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闿看着董维运,颇有些不快:“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我有力气,也会些功夫,找事情比高大哥容易的多。我平日里又吃的多…”
章延闿打断董维运的话:“你是吃我的么?你在我这里是白吃白住么?你不是在显学也做着差事么?你不用再说了,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的。”
章延闿似乎不快了,推了碗筷便朝前面去了,也不理会董维运。
世芸对着董维运歉意地笑了笑:“你别介意。去做事吧。”
董维运看了看世芸,只得拱了拱手,却不再言语。
世芸回屋包了些东西,去看高安一家。
高安家的一见到世芸又跪下哭起来:“奶奶,奴婢做错了什么认打认罚,绝不含糊,可就别把我们赶回去啊!这叫我们以后怎么见人啊!”
当初跟着二爷出来,那是意气风发,恨不得二爷在任上做出些名堂,事后为官做宰他们也算扬眉吐气了。可没想到,二爷这才有些起色,就瞧不上他们,便要把他们赶走了。
高安忙拉着自家婆娘,不许她胡说:“胡说什么。二爷让咱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你闹什么!奶奶,她那是临走前说了大话,这下回去,叫人笑话。她一向大嘴,不知天高地厚的。”
高安的平静表现又让世芸愕然,他倒是随遇而安。
世芸将手中的包袱递过去:“你们跟了我们三年了,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这也就算我的一点心意。也不能空手回去…你么也晓得,现在有些手头紧,等日后,情况好些了,我定要你们来的。”
高安推着包袱只是不肯收,只是表示,只要二爷二奶奶一句话,他们就是刀山火海也立马过去。
世芸以为高安一家走了就没事了,章延闿去闹着将横云嫁出去,还说谁给的钱多就嫁给谁。闹的家里不得安宁。
这一日才送走高安一家走,郝太太打发了人请世芸过去,世芸想了想,穿了一件旧天蓝纱杉,里边衬了一件小黄色绢杉,下面穿一条旧白软纱裙。
郝太太一见到世芸这幅模样,倒是一愣,随即又笑道:“好些日子没瞧你,你怎么却是瘦了?”
坐月子养出来的肉,都因为带孩子消下去了。
世芸笑笑,却是道:“县太太唤我有什么事?”
郝太太笑着道:“叫你来就不能听戏,吃回酒?”她今日是受郝知县的指使,要来瞧章家的钱的,想尽法子弄清章家到底有多少钱,想尽办法捞钱。
世芸忙站起来:“吃酒,好,我好些日子没吃…没陪县太太了,今日定要好好的陪陪县太太。”
郝太太高兴了,便吩咐开席,又命开戏。
这酒菜才一上桌,郝太太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章教谕的太太怎么一门心思的往那肉上扑,她劝说了好几遍,她也就是只顾着吃,随便应付几声。这是…
“章太太,章…还请点戏。”郝太太递了戏名册子。
世芸咽下一口肉,取了帕子优雅的擦拭嘴角,歉意地对郝太太笑笑,随即又接了过来,看了两元,又推回去,“还是县太太点。”
郝太太把家里那个唱曲儿的银姐儿叫来,让她拣了好的来唱。银姐儿是在世芸手里讨过好处的,一见是她,立马殷勤地奉承起来,想着世芸平日里常听的,又是自己拿手的唱了两曲,便盈盈下拜,做了套上的架势。
世芸只是道好,故意不记得去打赏,只是道:“唱的好。再唱一曲吧。”
银姐儿倒也遵从,这唱的越多赏钱也就越多,她更是卖力。唱了两三首只觉得嗓子有些不快,便收口,只站在当前等着讨赏。
世芸只赏了酒并桌上的两样菜给她,便同郝太太在那里说话。
郝太太哪里能作罢,转了眼珠儿,想了想,自己先拿银子出来,她出了的多,世芸怎么也不能低于少的太多,况且,她的银子,她想拿便能拿回来的,也不在乎。
“来人,赏银姐儿十两银子!”
银姐儿大喜,忙磕头谢赏,又朝世芸那看去,世芸只是做不知,却是道:“我上回听得还有谁唱的那个浣纱好,县太太也叫出来吧!”难怪今日叫自己来,却是在这等着自己,郝太太又想捞钱?难怪章延闿借口家里没钱,却是郝知县在这里等着。
郝太太见世芸没有打赏的意思,少不得厚了脸皮:“章太太,这在等着讨赏呢。”
世芸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摸摸索索地从身上解了个荷包让人送过去,这才作罢。
银姐儿喜气洋洋地接了荷包,只盼着这荷包里装了什么好东西,她就手一摸,却是个空的,她不敢相信的翻了翻,的确是个空的。银姐儿的脸色有些五花八门,这个教谕太太,到让她白唱这么久!
