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姚遥喟叹应道:“那几年,若非纵儿,我怕……”她不愿再如此接下去,任何情绪均会传染,两个人的悲伤压抑会成倍,只会让人更难过。
小桃理解地点点头,探手安抚般地拍了拍姚遥,姚遥心下悲戚,不由地靠向小桃,两人竹林中相扶而坐,从翠叶中透洒进来的光线斑斑驳驳印在她们身上,竟给人种静谧之感。
洗漱换过衣的纵儿赶来林中见客恰与玩过水的小念儿相遇,两人小娃相视看了一眼,齐望向那两上互拥的女子,小念儿一撅嘴,嘟囔道:“娘是念儿的。”
纵儿一挑眉,瞧向小人,问道:“那是你娘呀”
“嗯。”小念儿认真地点头,随后,她想了一下,大度地续道:“姨娘好,让娘抱吧。”
“呵呵。”纵儿笑了一声,转而半蹲□子,直视念儿,续道:“我叫纵儿,是你口中姨娘的孩子,我比你大……”他探手比量了一下两人的身高,道:“你得叫我哥哥。”
“哥哥?”小念儿疑问地道。
“嗯,哥哥。”纵儿肯定地答道。
“哥哥,男孩子?”
“对呀,所有称呼哥哥,弟弟,一定便是男子。”纵儿一直称自己是个君子,但孩子这个词很打君子的折扣,所以,纵儿也一向称自己是一男子,而非一男孩子。
小念儿竟知晓皱眉,只见她蹙起一双好看的远山眉,定定地瞅了一晌儿纵儿,突地大声道:“男孩子,不好,不喜欢。”言罢,便迈开两条小短腿噔噔地一边喊着:“娘,娘。”一边向那两个女子冲了过去。
姚遥与小茹一齐松了手,转而看向小人,小念儿跑至小桃跟前,扯着小桃的裙裾便嚷着:“抱,抱,娘抱。”小桃倾身将小人抱至膝上,拿着温了汤喂向小家伙。
姚遥瞧了一会儿,才打眼瞥见几米外的纵儿,见他面上带着疑窦盯着小念儿,便笑着招手唤道:“过来,纵儿。”
纵儿慢步踱了进来,靠近姚遥,姚遥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也拿了碗汤递与他道:“先喝了,再说话。”
纵儿听话地喝了,姚遥才低头对他道:“小桃姨娘,娘的姐姐。小念儿,姨娘的小宝贝,你的小妹妹。”
纵儿对着小桃揖礼称呼,小桃点头应礼,随后递与他一个荷包,姚遥允他收了,纵儿才道谢收下,转而面上带丝疑惑看向小念儿,他挺想问那小念儿,为何不喜欢男子?
姚遥瞧着纵儿一直盯看着小念儿,不由地笑出声道:“怎么?小妹妹这般好看,不晓得错眼珠了?”
纵儿立时满头黑线,他这个娘脑子里存得都是何种念头呀?小豆丁一般,哪来的好看可言。若论好看,娘那房里的几个秋,个个亭亭玉立,清秀宜人的。好吧,纵儿确实有些早熟倾向。
纵儿轻咳一声,接道:“不是,只是好奇为何念儿妹妹会不喜欢男子。”
姚遥与小桃相对一视,立时便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担忧来,谁说二岁的孩子不存在心理问题?若是现下未曾及时发现,未做及时疏导,日后会出什么问题,大家怎能预料到?
姚遥轻咳了一声,先对纵儿解释道:“念儿妹妹只是有些误解,待日后姨娘细细与念儿妹妹解释解释,她便会理解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喜欢的了。”
“哦。”纵儿心内翻了翻白眼,娘这胡弄人的本事逾发退步了,这解释,还不若不解释。纵儿转念一想,可能也非娘的本事退步,而是自己愈发聪明了,这般嘛,倒能更容易理解。
待至用饭前,姚遥着人请来小桃姨娘与小桃叙话,而自己则带着两个孩子避让了出去。小念儿果然对纵儿充满敌意,凡是纵儿说好的,小念儿必然说不好,且还一直罢在姚遥怀里,不肯让姚遥跟纵儿讲话,独占欲极强,闹得纵儿一向不甚丰富的面相都挂出一丝愤恨来,瞧得姚遥直有些心惊,但因时间短促,板是板不过来,只是尽力解释劝说哄着小念儿,但成效不大。
待丫鬟来报两人已然情绪稳定,姚遥看时牌,已至正午,便携了两个孩子去寻小桃与姨娘去饭厅用饭,饭桌上,姚遥有心再跟小桃说上几句,但两个孩子在旁,谈话上便颇多忌讳,聊得不甚尽兴,待至正午用过了饭,姨娘年岁大了,刚嘱咐了其先歇下。门上便有人报胡公子来接妻女,姚遥带着满腹的忧心送其出府,待至出府前,姚遥郑重嘱咐:“不论姐姐做何决断,自有妹妹为姐姐断后,姐姐放胆去做便可。”
