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请大人进去?”不知道跑到哪里的严训导此时又冒了出来,点头哈腰的请着差官进县学,又是训导陈秀才,“误了大人的差事,我为你是问!”
差官被陈秀才噎得心里怄气,严训导又是这样的低头哈腰,他反而气性大了些,阴阳怪气地道:“这是县学,我等不得随意进入,有辱斯文。”
严训导连连赔笑,又是道:“他年老昏霾,大人不必同他一般见识。”他又转了眼珠子,“在下便是这县学的学官,章教谕不在,这里的一切都有我负责。”
“这么说你能做得了主?”
“正是。”严训导毫不犹豫地应着。
董维运冷哼道:“严训导这是从哪里回来了?方才您不是从后墙翻走了么?什么时候你又能做的了主了?”
“你胡说什么!”严训导涨红着脸驳斥董维运的指责。
学子们听到了严训导居然丢下他们就走看,现在又来巴结上官,对他甚是不耻,纷纷指责他。
严训导指着董维运道:“不要被这个土匪蛊惑。我等都是读书人,受朝廷恩惠,只当为朝廷效力,不可对上官无礼。”又对差官道,“不知上差所来何事?”
差官整理整理衣袖,慢条斯理地道:“奉布政使大人,学政大人之钧令,查检兴义县县学学产。”
严训导忙道:“是,账本便在这里,我这就去去给大人。”
差官将严训导一拨:“你只管带路。这事,就交给我们。”显然是不相信严训导,严训导涨红了脸。
陈秀才拦住差官,只是不让进:“这是学产,要查账自然要有个道理。你只管拿出布政使大人,学政大人的钧令来。”
差官从袖口掏出手谕也不递给陈秀才,随手丢在他的脚下,也不管旁的,带着人就往里冲。
一个小学童捡起纸双手送给i陈秀才:“先生。”
陈秀才一见那钧令看,面上顿时一变,忙冲到后头求见世芸。
“教谕太太,这……”
世芸看着那盖了布政使大印的纸张,心里默默地掂量着。随即决定:“吧大姑娘抱来。咱们退到一边去。”
“太太,这……”
世芸抱着孩子只坐在那厢房,由着衙役搜查。方典史听到消息跑了来:“章太太,有人告发教谕大人利用学子敛财,布政使大人跟学政大人相当的震怒,要彻查此事。”
敛财。章延闿敛财,利用学生?章延闿身边的事谁会知道,是谁做下的?
方典史安慰着世芸:“章太太,这绝对是诬告,章大人不会有大事的。此次本县中了七名举人,成绩斐然,听说学政大人对章大人称赞有佳。”
听了方典史的话,世芸更加确信那个人会是谁。既然是他,那么后手还有更多。
她感谢了方典史的通报,并请方典史负责维持县学,又让董维运去找陆县丞。
“找他?”董维运不明白,怎么会牵扯到那个县丞。布政使大人要为难章延闿,找一个很少有交集的陆县丞做什么?
世芸笑了笑:“你只管去找。把这个交给他便行。”世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让董维运带去,“快去快回,我还有事要交待你。”
郝知县要动章延闿,也只有陆县丞能搭手,上回柳家的案子陆县丞同郝知县的关系已经黑到了极点。陆县丞同章延闿不一样,他在兴义县多年,郝知县的底他更清楚。动起手来也更顺利。至于,她为什么认为自己能说动,还多亏了章延闿留下了这个。一个让陆县丞绝对心动的东西。
郝知县要动章延闿,章延闿早就知道,他早就留了一手。
只这么做还是不管用的,她还要推波助澜,要让这火烧得大一些。
世芸抱着女儿,便去知县衙门,去求见郝太太。
郝太太听了世芸的讲述,不由为难道:“这定是有人诬告。只是,我能有什么法子,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啊。”
“只有求知县大人在布政使大人,学政大人面前说说好话。还让我们见上一面。”
郝太太拉起世芸:“快起来,别跪着。我们老爷能说话的时候自然会替章教谕说话,这要见上一面,怕是有些难办。”
“县太太,虽是难办,但也不是有办法的么?无论花多少银子,我也愿意。”世芸双手捂脸,做出哽咽的架势,那生姜片是再也不敢抹在眼睛上的。
那郝太太因为柳家的事收的手软,此次事情一出她更觉得油水多:“哎,这衙役上下是要打点的,这属官也是要打点的。这么算算,没有个五六百两那是不行的。”
世芸咬着牙,拿出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这是上次金鸡换的钱,一直没有花,却不想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郝太太一见那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随即便伸手:“我这就派人送去,好替你打点着。”这才一出事就出手一千两银子,只怕家里还有更多,慢慢的耗着。
郝太太接了钱却是叫来自己的管家:“去,到省城的钱庄吧这个打散了,再交回来!”
