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琅穹撑着脚步上前,伸手便撩起袖子,未等见伤,夏瑶手一转,又将瓶子收回袖中。
“为了御琅陌不惜性命?”
“不惜性命。”御琅穹冷言答着,而前一刻在归途之中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得荡然无存。
“那为什么不干脆去死?你若死了,御云蕊自然会放过他,那也就天下太平了。他成了御云蕊的独子,兴许会变得珍贵。”
御琅穹皱起了眉,更加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夏瑶眼中,死竟是正道所在,仿佛只要一死,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总是看似光怪陆离的疯言疯语,却是在状似不经意间,屡屡戳中人不能碰的痛处,又将一些事……剖析得让人只觉血肉模糊。
“一死了之是懦夫所为。”
“那死在我手里,为御琅陌流尽最后一滴血,就算得英烈伟岸了么?”
御琅穹的手颤了一下,这句话问得好没有道理,并非是为了他人抛却性命成全自己所谓无私,只是,他没得选择,事已至此,他除了赌一命换一命,又能如何?
只不过,他不欲与夏瑶争辩,默然不语,大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夏瑶撇了撇嘴,正算讨了个没趣。或许咬人的狗儿不露齿,御琅穹的夸言少语更让她觉得猜不透,又或许……他已是被世间种种不公与凉薄寒了心,心灰意冷哪里有心情与她博弈?
这便不好。谋局如战场,他是她局中首将,若是主将死了,她还玩什么?
重新掏出白瓷瓶在手中把玩着,慢条斯理道:“正如你所猜测,我的武功确实与你的武功属同宗,那也就是说,我的血,同样可以拿给御琅陌抑毒。”话似乎说了一半,夏瑶抬头笑得灿烂,那笑容中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你懂的。
“你还想要什么?”御琅穹突然泄了一口气,手撑着椅子扶手,缓缓在她身边坐下。
夏瑶从不做无谓之事,而这一次,却没有再卖关子,径直道:“在你兑现承诺之前,不退位,不回御神一族。”
御琅穹轻轻点头,这本就是该他履行的承诺,他不会言而无信,却也加上了一个期限,“一年之期。”
“没问题。”夏瑶应得爽快,又比了两根手指,突然一笑,笑得极其狡黠,“那么……你是不是可以立即履行你第二个承诺,为我暖床了呢?”
☆、棒打鸳鸯 (8)
轻描淡写便放过了一次讨价还价的机会,御琅穹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毕竟此前带着御琅陌前去找凤绝,她便已经大开海口讨了个无底的承诺,而如今她愿为御琅陌以血抑毒,却仅仅在他的承诺前加了一个本就存在的先决条件?
并非是他太过多疑,而是这个女子刁钻精怪的厉害,谁知道她背地里到底打了多少如意算盘?
两人各有各的揣测心思,各有各的处处防备,而正当御琅穹狐疑刚要开口之际,却见夏瑶突然起身,施施然踱步到他背后,双臂一曲,直直在他肩头后颈压下来。
若换做平日里,一个娇小女子不算得什么,可此时御琅穹外伤加内伤,又在深秋冷雨中呆了一夜,伤重疲惫之下,只觉如大山压顶一般,心肺间堪堪平静的气血陡然翻腾。
然,夏瑶却对自己恶劣至极的行为浑然不觉,用力向下压着他的肩头,在他耳边轻佻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你还是一言九鼎的帝王,应了要暖床就别抵赖,最起码,笑一个也是本分。”
话一落,御琅穹的嘴角还真的勾起,却是抽了。这天下间,只有登徒子调戏女子,却哪里有女子调戏男子?
“这笑得也太难看了。”夏瑶不禁皱眉评价。
“你已有爱人在故地守候,不必为其守节?”御琅穹问道,淡然的声音,仿佛知道夏瑶什么也不会做。
“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么?”夏瑶吃吃笑着,将头探过,望着他一脸戏谑,“我只是要你暖床而已,暖床是何意?寒床冷榻,暖热了便是,倒是你想多了?”
