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便拉起她来,说道:“你只管去罢,且别叫人进来,完事了我自然叫你。”
秋绡听了,忙胡乱擦了脸,理理衣裳,出门去了,临去又是千嘱万谢的。
这里云楼见秋绡去了,低头一想,心内早有了主意,便走至那小丫头跟前,蹲下瞧了两眼。那丫头听两人你言我语的,究竟不知怎
么个处置法,只听见云楼最后说“完事了”三字,早已吓得浑身打战个不住,因瞧云楼走来,只当是死定了的,不由哭起来,只因堵着嘴,哭不出声,只呜呜地发出些含糊声音来。
云楼便说:“你不用怕,我既然救你,岂有再害你的道理,如今我只问你几句话,你好好答了,我与你想办法,必不叫她伤了你的性命。你若愿意,就点点头儿。”
小丫头听了,忙死命点头不迭。云楼瞧这丫头满脸泪痕的,先时那趾高气昂的劲头早不知丢在哪里了,料她不敢怎样的,便将堵嘴的帕子取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屋里的?”
小丫头说:“叫缀红,是老爷院里的。”
云楼点点头,又问:“谁叫你来的?来作什么?”
缀红说:“是楚江侯府里的小侯爷,因他今日来府里与老爷说话儿,偏巧老爷不在,他坐了一会儿,就悄悄的出来,教我说了一篇话,又把这帕子给我,叫我进来寻霜姑娘来。”
云楼便问:“教你说什么?”
缀红说:“他说:若得见姑娘,就悄告诉姑娘,那天拾帕子的人来了,若要帕子,就在今儿晚上二更天的时候,往花园西南角亭子里要去。倘或不得见姑娘,就找房里的姐姐们带信儿,只说有人拾着姑娘的东西了,若要,就叫一位姐姐亲去与他说话;若不要,他就要自己寻了来。我因见不着姑娘,常日里见秋绡姐姐常跟姑娘的,就要找秋绡姐姐说话。谁知秋绡姐姐恼了,要杀我!若不是姐姐来了,我现在怕是都到了阎王殿了呢!”说着,就哭起来。
云楼听了,心下已有了主意,便说:“你也不必哭,我虽救了你,这事儿却到底没完。如今她不过怕闹出来,丢了姑娘名节脸面,但凡不闹出来,就没事。”
缀红忙说:“好姐姐,我再不敢提了。今儿差点儿连小命儿都没了,我还敢乱说呢!”
云楼道:“虽如此说,不但她不能信,连我也不能信的。今儿我放了你,若哪一日不好,你越发连我都说上了,那时我们都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况且就是我们一时信了,她既作得了这样狠心事,若哪一天又疑起来,自然这事再干一次也不难,那时却没人来救你了。”
缀红听了,又唬起来,忙问:“那依姐姐说,可怎么办呢?”
云楼故意低头假装想了一会儿,瞧她急得了不得了,方说道:“如今只有一个万全之策:说不得我
为你跑一趟,求那小侯爷将你要了去,你离了这府里,跟了小侯爷去,我们也不怕你说了,你也不用怕她再害你,而且你既是为了霜姑娘的事跟了他去的,想必他也能好好待你,便是进不了侯府,想来也能得个好处安身。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你若依呢,就悄悄地领我见他去;若不依,我也没法,我也下不了这狠心害你,只得告诉秋绡多防着你罢了,她再爱怎么样,我也管不了,你且想想。”
缀红一听这话,哪里还用想的,连忙就点头如捣蒜的,说:“姐姐这样一心为我,我再不依,岂不是连好歹也不知了!我就(注2)带姐姐去。”
说着,便爬起来。云楼见她依了,心中一面计议,一面与她整了衣,二人出去。若问云楼如何计议,且看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注1:主意正,中性偏贬义,意为不听人劝,一意孤行。
注2:“就”字这种用法,意思相当于“这就”,立刻、马上的意思。如“我就来”,意思即为“我这就来”,“我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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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廿一、小侯爷偷香窃玉,被逐婢行迹可疑
且说上回云楼震唬住小丫头缀红,二人一径悄悄往前头寻来。如今单说这小侯爷,乃是楚江侯第四子,姓萧名庭,表字兰生,今年方十六岁。上回云楼已于闲语时问过秦中月,得知这小侯爷乃是与当今圣上之女澧汀公主定了亲的。因一面走,一面想着,教了缀红几句话。缀红甚是伶俐,瞅着二门上婆子不防,悄悄带云楼打角门儿溜出来,往外书房后边来。来至一个月亮门前,犹未迈进门内,便忽见门后墙下转出一个衣锦佩玉的公子来,笑嘻嘻道:“怎么去了这半晌?叫我好等。”
缀红便说:“秋绡姐姐正各处给小姐们送东西呢,所以我找了这半日才找着。这就是霜姑娘房里的丫头了,爷有什么话,只管问她罢。”说完,便闪过一边去,走远了。
这里萧庭将云楼打量了几眼,倒不急着说那话,且先问道:“怎么上次我瞧着跟姑娘的人不是你?”