郝家的管家一出门便有人跟上,那人紧紧地跟着他,一直到省城。郝家的管家才把那一千两银票递到钱庄,换了十张一百两的小额银票,又打算到各家钱庄换了现银,就让人从边上按住。
“你们要做什么?”管家大惊,他身后有一千两银子呢,这是要被人截了,他也就没命了,“好汉饶命。”
一条手腕粗的大铁链瞬时落在了他的脖颈处:“好汉?我们是布政司的差役,现捉拿你到案!”
管家一听,立马叫屈起来:“误会误会。小的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哪里会作奸犯科。我是兴义县知县,郝知县府上的管家。”
那差役拽了他起来,笑着道:“如此,就更没错。抓的就是你。”他随手往管家怀里一摸,摸出六七张银票,一二百的现银,“这就是证据。”
那钱庄的掌柜忙迎进来,将方才管家送来的银票递了过去:“差爷,这是他方才递的银票。这是汇通钱庄的。”
差役了过来,瞧了瞧:“兄弟们,齐活了,咱们走!”
管家被一直拽到布政司衙门大堂,才一看到自家老爷,立马扑将上去:“老爷,大人,救命啊!他们抓了小的,小的奉太太之命,哪里是抢他人钱财。”
郝知县听了立马皱眉,刚要上去解释一二,那布政司衙门的一个师爷走来,对着郝知县拱了手:“县尊大人,大人传你!”
第96章翻手(中)
郝知县只当布政使大人传自己坐堂开始审案,也确实是传他前去审案,只是这被告原告换了个儿,他郝仁郝知县成了被告儿,那原告……不是章延闿,而是兴义县的县丞陆县丞。
陆县丞的速度很快,直接撩了几样东西。章延闿知道的就只有最近的三件,以前的,他是听也没听过,算一算,那可是把郝知县上任九年来的案卷全部扒了一遍。不过那都是芝麻大的小事,翻不起什么浪来,最近的三件事又让陆县丞做大了。
一、
盗贼进县城之事。盗贼一事不过是郝知县同柳家人为敛财虚构的事,证人有董维运等一干上回被诬陷为盗贼的村民。更说明,当时的向知府曾经与他们勾结,事后,郝知县为撇清自己的关系,将所有事情推给了向知府及柳家人。
二、
县学捐银一事。县学筹办无数乡绅百姓捐款,期间,郝知县又趁机敛财。各商家苦主作证。每家的账册上都记下了数,还是以同样的理由,为郝知县祝寿。参照以往的例子,郝知县的生日居然一年之内过了两次。
三、
为私怨无顾冤枉好人,伙同他人作假诬陷,只为自己的私怨。揪上来的正是县学的训导,严训导。严训导胆子小,布政使大人的惊堂木才一拍,他便什么都招了。把郝知县命他将县学一应收支账目作假,又让他把假账本调换,销毁旧账本之事全都招了。
“大人,学生知礼仪廉耻,晓得这种事不当做。只是知县大人以我全家性命为要挟,我若不做,就要杀了我父母妻儿。学生多年科举不中,不能孝敬父母,已然不孝,现在眼睁睁的瞧父母妻儿受迫,只得屈从。学生愧对圣人教诲。”
严训导这么一哭一求饶,郝知县的罪名又多加了一条。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诬陷本官。本官什么时候让你自做账目了?明明是你们这些人串通好了,要诬陷本县。”郝知县当场叫了起来,好个严训导,自己什么时候挟持他父母妻儿,明明他一获悉自己的意图就倒贴上来,主动要求要替自己做账,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明白了,这姓严的是两边讨好,无论怎么样,无论哪一边得势,这样的他是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布政使拍了手中的惊堂木:“休得喧哗!带钱明。”
钱明便是兴义县的钱粮师爷,他也被带了上来。
郝知县一见到钱师爷心中便安下来。旁人不可信,这个跟了自己九年的师爷还是能相信的,他一生的前程可是指望在他身上了。若是他能功成身退,他日后怎么也能博个前程。
钱明本身就是秀才,也是因为有功名的,因此站在堂下,对着布政使大人只是长揖:“学生钱明见过布政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