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研脸涨得通红,揪着床单无比怨恨,被逼得急了索性口不择言道,“我没白吃你的,我,我……”声音小了下去,细如蚊呐,“你对我那样……没让你倒找钱就不错了。”
夏绥远一愣,随即不敢相信地仰头捶床大笑:“对,对,是有活计的。哈哈哈哈哈……”
笑,笑,呛死你才好,静研诅咒着,越发的委屈。
夏绥远笑够了,存才俯身,把她拖出来,咬着耳朵低声道:“看看,今晚上是不是应该做做工?这几天虽然活儿干得很好,但是 欠的可是明显资不抵债,过来陪我。”说罢作势伸手欲抓。
静研察觉到他朝着她胸口蹐吻了过去,意识到这个危险的信号,扭着腰试图推开他,惊魂未定之下,漆黑的眼瞳中满是恐惧地盯着他,仿佛他要谋财害命似的。
“哈哈,好了好了,今天放过你。”夏绥远拧着她的脸,“老老实实上药。”
静研用手捂得死死的,就是不肯,被惹得急了坯想拿床上的瓷枕砸他的脑袋。挣扎之下她痛得更甚,冷汗直冒。
夏绥远无法,只得暂时将她放开,立坐在榻上:“好了,我不管你行了吧?”
静研扯着被子,泪水涟涟地躲到里侧去,睁大了眼睛瞪着,似乎紧张地防备着。
她不要任何人的施舍,今天所有的苦楚她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夏绥远摇头,随手将床上的被子抽出一条,甩到窗下小憩的软榻上,打算在那里凑合一宿。
他身量硕长,躺在短短的软榻上算不得舒服,辗转间总算挨到听见那边传来细甜的呼吸声,方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地,过去掀了她的被子。
他怕吵醒她,用了十二分的小帮她退掉亵裤时,还是不由得皱眉。
腿根一大片细腻的皮肤被磨得红肿,有些地方还往外渗着血丝,两只膝盖被摔得青紫,小腿上也有擦伤。
他特地叫王贲带人连夜搭了比较软的松木台子,看来还是她太娇嫩了。
夏绥远叹气,一一擦去她腿上渗出的血水和额上的冷汗,又用手蘸了药膏,点涂在她磨破的伤处。晶莹的娇躯覆于掌心,他动作温柔,温存地爱抚,生怕打破了这件几乎完美的玉雕小人。
世间的事真的如此古怪,总有一个人值得你去想尽办法爱护,纵然明知她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都处理妥当后,他起身,就着微弱的光细细地打量她生动的眉眼。
这次的事情也许真算得上是一种契机,让她能够多少明得事理,小丫头若是一天不长大,叫他如何能安安心心地放开手?
第二日又是五更,夏绥远准时把静研扯起来:“你自己穿衣服还是我给你穿?”
她试着挪了挪腿,虽然不似昨晚那般火辣辣的痛了,可还是酸胀得难受,动一下要费好大的力气,于是咬着下唇勉强挪动着,强撑着床就要起身。
夏绥远见她辛苦,伸手便要去扶。静研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地理会。
她垂着头开始系衣服带子,纤细的手指苍白无力,仍然是那副娇弱的模样,此刻却将那份不甘不愿隐藏得彻底。
夏绥远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她有些生疏的动作,再未上前。
她今天学乖了些,特意拿了两条绸裤套上。两人还未出门,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前声音。
“小爷,小爷,开开门啊。”
夏绥远一听,忙去将门打开。林婆婆进来先是四下打量了一下,见静研还坐在床上,和气地笑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两团棉花包着的东西递了过去:“小夫人,这是老婆子做的,正好给你拿去用用看看合适不?”
