中,澹洋无限。
阿琇却听得极是仔细,她身上伤势未好,勉强伏在床沿上听琴,不由自主地吟道:“微风余音,靡靡猗猗。或
搂攦捋,缥缭潎冽。轻行浮弹,明婳睽慧。疾而不速,留而不滞。翩绵飘邈,微音迅逝。”
窗外人听到她的吟诵,琴音忽止,便是一个清冷至极的女子声音传来:“姑娘也懂琴?”
豆蔻只觉得眼前一晃,便有一个白衫女子走进房中。那女子容色并不如何出众,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
还做未嫁的打扮。只是她周身上下都有一股清冷之气,唯有一双剪水双眸瞧着是极犀利的,仿佛一瞥就能把人看透

豆蔻且忙去阻拦那女子:“咳,不得无礼,这是清河公主。”
阿琇摆了摆手,示意豆蔻不要无礼。她适才听琴音,只觉奏琴人便是国手,却想不到是如此年轻的一位女子。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对那白衫女子钦佩道:“我只觉得您弹奏的嵇康的《长侧》这一曲,扣商占角,极得嵇康所谓
‘荣耀春风,鸣戏云中’的佳处。”
那女子眸底流转了一丝光亮,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哦,你可是会弹琴?”

阿琇有些惭愧,轻声说道:“我母亲雅善琴音,幼时常听她弹琴。只可惜后来母亲去世了,也无机缘学过一日
。”
那女子点了点头,面上的冷意中带了半抹笑容:“你若是愿学,我可以教你。”
阿琇闻言大喜,忙挣扎着起身向那女子行礼,叩拜道:“阿琇拜见师父。”
那女子微微点头,也不扶她,便受了她的礼。
“你怎么受得起我们公主的大礼,”豆蔻又急又气,转身又去扶阿琇,“公主,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又开始折
腾自己。”

这白衫女子教琴,与旁人甚是不同。
她捧过绿绮,先从认琴开始教授:“琴从上古始,伏羲之琴,独有一弦。神农氏刻桐木为琴,取其中正之音。
到尧舜时,定琴为五弦,取宫商角徵羽,暗合五行。到周文王时,拘演周易,误得六爻之数,于是增为六弦。”她
略一顿,见阿琇听得认真,便问道:“你可知道为何今日都用七弦之琴?”
阿琇想了一瞬,回答道:“商纣暴虐无道,武王伐纣,又增一弦,是增的武弦。”
白衫女子很是满意阿琇的聪颖,却不愿夸奖徒儿,只点头道:“君臣文武,各安其位,这是先人造琴之理。你
既然学琴,首先便要明白琴理,嵇康说,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如果弹琴之人,不通琴理,不立身德,是不可以学
琴的。”
这竟不是在说琴,而是在说做人了。阿琇闻言肃然,将师父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那女子授完琴理,又说
道:“琴有七弦,徽为玉做。我便名叫玉徽。”阿琇心中牢牢将师父名字记下,只觉得她连名字也用琴取,果然是
爱琴如痴。

玉徽不知她心里转过这么多想法,又指着琴头对阿琇道:“琴首分上山下泽,上有岳山,下有龙池凤沼。”
阿琇忽然插口道:“山为艮,泽为兑,艮上兑下,岂不是损卦。”
那女子想不到阿琇小小年纪对易理颇为精通,有些惊讶地望了她一眼。
阿琇解释道:“十六叔说易理通人理,要常存天人之念,于是便教我学易。”
“上山下泽,山泽为损,确是损卦。君子宜增宜损,有满有虚,这是告诫世人不要过于惩忿窒欲,要常有惕惕
之心,不招损至。王爷能悟出这个道理,便不是寻常散淡之人。要是人人心存天人之念,天下便能太平了。”玉徽
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头来,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的世事,就如同一口煮沸的大锅一样,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王爷是明智之人,及时止损。”
她说着忽然有些沉默,伸手抚了抚那琴首出了会儿神,又道:“只不过传世有名的那些善琴者多半并无善终,
也许就是招了损至。世上之事,过于高洁的常容易被世人所污,不如下里巴人,更合世情吧。”
阿琇瞧着她忽然泪盈于睫,仿佛是触动了什么心事。
曾经显赫一时的匈奴人,经过汉朝时期的几次大战后,到了东汉初年就已经分裂为了两支。北支远走漠北,南
支南下归附汉朝,迁居到河套地区。到了三国时,魏武帝又将南匈奴分为五部,安置在并州。
刘渊的祖上便是迁居到了关内的匈奴贵族,他今年已经年过五旬,但自幼就接受了良好的汉族教育,饱读诗书
经典,一举一动已与汉人无异。居移气,养移体,多年优越的生活已经磨去了他作为匈奴人马上骑射的彪悍体格,
略显发胖的腹部更符合汉人“老来宁做富家翁”的传统,唯有那束股发梢结成的小辫,能显出他还有几分驰骋草原
的匈奴血统。
要说他的确生不逢时,没有赶上匈奴最辉煌的时代,从未享过一日马上驰骋、草原长歌的祖上荣耀。反而因为
他父亲刘豹是五部都督,咸熙年间就让他客居京城做了八年质子。刘渊年轻时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不凡,驸马王济
与他交情甚好,几次在先帝面前推举他统兵。可老齐王司马攸却甚恶匈奴,常在先帝面前进言道:“臣观刘渊虎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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