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般说,那姨娘不也是守了半辈子活寡?也未见你劝她分毫。”
“唉……”小桃长叹了口气,续道:“姨娘从前是还抱着希望,不愿再嫁。后来则是遇人不淑,伤透了心了,不肯再想了,劝不得。可你不一样,你是夫君早丧……”小桃见姚遥听闻此话,立时黯了脸色,摇摇头,却是接着道:“你也别不愿意听,方公子对你有情,人品也好,何不考虑考虑?有人伴着,总好过一人孤苦撑那半辈子。”
“姐姐。”姚遥怨怪小桃将话说得这般直白,正要张嘴辩白几句。
却听得屋外方少逸略提高了声音问道:“胡夫人,我知您有故人在,可……”他顿了一下,又道:“希望您能让我见见这位故人,不过二三句话,望您成全。”方少逸这话说得很是委婉,但闻者却能听出其中的乞怜。门口的秋意皱了一下眉,细细打量起这位方公子来,此人肤质偏黑,面有沧桑,长相不属清俊,属男子气十足的品相,他目不斜视,眼神略有忧伤,似乎是透过那门扉瞧见了什么令人怀念的过去。秋意垂头想了想,思量是否要进屋问问夫人要不要寻些仆役上来,随侍的均是些丫鬟妈妈的,这人倘若耍起无赖来,倒不好应对了。
可谁知,屋内静了片刻儿,却是出来个婢子,对着这位方公子屈膝行礼过后,应道:“夫人请方公子进屋叙话。”秋意听闻,立时也不在门外候着了,随在两人身后一同进了屋内。夫人身后随侍的是秋叶,瞧见她进来,先是眼睛一亮,随后挪了挪地儿,让了旁边的位置给她,两人一同恭敬立于姚遥身后。
方少逸一进屋内,满眼便是那端坐于桌旁的女子,淡青罗裙,淡翠玉饰,眉目间有淡愁,望之让人起怜。多年未见,面前的女子已是褪了少女的青涩,凭添了一股妇人的气质风韵,很久前,他便知晓,这个女子的不同,如今,却不知是否还如从前记忆一般。
小桃在旁两厢看了一眼,便起身带着婢子退进了里间,临行前,使眼神让秋意秋叶也随着进去,却被两个丫鬟假装未见也无视了。无法,小桃便只好由着那两个不识趣的丫头跟在姚遥身侧,笑话,也就是程承池气场逼人,能使唤得了姚遥身边的几个秋,其他的人,真还是没那本事支使她们。
方少逸眼神里满载的都是深情与柔意,盯得姚遥不自在地垂了垂头,心里暗念,这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有丫鬟来给敬茶,顺便引着方少逸坐了姚遥对面的椅上,方少逸如此盯看姚遥半晌儿,却是半句话也未说出。姚遥皱了皱眉,习惯性地抬头瞧了瞧时牌,方少逸这才开口问道:“急着回府?”
“是。”姚遥轻声应道,略欠了身子,续道:“方公子与胡夫人有要事商议,我不便久留,便就告辞了。”言罢,姚遥起身向里间望去。
静默片刻儿的方少逸轻叹了口气,才悠悠地道:“你我生份许多。”言罢,又轻声续了一句:“还好吗?这些年?”
姚遥想了想,复又坐回椅上,接道:“还好。你呢?”
“呵呵。”方少逸自嘲地笑笑,低声道:“想必你已知晓我续娶的那位女子了,闹得满槐州尽知,不至于太糟罢了。”
“因不在你,明眼的人必不会抵毁你,那些瞎眼的,倒不用太过在意了,只要自己不去苛待自己便好。”
果然,这女子依旧不俗,连宽慰人的话都与众不同,他在心内笑了笑,暗道,这次,定不会让自己再次错失。他点点头,应道:“小茹说得对,只要自己善待自己,自不会被旁人所中伤。嗯……”他略一沉吟,轻声续道:“那你呢?你对自己,宽容了吗?”
姚遥面上露出丝尴尬,对于方少逸直唤自已名字这点还真有点不习惯外加不熟悉,另外,宽容不宽容的,你问这个是神马意思?她低头想了想,才回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活好自己便可。”
方少逸眼神变得复杂,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方压低了声音道:“当年阴差阳错,却不知,如今可还有机会?”