说完又转头递给夏绥远一副一模一样的:“小爷,这是给你的。”
他哪里用得着这种东西,夏绥远刚要拒绝,眼见林婆婆冲他使眼色,便明白过来是老人家怕静研面皮嫩磨不开,特意弄了这么一出。
“婆婆,您忙了一晚?”他多少有些愧疚,握住林婆婆的手,“快去歇一会儿吧。”
“没事儿,老婆子不累……”林婆婆不由自主地开始唠叨,“你们年轻人啊,也得注意些身体……”
静研呆呆地望着手里软软的护膝和加了厚的腿垫,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走神。
“想什么呢?快点儿。”夏绥远送了林婆婆回来,她还在发愣。
“我的阿姆,人也这么好。”静研很小声地回了一句。
可惜那天抄家过后,她就再没见过阿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第二天理所当然地继续悲剧,不过也许是因为体力流失过度,静研的饭量明显上去了。
夏绥远偷悦之余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小丫头挑嘴的毛病还是很严重,怪不得瘦巴巴的没有几两肉。
以前他就见她不吃的东西很多,茄子不吃,土豆不吃,豇豆不吃……连各种肉也不怎么沾边,尤其是鱼虾类带着一点荤腥的。一顿饭下来,桌上大半的菜都会被她嫌弃。
但是她爱青菜,爱萝卜,真的像个兔子似的,也算很好养活。
夏绥远随手加了块鱼放进她碗里,小丫头皱了皱鼻子,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趁着他夹菜没注意,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鱼肉扒拉到桌子上。
夏绥远板着脸敲了敲她的碗:“怎么不好好吃饭? ”这么大半天了就见她光嚼白饭,偶尔东一筷子西一筷子地挑拣着。
静研嘴里的一口饭还没咽下去,睁大了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给你夹的东西怎么不吃? ”他说着又塞了一块茄子进去。
静研抿唇盯着自己的碗,侧目瞟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已经转移了注意力,又将那块茄子也扔到桌子上去了。
要是在平时,夏绥远根本不会计较这点儿小事儿,相反他还可能记下这个,吩咐厨房去做点儿她爱吃的。
可是现在……他没吭声,将自己碗里的饭吃完,放好了碗筷,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认真地看着她:“捡起来吃了。”
静研抬头扫了一眼,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于是扭头,望向夏绥远,对方则是很淡定地重复了一遍:“捡起来吃了。”
声音平和,不容拒绝。
静研差点呛着,瞟了他一眼也没理会,脸色发白当没听见似的继续吃饭。
“我说话当没听见?”夏绥远微笑了一下,目光冰冷,扳过她的下巴,“别让我说第三遍。”
“我不爱吃。”静研难受,使劲去扯他铁箍似的手,颦眉辩驳着,“脏了。”
夏绥远手上一用劲,将她往前一拉,四目相对。面上虽没有多余的表情,整个人却都笼在一层阴郁里,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静研这两天太熟悉他的这种变化,他发怒了,
她垂着头,眼神有些闪烁,咬着下唇努力思索着对策,本就坐卧难安,这会儿越发难受。
静研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刘延庆对这个独生的女儿爱逾性命,自然是千依百顺。她从小到大娇惯着长大,故而很单纯地认为今天的亊情只是因为夏绥远心情不好,要无嫌无故找她麻烦。
识时务者为俊杰,静研绞了绞衣带,不怎么心甘情愿地平和下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都吃掉,别浪费。”
静研完全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俏脸涨得通红,抒巴劲儿上来了,干脆扔下饭碗不肯吃了,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夏绥远脸黑得吓人,皱眉瞪着她,隔了一阵儿反而微眯了眼笑道:“好啊,不吃了?行。”
他直接起身,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吩咐道:“都听着,以后的饭都不用做小夫人这份儿了。”
若姑正站在旁边想帮忙收拾,听见他这话多少有些错愕,但是张了张嘴也没开口。锦绣被夏绥远特意凌厉地一盯,汗毛倒竖哪里敢说什么。至于林婆婆更是刚想开口就被夏绥远堵了回去。
“还有,把那边的柴房门打开。她今天晚上不用回屋里住了,反正也不稀罕。”夏绥远的话仿佛粹了冰块,不带一丁点儿的感情。
静研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奈何被他一激倒是硬气起来,咬着牙死活不肯开口说话。
戛绥远冷笑了一声,也不多言语,甩袖径自离开,再不去管她。
他本就气闷,刚出了中厅就见王贲过来附耳禀告。他皱眉听了,更觉得浑身都不畅快,索性唤他备了马。
“小爷,这么晚了还去哪儿?”
“刑部。”他只简单地扔下这么一句。
王贲眼见他带人远去,回头又见中厅内还是一片愁云慘淡,低头叹了口气。
还真是麻烦不断。
孙日恭正襟危坐于刑部牢内那张有点简陋的太师椅上,把手上的漆已经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内里枯黄色的原木,如同这黑牢内所有东西一样,乌沉沉的没有半分生机。
油灯里火光渐弱,他伸手用指甲拨亮了些,然后低头专心致志地读着卷宗,偶尔挥笔批注。
时光在这种空间内总是流逝得很快,匆匆而过一点儿尾巴都不留下。光源再一次幽暗,他抬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唤人取—些灯油来。皱眉听到牢内深处传来的婉转的格格不入的调子。
轮残月髙悬,冷冰冰的月光自坚实土墙上少有的小方窗内铺下来,在黝黑的地上落下一个不易察觉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