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非要跑出去?你这么小,只怕未能寻到名师,先就被坏人抓去外地卖做奴仆了!在家跟着父亲和三哥、六哥学武艺,不也一样?”
“我不想学贾家刀枪!冲锋陷阵、保卫大齐国土有什么用?若不是皇后**于中宫,我们一家就全死光了!我要用别的门派武艺,做侠客游走江湖,想杀谁,就杀谁!”
“七弟!”
素素轻呼一声,姐弟俩同时四面看了看,自家院子,随便讲话不必有顾忌,可万一被外人听去,那就不得了。
“七弟,谁教你这些?可不能随意到外边去乱说!”
“姐姐放心,我不会乱说话。我也是在这巷子里住久了,不时到前面街边的茶馆听人说书,知道很多事……”
“三伯父不是时时教导,遇事需谨慎,你这种想法却是太莽撞了!会搭进自己的小命,弄不好还要带累家人!”
平繁眼里微微泛红:“我自会谨记长辈训教!可到了那种时候,却由不得人……那夜被抄家,大伯父就那样死了,大伯母、二伯母和母亲是被那些官兵害死的!我力气不济,打不过他们,还被扇耳光,我好恨!还有那夜七姐姐被休弃回家,姓郑的来接她,你与他争执要拉回七姐姐,却被那姓郑的挥了一掌摔倒在地,额角撞在石阶上血溅满地,昏迷不起,我要和他拼命,可是姓郑的武功太好,只轻轻一拂袖子我就倒下……姐姐!我发誓,只要我活着,绝不放过他!无论如何,一定要练好武功!”
素素寻找着脑海里关于素素的记忆,那夜七姐姐贾艳艳被夫家休弃回来,正向亲人们哭诉委屈,郑敏修便跟随而来,竟然要带走艳艳,素素极度气愤,指着郑敏修大骂,冲上去欲从他手中抢回姐姐贾艳艳,郑敏修俊秀而阴冷的脸上浮现一丝轻蔑玩味的笑意,就那么挥手一扇,素素像只断线的风筝往后直飞出去,在艳艳和家人们的惊呼声中,素素跌落地上,额头一痛便失去了所有知觉……贾家人并不知道,当夜她们同时失去两个女儿,皇后贾圆圆深夜被焚烧在昭华宫中,只不过,她魂魄不肯离去,凭着一丝意念探寻家人,最终进入贾素素空置的身躯,以素素的名义活着!
这是苍天怜惜,还是神灵指点?重活一世,未知是幸运还是凄苦!
素素内心叹息,拉起贾平繁的手,她以前很少接触四房这个庶弟,想不到极有血性,承接得四叔父贾周武的脾气,不愧为贾家儿郎。
“七弟,三伯父的话是有道理的,父亲也没少教导我们,姐姐以前太傻,长辈训教不往心里去,任性妄为,自以为是,到了这种地步方知,不能保护家人,是莫大的痛苦!但咱们姐弟毕竟人小力微,遇事还需多与家人商量才好。咱们家经此次劫难,折损了那么多人,四房只有你一个儿郎,父亲、姨娘和姐姐以后可全靠你了!你答应姐姐,切勿过于率性,莽撞胡为!”
平繁低头想了想,点点头:“嗯,我以后有什么想法先与姐姐说!”
“好,姐姐虽然愚钝,好歹年长你五岁,总比你多懂点事理!”
平繁笑道:“姐姐不愚钝!方才姨娘没说谎,嫂嫂们闲得无聊确实爱嚼舌论是非,我和哲思他们也听到了,只是她们为嫂为母,我们不好与她们辩驳而已。她们也说过,咱们贾家女子都极聪明,就是、就是聪明用不到点上……圆圆姐姐只一门心思钻研自己所喜好的,不过问世事,不管娘家如何,素素姐姐更是整天只会风花雪月……”
素素窘迫道:“她们……她们竟这样说?”
天色变得越来越暗,雪下得更大了,平繁拉着素素往屋里走,一边说道:“管她们怎么说呢,你刚刚不是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么?这句话想起来真有道理,我记下了!姐姐,那公主府的林宝庆林公子,还有安平侯府的沈六公子,大理寺卿家的万公子若再来,你不要随意去见他们了,三伯父、父亲和二位哥哥伤病未好,有我呢,我跟他们说话,我来打发他们!三伯母说得对,咱们不好妄自乱猜疑,这世上总还有诚信守约之人,许家不开口,便是心存厚道,不嫌弃咱们家被贬为平民,姐姐与许靖许大公子的婚约仍算数,姐姐若再与那班人来往……许家必不喜欢!”