一时郝家的女儿来拜见,世芸依旧是送了两样针线。
郝太太见她这样子便招来人问,那下人回说,章家跟来的人就跟饿狼一般,那在二门外等着的仆人,一口气吃了二斤肉。
郝太太瞪目结舌,这是怎么个吃法。她今日要赔去不少啊!
“县太太…”郝太太还没开个头,世芸到先哭了起来,她哽咽着抹泪,“这叫我怎么办?他也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信,要去买什么书,家里的银子拿去了还不够,把孩子的金项圈也拿去了。
我说什么书要那么多钱,他也不说,这…这…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郝太太只得拍着世芸:“别哭,别哭,回头我让老爷说他去。”
世芸抹着眼泪:“您一定让知县大人好好的说他,再这样,家里…“正说着,簇水蹬蹬的来了,张口便道,“奶奶,要回了,这当铺就要关门了!”
世芸一听忙站起来:“我要走了。”又勉强的笑道,“好些日子没过的这么舒心了,明日我再来给县太太赔礼。”
郝太太哪里敢应,只吩咐家里事要紧便赶紧送人。
章延闿花三千两银子买宋版书的事她是知道的,却是把家底子掏空了啊。
世芸上了车,擦干了眼泪,只觉得好笑,好些日子没这么哭,差点就哭不出来了。她方才都想开口问郝太太借钱了,可她那送人也太快了,逼得她都没开口。
章延闿听着世芸的话,搂着她,不由笑道:“果然是我的太太。他居然敢惦记上我,回头我要让他全都给我还回来。”
“怎么了?”世芸不解地看着章延闿,章延闿突然收紧银钱是因为郝知县在伸手。但是郝知县怎么会无故出手呢?
章延闿笑笑:“没什么。只是要再苦你些日子,等乡试的结果出来。”
他无比的期盼乡试快些到来。
第94章决战(下)
乡试的日子很快便到,兴义县的一帮秀才们早就约好一同上路,如同以往,章延闿带队过去,到了快放榜的日子,郝知县也寻了个由头往省城去了。
放榜的日子总是让人心急。相比较江南各省,贵州每年举人的名额最少,连百人尚不足,但在各府各县的长官政绩的推崇之下,秀才的人数却毫不逊色于江南文教唱盛之地。要在这么多人之中杀开一条血路,实在是难上加难。
为了方便看榜,章延闿带着一帮秀才在临放榜的茶舍吃茶。小方进年级最小,最是沉不住气,已经站起来往放榜的地方来回的跑了几趟。那些个年老的,老成持重的,到还能勉强做坐,只是一个个心不在焉,借着低头沉思的模样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其中只有两个人毫无紧张,旁若无人的吃茶,下棋。
小方进走到那两人跟前,对着其中一人道:“方兄,你怎么还能这么般镇静?一定是考的好,必定榜上有名了!”他说着懊恼的跺着脚,“我这次肯定要落榜的,我有好几处都没有润色好。如果我要是写上那句话就更好了。”
小方进这么道,本来就紧张的人也开了口:“我也是。我的稿子只润色了两遍。时间怎么过的那么快,我到最后也没看一遍可有写错的字。大人,可有因为错字太多落榜的?”
章延闿点点头。
只听着一阵悲号,还有人道:“我还没用台阁体书写了。”
“余兄,你…”
“我练了多日,却没想到上手还就是用了平常的字体,待我回过神来,已然写了大半,又不能重新写。”那人垂头丧气,本来还指望着书法得了主考大人的眼,弥补自己文章行文上的不足,却没想到,就连这么一点点的优势也白白放弃了。
考生们长叹短叹,悲呼自己要落榜。他们满怀信心而来,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章延闿依旧吃茶同大方进下棋。
一时前面的人潮涌动,只听着无数的人叫道:“放榜了,放榜了!”
茶舍里的秀才们顿时坐不住了,一个个都冲将出去,可是临到门口了,每个人有伫足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看到自己没有上榜。一个个,互相对望着,都指望对方能去。
时间在这又凝结着。
不知道是谁将目光转向了章延闿,所有的秀才都指望章延闿了,希望他能帮自己去看。
章延闿抬头看着这些将目光留在自己身上的人,不由一笑:“你们是让我去?”
秀才们一直到点着头,如同训练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