小桃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拍了拍姚遥的手,登车走了。姚遥挥手道别,心下却想,既然小桃进了京,姐妹离得这般的,无论如何,总算有个照应,以后再叙的机会可多了。
如此一想,离别的情绪便淡了许多,她心情略有些轻松地回转了玉竹院,暗念,来日方长嘛。
果真,不止跟小桃来日方长的很,跟那从前的旧识也来日方长的很。
两日后,姚遥想念小桃,命人套了车奔向临江客栈。姚遥出府一向谨慎地很,车马要低调,衣着要低调,那面纱也是必带的。
即便如此,在临江客栈楼梯上与方少逸擦肩而过时,仍让其认了出来。好吧,两人也算是旧相识,且这面纱也只是遮了个大概,眉眼仍就能瞧得出来的。
方少逸认出姚遥后,那眼神便随着跟了过去,带着掩不住的炽热与怀念,姚遥垂头向上走着,只作不识,为人要低调,这是自打重回盛京程府后,姚遥一直信奉的准则。
待姚遥稳步踏上二楼,方少逸才回神般对身旁的人抱拳道:“刘兄,马兄,咱们改日再聚,现下小弟突地想起一件重要事未曾吩咐下去,着实耽误不得,抱歉,抱歉,下次小弟摆酒请罪。”
“什么事?这般紧迫,该不是碰上什么老相识了吧。”那位被称作刘兄的玩笑方少逸道。刚刚方少逸那失了神的视线,两人离得近可是瞧得真真的。
方少逸面上一肃,揖礼道:“刘兄慎言,小弟确有要事。”
那被称作刘兄,马兄的相对一视,也敛了玩笑神情,抱拳道:“方兄客气,改日咱们再聚。”言罢,双方客气道别。方少逸直待人走得没了影儿,方吁出口气,转而快步上楼,他若料想不错,小茹应是来寻胡夫人的。
方少逸遣了身后的长随,一人直奔二楼拐弯僻静的上房处,那是程府给胡家安排的住处,他心跳剧烈,愈靠近心情愈紧张,三十而立之年了,今日竟让其涌出十几岁毛头小子的冲动来。他努力压抑住心内的这股悸动,将脚步慢慢放缓放稳,转过这个弯,他果然瞧见随在小茹身后的那两个侍婢之一站在门口,水葱般的年纪,娉娉亭亭,亮丽的很,但这样的女子却未以入他的眼,他心内浮现的只是那坦荡自信而言的黑瘦女子,以及夺了烟花异彩的那双晶亮眸子。
他在拐角处住了步子,望向那扇精雕的木门,那个一直未曾使已忘怀的女子便就在那门后的屋子内,他长长呼了口气,迈步走了过去,守在门的两家婢子齐齐向他望来,小桃的丫鬟先是愣了一下,才屈膝向方少逸施礼道:“方公子好,我家公子不在房内,辰正便出去了。”
方少逸瞥眼见小茹随侍的婢子也知礼向他请安,便忙点了点头,道:“我寻胡夫人有些事,只说几句。”
“这。”小丫头皱着眉为难了一下,应道:“回方公子,我们夫人正在待客,不甚方便,要不您稍后再来?”小丫鬟试探地问了问。
方少逸状似思量,半晌儿过后,为难地道:“真有急事。”
“那好,奴婢通报一声。”小丫鬟曾受过嘱咐,方家对胡家有过大恩,要礼让十分。
屋内的姚遥与小桃正对坐叙话,聊至姨娘,却听丫鬟如此通报,姚遥皱了皱了眉,应道:“既如此,姐姐便忙,小茹先行回府,日后寻机再聊。”
小桃抬手按住她,轻声劝道:“你出府一回也属不易,想必他不过两三句话吧,他也算是你的旧识,见见也属无妨。当年……”小桃将话顿住,若非姚遥一封书信拜托,方少逸不可能在槐州对小茹及其夫家如此照顾。若非方少逸,胡家也也未必会在槐州落得住脚,更不会发达得那般快。且在新朝初建大赦天下之际,若非方少逸,胡家获良民之身份也并不会如此容易,而这些,均要托了姚遥与方少逸当年的交情。
37、第34章
姚遥知晓小桃说得是哪桩事,不过,都属陈年往事了,自己如今又是这身份,她思量片刻儿,才轻摇了摇头,回道:“不方便,也不妥,日后有机再叙吧。”这是托词,姚遥日子过得拘谨,几乎是深居庭院,足不出户,此次不见方少逸,那日后想必也是没机会了。
小桃看了看她,轻叹了口气,道:“何必呢?我觉得……”
“姐姐莫说。”姚遥突地打断小桃的后段话,续道:“那些话不必说,一则,我还没有那心境,二则,也是为了纵儿。”
“心境倒还可以理解,为了纵儿?这话便有些过了,难不成你为了纵儿,年纪轻轻便要做那尼姑子?咱们王朝自古到今也不干涉再嫁,且一向对此还是宽容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