贾素素只觉得头脑发涨:一旦说及那几位公子她就这样,知道从前的素素是个率性而为的女子,可也没想到她会荒唐至此,也不怪嫂嫂们跟着外边人嚼舌,素素,确实太过份了,有哪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似她这般?不守闺训时常跑出去游玩就罢了,却不爱与女子交往,结交的几乎都是男子!与人称兄道弟,逛青楼坐画舫喝花酒……全无半点大家闺秀形象,穿着男装,便自以为是个儿郎,肆意张狂,为所欲为!
偏她又没完全忘记自己是个女子,看见生得出色的男子便会多看几眼,还毫无羞耻地主动去攀结,寻机与人家交谈来往,十四岁偶然看见高大俊朗、英姿飒爽的清平侯世子许靖身着银甲戎装率领一队皇卫从街上拍马驰过,登时为之倾倒,进宫见太皇太后和皇后时就闹着要给她赐婚,被太皇太后笑骂,说等她及笄再说。素素终究是等不得,而当时的家主也觉得贾、许能联姻是件好事,便遂她的意,主动与许家挑明,许家略作考虑,便应下了,遣媒人上门提亲,交换庚帖下定,诸样礼数都妥当,只等着定好的婚期到来,即可迎娶。
却不料婚期将临,太皇太后去世了,只好将婚期延后,此时的贾素素却对许靖没有了初时的热情,倾慕之意大减,而许靖更是从一开始就不曾看上贾素素,这桩引起多人烦恼的婚事因国丧而延后,倒是让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如今贾家倒下了,许家代替贾家掌握大齐国兵权,贾家人虽有自知之明,仍心存侥幸,期望许家人信守婚约将素素娶回去,只有素素自己心里清楚,此事不大可能!
许家只是因为许靖不在京城,未有什么动静,一旦他们拿出决定,结果不言而喻,贾家又将面临一次绝望。
贾家有九位姑娘,嫁出去七位,一朝家族败落,接连传回来姑奶奶在夫家病死的消息,贾家人悲愤不已,怎会不明白?嫁出去的女儿迫不得已赴死,一是不堪被休,二是不肯让娘家蒙羞,再有便是舍不得儿女,因而死也要死在夫家!
只除了三位嫁在外省的姑娘还没有消息,京城里死去三位,余下一位便是嫁去左都御史王家的七姑娘贾艳艳,贾艳艳嫁去王家六年有余,无儿女,正好被王家以无出为由休弃,哭哭啼啼返回娘家,未曾想到,幼时与贾艳艳指腹为婚、青梅竹马的郑敏修刚刚进城,闻讯即风尘仆仆赶来将艳艳带走。
贾素素又悔又恨:至今日更看清郑敏修的真正嘴脸,父亲被押走前骂得没错,是她引狼入室,她间接害死了战场上的伯父和兄长们!
愤怒的贾素素哪里撕打得过文武兼修的郑敏修?只落得个死不瞑目!
而贾艳艳只为妹妹流了几滴眼泪,不顾弟弟贾平繁拼命阻拦,贾三夫人徐氏和嫂嫂们的挽留,绝然随郑敏修离去!
在她想来,亲情不能保她一辈子不孤独寂寞、衣食无忧,身为下堂妇,还能获得情郎疼爱守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这份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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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退亲
腊月二十九,过了今天明晚就是除夕,虽未能团圆,没有什么喜庆气氛,但总要给孩子们一个安稳暖和的大年夜,为了省钱过年许多天没吃肉了,好歹趁过年给大家打打牙祭。
但贾家人的愿望总是落空,或许今年注定是贾家人倒运之年,只要未过新年,时时刻刻都有倒霉事情找上门来,别说安稳,便是稍微平和点的年节气氛都积扰不住。
正午过后,雪晴了一会,淮阳坊五里巷贾家小院门前停下两辆清油大马车,一名衣饰华丽、披着厚实貂皮披风的年轻贵公子刚从马上下来,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见又有两辆马车顺着路印子驶过来,在距他五步远处停住,当先一辆装饰极为考究的马车上饰有家族标志,一眼便能看得很清楚,是安平侯府沈家。
年轻贵公子将兜帽往后一推,露出一张五官端秀白净的脸,不高兴地皱眉看着一位身穿胭脂红大团花,肥头大耳十足纨绔公子哥儿模样的年轻人深一脚浅一脚踩雪走到跟前,即压低声音恼火地骂道:
“该死的沈六,你还来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由我一人来办这事就成了!太多人来来往往,左邻右舍看着确实不好,到底贾家规矩还有在那里,她一个大姑娘,几个男人来探看,这不好心办坏事,把她名声毁完了?”
安平侯沈府六公子沈家宜躬身施了一礼,嘿嘿笑道:“我却不知常德郡公走在前头,眼拙了眼拙了,该打该打!我是……我不是担心郡公年关事儿多,一个不留意忘了么?总不能让贾素素过个寒酸年吧?这就随意在府里库房拿了些布匹棉被,果品蜜糖,肉啊鱼啊的,也是闲着无事随意来看看,若是都有了,我也不会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