御琅穹有些无奈,他也早就察觉,夏瑶仗着他不能拿她怎样,屡屡冷嘲热讽,捉弄他也是上了瘾。
可也奇怪,他身周也有女子,但是,他却从未正眼瞧过几次,更加没有人敢对他如此肆无忌惮。
他曾屡屡以为自己会恼怒,却偏偏只是古怪意味的无奈,未真正动过气。
他最落魄颓唐的时候都被她看见,却从未有过在她面前显露锋芒扬眉吐气的念头,任她一次次狡猾算计开条件,任她一次次与他开着荒诞过火的玩笑。
与其说是被她要挟,因着御琅陌的性命投鼠忌器不敢惹怒她,倒更像是……纵容。
夏瑶见他又沉默了,百般无趣的样子,直起身来,手指轻勾,带着丝丝魅惑的挑动,勾动他的衣领,缓缓将他的衣袍退至臂弯。
衣袍的布料又一次将跳跃着灼痛的伤口撕开,御琅穹刚要开口制止她确显过火的玩笑,再陪她玩下去,恐怕明天不能如期启程。
忽然,灼痛的伤口涂上一抹清凉,如水一般滋润,似乎能熄灭伤口中跃动的火焰。丝丝清冽的药香,轻柔绵软的触感,她在……替他疗伤?
“啧啧啧,我确实需要暖床,但是,被一块烤肉暖床还是恕我接受不能,食难下咽,搂着恶心,这交易可亏死我了。”
一席话,将御琅穹心中难得涌起的些许感动尽数扑灭,脸有点儿黑,毕竟一番话中没有半句好词,不怒气冲天已是修养极佳,有好脸色那是不可能的。
☆、帝王小可怜儿 (1)
“她真的是你亲娘?就不怕一不小心失手训子变成了弑子?”夏瑶再次想在御琅穹这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她不会在意的。”御琅穹的声音有些沙哑,伤重累极,也比不上提起他的母亲让他觉得更疲惫,避开话题问道:“陌与你说了什么?”
夏瑶晃了晃手中的扁药瓶,带在身上的药本就不多,却几乎都用在这两兄弟身上,还需要搭上自己的血,这一次,她还真是亏大了。
“无需拐弯抹角,你也应该什么都知道了不是么?不过,别打我的主意。”
“为何?”御琅穹的声音仍旧淡然着,似乎并未因小小计谋失败而感到不快。
夏瑶伸头到他面前,刻意与他对视着,问道:“你说为何?”顺道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又说道:“你也说过,我有爱人在故地守候,更何况,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宰来吃又嫌没肉,我为什么要答应?”
“许是将来一国后位……”
“我如果以他的性命要挟你将皇位传与我,一向在所不惜的你,会不会答应?”
便是这样一句话,御琅穹就明白了。夏瑶的心不在权贵,别说是一国后位,就算是皇位,恐怕也难以引她就范。
然,如果一个人活着却不要唾手可得的至尊地位,那么,她要的究竟是什么?她一再从他身上讨取条件,图的又是什么?
御琅穹的思索也只能到此为止,身上灼烧一般的痛楚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浓重倦意,他甚至有些听不清晰后来夏瑶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直到为他包裹伤口的刺痛传来。
“一瓶绝世良药,外加亲手上药包扎,一会儿兴许还要助你疗内伤,牺牲一夜好眠,还得误一顿晚膳……”
“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御琅穹话语间竟是带着丝丝笑意,对夏瑶的脾性在短短几日内已是再了解不过。若说是精打细算不尽然,说是巧取豪夺也并非那般贪婪,就像只奸诈狡猾的小狐狸,斤斤计较却只讨她自己觉得需要的东西。
夏瑶眉毛一弯,笑得极其诡异,“我要阮七给我当使唤丫头。”
御琅穹没有果断答应,微微皱眉,“为何要独针对她?她并非是使唤丫头。当年我带着陌回北齐途中救下她,她一身武艺是我所授,学得近半成,如今已是宫中禁军统领。”
“哦~~”夏瑶语气拐了好几个弯,慢慢点头,一字一句道:“情谊匪浅。”看吧看吧,果然是奸情。
御琅穹颇为无奈看着她,却突然真的勾起一边唇角,而非抽搐,“你若真容不得她,我命她先行回宫便是。”
“算了,舍不得便也直说,金屋藏娇反倒是我替别人做了嫁衣。”
夏瑶一脸糟心的表情却让御琅穹压抑的心豁然舒松了几分,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对阮七充满敌意,但是,她对他身边的女子极其抵触,非但没有让他觉得不悦,反有些被人重视的感觉。
那并非一国帝王受人景仰的荣耀感,并非徒有尊贵被人小心对待,而是……他在她心中有一席之地?
然,夏瑶也总有能让人上一刻云端下一刻地底的本事,寥寥一挥手,“罢了罢了,你就算是淹死在女人堆里,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御琅穹脸一沉,甚至懊悔的闭上了眼睛,他真后悔与她说话!
不一会儿,又见夏瑶着手开始脱鞋脱袜,忍了忍,还是不禁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洗脚啊。”
…………
☆、帝王小可怜儿 (2)
“夏瑶,可会梳头?”
“会。”夏瑶抄起梳子,小心将御琅陌一头长发理顺,松散束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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