云楼低了头答说:“回爷的话,是小姐特特叫我来的,还叫我不让别的姐妹知道,我也不知是为什么。”
萧庭便不言语,半晌冷笑道:“哦,你既然是余姑娘的丫头,怎么那天我却瞧见你跟着秦三公子的?你这丫头好大胆子,敢诓起我来了,方才刚小丫头说话时气色就不对,你以为我是呆子,瞧不出来的?”
云楼听了这话,心下一惊,正思量着怎么答言,却不防被他抓住了手,往怀里一扯,按在墙上,云楼猝不及防没躲得开,便见人已贴脸压过来,鬼笑道:“我也不知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既然你冒名顶替的来了,你还不知我要干什么?她不来,你来也使得,我就先泄了这股火再和你说。”说着就要亲上去。
云楼虽未经事,却也已模糊知道人事了,见他这样,登时发慌,忙说道:“你是要我,还是要她?今儿你若乱来,你看明儿找谁替你牵线搭桥!”
萧庭瞧她有趣,也不松手,只管抱着,笑道:“哪里找不着人了?指望那一个,还不知哪一日才能上手,好容易有一个送上门来,我为什么不要?”
云楼此时虽是心中乱跳,却也勉强镇静住了,说道:“若说要丫头,爷家里不但人比我们这里多,只怕也比我们这里标致得多,要我作什么?爷若说因为我诓了爷一下子,心里气不过,要捉弄我,此时也捉弄得够了,再不说正事,爷难道不怕耽搁了?”
萧庭听了这话,越发觉有趣起来,便歪头瞅了她半晌,笑道:“你这丫头倒有意思。你且说罢,我倒要瞧你有
什么话说。”
云楼见他松口,忙挣扎出来,退后两步,喘匀了气儿,方说道:“我知道爷对我们姑娘有意,爷只怕不知道姑娘的意思罢?这事儿若说起来,也是两情相悦,要作成也不难,爷若不信,现有我们姑娘的东西在这里,要送与爷以表心意,爷请看。”说着,便将那题诗的帕子并金簪递与他。
萧庭瞧了,果然是余霜纨的东西不假,便信了几分。又见云楼说道:“我虽假托是姑娘房里的丫头,其实也不是有意欺骗,只因姑娘屋里秋绡姐姐知道这事,断不肯行,方才还和那丫头闹起来,几乎没闹出事来。因此姑娘嘱咐我,这事情万不可叫秋绡姐姐插手,而且要求爷和我们老爷要了那丫头去,免得漏了口风,生了事,就作不成了。今日我们二少爷、二少奶奶回门,回来还要见老爷、夫人去,人来人往的,因此今夜不成事,待得了机会,必定想法子知会爷一声。”
萧庭听了这话有情有理,又有东西在手,也就信了,想了一想,便笑道:“既这样说,我且信你。只是还要叫你带个东西去。”说完,便叫云楼等着,自己抽身去了。半日,拿回一张笺子来,说:“把这个给余姑娘。”
云楼接了,见是一张粉蜡笺,上面还带香气,上写着一首小词,便想他定是惯于干这事的,忍不住说道:“爷这倒是全挂子的武艺,半点不缺的,已勾得人动心了还不够,还要弄这个来,叫人害相思病才罢呢。”
萧庭笑道:“窃玉偷香,亦是一门学问,既要风雅,又要香艳,若只管要干那皮肤滥淫之事,岂不是没趣得很?”
云楼听了,便说道:“既这么着,爷方才怎么又吓我呢?”
萧庭笑说:“我这一辈子见过不少丫头,一般的不过撒娇使媚承迎柔顺罢了,倒是没见过敢骗我的,既然你的胆子大,怎么还怕我吓你?”
云楼没言语答对,只好说:“以后再不敢了。”
萧庭便问:“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呢,以后怎么找你呢?”
云楼便只好告诉他名字。萧庭点头道:“人也刁钻,名也刁钻。”说着,又瞅了她一时,方说道:“你去罢,我也回去了。”
云楼便道万福,又说:“爷千万别忘了要缀红丫头。”
萧庭应了,看着她走了,方回书房来。
且说云楼打发了萧庭,心内犹自怦怦直跳,回思真是好险,心里暗暗地加了一份小
心,以后行事便不肯如此轻率了。一面想着,一面回来,先去告诉了秋绡,只说变着法子将缀红打发出府去了,而且已震唬住她,必不敢与人说的,秋绡方放了心,又是千恩万谢的。那时秦暮颜与余时都已去多时,云楼回至秦中月这边,便是中饭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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