姚遥讶异地看向他,随后,淡淡一笑,接道:“方公子说笑了,当年谈不上什么阴差阳错,现今,也没有机会这一说,你我旧识,单单只叙旧,其他的,均没有,也不会有。”言罢,姚遥起身施礼道:“我还有事,少陪。”
“小茹,当年我势微,不能挽回什么,如今,你我皆是这般境地,真的,没有机会这一词吗?”方少逸摇了摇头,续道:“现下,方家祖业虽已颓败,但日后总有再起的一天,你我兴趣相近,志趣相投,怎会没有机会?你既然说,不应苛待自己,善待自己,那我也要随回心意,错过一次,我方少逸定不会错过第二次,小茹,你定要待我。”
姚遥听完此番话,心内已是涌起惊涛骇浪,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这是嘛情况?从前那个一见女子便有些羞涩,不擅言语的方家大少,如今儿竟变成了深情王子,可变就变了,那对象怎么成了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有过旧情了?怎么就成那他念念不忘了?她想呀想,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气氛顿时窘迫到了极点。
秋意与秋叶对视一眼,秋叶会意,悄声退出了客房,而秋意则微不可闻地向着姚遥靠近了半步。
临江客栈帐房。
山水揉着额际,垂目问道:“夫人见了?”
“见了。”秋叶应道:“还叙了旧情。程管事,那方公子对夫人有非份之想,你得想想办法。”
山水沉默片刻儿,轻叹了口气道:“想什么办法?”
“让那登徒子断了念想呀,夫人是他能随意肖想的吗?”秋叶气鼓鼓地道:“他算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山水如此接了一句,随即冷笑一声,续道:“不论什么东西,只要入了夫人的眼,咱们便不能拦。”
秋叶立时撅了嘴,辩道:“夫人才不会瞧上他呢。”
“你知道?”
“我,我……”秋叶立时便没了底气,垂了头,片刻儿过后,又昂了脖子赌气地道:“总之,夫人得需极好的人来配,那个方少逸,他配不上。”
“呵,行了,你去吧。陪着夫人,有事,门口唤一声便可。”
“哦。”秋叶嘟嘴应了,有些沮丧地出了门。
而小桃的客房内,那怪异的氛围终于被从里间出来的小桃打断,姚遥见了小桃,忙紧走几步,携了她的手道:“姐姐,小茹府内还有事,要回去了。”
小桃看了一眼方少逸,见他没什么表示,便拍了拍姚遥的手,道:“日后,寻机再来瞧我。”
“好。”姚遥满口应下,对着方少逸略施一礼道了别,便带着两个秋出了门。
直出了客栈,上了马车,姚遥那哽在心口的气才吁了出来,瞧着方少逸,她并不意外,毕竟其是跟着小桃一同来京的,但令她意外的事,方少逸对她的感情,她是知晓当日在槐州时,其对她有些好感的,但如今这好感上升到这高度,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也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低头寻思半晌儿,还是没半分头绪,索性扔至一旁,不去想了,管他如何,日后便请小桃入程府叙聊,少出府便好。现下自己该思量的是纵儿入学,以及明年三月出门的事,只程承池还在西北,一时这些事对姚遥来说竟有无从开展的茫然,也不知程承池在西北如何?是否安然顺利?姚遥心内竟浮出一抹忧虑来,她甩了甩头,将那担忧抛至脑后,不愿承认自己对程承池的担心,就如同不愿承认自己对方少逸的感动一般。
至八月末,姚遥收到程承池一封家书,一瞧日期,竟是三月前便寄了出来,姚遥哑然失笑,想起在现代,一件快递三天到都嫌迟了,而这里,三个月竟也属快件。
展了信,略读了一下,通篇便是嘱咐纵儿进学的事,对于姚遥明年三月起程的事却是只字未提,而对其自己的境况,竟也只以一切尚好一笔带过,姚遥叹了气,略思量了一下,提笔写了回信。
38、第36章
姚遥拽不来那文言文,通篇用得便都是白话。信中写,自己给纵儿选得是京里的西山学院,山水已带着纵儿拜访过院长,也已拜会过几位先生,院长客气礼遇,提到过程承池给的书礼,表示很欢迎纵儿选择西山学院进学。
西山学院感觉上属现代的那种全日制寄宿学院,说白了,就是一周休一天,可回家也可留住学院,一年有两个假期,寒暑假,挺科学规范的,硬件,师资方面都不赖,当然学费也不赖,好在,咱姚遥不缺钱,况且,孩子教育,再缺钱也是马虎不得的,何况,咱还有那条件。
随后,姚遥又将老太爷并程府内各方面大事小事杂事罗列了一番,零零散散总有四五张之多。
最后,姚遥着重强调了一下自己明年三月的事将如何安排,请其提前知会她一声。虽说现在不过七月间,但三个月方能到西北,再三个月回个信,姚遥掐着指头算算,待回信到了程府,岂不是刚刚好?
随信,姚遥又备了几套秋冬的衣物鞋子捎去,那些奢靡的大麾大衣,姚遥均未挑,只拣了实用御寒,穿着简约的带着,又将日前特制的几双反毛皮靴也一并包了进去,西北的冬季那是极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