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青轻松地接住,摊开一瞧,那是一枚剔透的戒指,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打磨得几近透明,于手心内发出熠熠的光泽。
王贲手里也是一模一样的一枚,两人有些狐疑地对视,又集体抬头瞧他。
夏续远伸了个懒腰,微眯了眼如同吃饱了的老虎:“看你们两个谁有本事,能提前戴到若姑的手上去。”
他这几天趁着小丫头软筋散药力未退,虽然得时时照顾着,但也落得无数的机会可以为所欲为,吃得爽快之下未免心情大好,恨不得天下的鸳鸯都成了双,乍眼瞧见近在咫尺就是两个光棍,立刻就采取行动。
戴青和王贲俱是一愣,目光相撞觉得有点儿尴尬,索性低下头不言不语。
若姑皱眉,被他一提脸色通红,再一瞧那两个人煞有其事地玩害羞,夏绥远又一脸看戏的表情,气得踩脚:“没个正经的,谁要和你们鬼混?”
夏绥远哈哈大笑瞧着她几乎是飞似的自院内消失,还差点儿撞上刚赶过来的锦绣,摇头颇有些无奈地对着剩下的两个人道:“看见没?喜欢就赶紧抓紧时机,你们仨也都老大不小的了,不成的那个爷好再给你们寻个好媳妇去。”
“小爷,属下要先去看管捉来的人。”
“小爷,属下要去喂马打杂。”
这两个人几乎一起冲他拱手,不待他应下来,就一起消失在视线中。
锦绣诧异地瞧着夏绥远站在原地笑个没完,小心翼翼地捧着东西上前道:“殿下,小夫人的衣服拿来了。”
“嗯。”他正了正神色,冲着她挥手道,“进去吧,这几天挺累的,好好照顾她。”
这话一出倒是把锦绣的脸给刺激红了,一想到是因为什么才会累就浑身上下烧成了个小火球。
“是,是……殿下。”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唤,结巴着等着他离开,方才松了一口气。
静研睡梦中尚是不得安生,迷蒙中分不淸是真是幻,只能抱着身侧那人无意识地咕哝着:“什么……时辰了。”
那个人似乎被她摩挲得稍有些淸醒,将她一搂,整个人便压了上去,細密的吻随之落下来,弄得她痒得难受,想要抬手去阻挡又没有半点力气。
好累,软绵绵的不想动,眼皮粘连,四肢沉重,她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身体早已经熟悉了这人的一切,轻而易举地就能燃起火花。
耳鬓厮磨了良久,她如同一摊软泥似的缩在被子里,被人窝紧了被子,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
再睁眼头都有些痛了,她呻吟了一下,无力地揉着额角,自被中伸出一只手。
“小夫人,可是要喝水?”有人赶忙迎了上来,静研勉强睁开眼看淸那人是锦绣后,懒懒地“嗯”了一声。
锦绣端过杯子,将她扶着半坐起来,清冽的水甫一入口,神志立刻淸醒了不少。
她颦着眉毛,目光迷茫,抓着锦绣的衣袖问道:“什么时候了?”
“酉时。小夫人,您要不要用些饭食?都睡了三天了,刚才殿下还着人来问过,也该清醒了些,再睡下去对身子不好。”
三天?这么久,她一个激灵坐起,头上一痛又忍不住抬手抚额,强忍着那种撕裂的涨痛。
荒唐,太荒唐了,前一天她身上那个破药没被解开,在天香楼就被他折腾得睡着了,好梦正熟被人摸捏亲吻地醒过来,又是一番折腾,如此反复,她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胡天胡地。
她咬牙愤恨地捶了捶床榻上的软枕,不过才几下,她忽地收手。
真是幼稚,她心底冷笑着,刘静研,除了会哭,会示弱,会任人家欺负,你还会做什么?
锦绣见她一脸的无精打采,忙取了饭盘和小桌过来,盛了些粥想要喂给她喝。
“我自己来吧。”静研抹了一把脸,伸手接过,手一颤,调羹落地,摔得粉碎。
还是没力气,她有些沮丧地垂头,腿也发软,悲从中来……
门吱一声被推开,她自然知道是谁在这晚上能过来,羞愤之下饭也不想吃了一只将被子扯过,整个人都缩在里面,头发丝都不肯露一点儿给他。
“你先下去吧。”
她睁大了眼睛听着锦绣应了一声“是”,紧接着身上的被子就被人向旁边拉过去。
她咬牙,无声地手上用劲,然而哪里拼得过他,不多时便失了阵地被人着抱起来。
夏绥远把她拉出来,嘿嘿地坏笑着:“躲什么躲?”
他本以为她会如以前一般,躲着,耍着小孩子的脾气别扭着,谁料掀开被子才发觉不太对劲。
静研抿着唇,目光平淡地抬头扫了他一眼,绞着被角不言不语。
她的眼神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少了平曰的几分畏缩和稚嫩,不过几日便迅速地深沉起来了。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夏绥远摸了摸鼻子,掐着手腕把人拖过来按住了,抬手就在她臀腰上拍了一记,寒声道,“还跑不跑了?”
这一下用了三分的劲儿,静研被拍得一痛,皱眉忍了下来,只还是不肯说话,咬紧了下唇,似乎是在想着心事。
嗯?夏绥远皱眉,长胆子了这是?捏了捏她的脸蛋:“还跑?然后再被人抓走卖了?”
静研倏忽间抬头盯着他,被他很严肃地瞪了一眼,破天荒地并没有低头,雾气朦胧的瞳孔里多了几丝道不明的东西,视线中虽然有点儿心虚,但是并未错开。
夏绥远叹气:“不想问问我怎么还活着?”提起这个他心头一怒,抬手又惩罚似的拍了她一下。
不想知道了,再也不想知道了。她忽然心灰意冷,如今走到这般田地,除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笑料外,还有什么意义?
是她自己没用,报不了仇,倒成了人家消遣的东西。静研握紧了手心,冷静下来,她想起在那个污秽的地方度过的生不如死的几天,想起自己曾经下定的决心,忽然冷淡地一笑。
夏绥远甩头,只伸手将她头上那支骨簪拔下来,用力一折变成两半,
静研察觉到他碰自己,咬着唇劈手过来抢,却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在她错愕中已别在她头上。
“上面的毐我已经弄干净了,这回可以放心用了。”他将手中已经捏碎的赝品随手抛在地上,抬起她的下巴。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定,半晌方才有些虚弱地开口: “你……早知道?”
“嗯。”
“什么时候?”她垂眼去看自己的手,烛火摇曳在上面一片模糊的影。
“一开始我没怎么注意这簪子,不过后来……”他伸手理着她乌黑的发,“静儿,难道你自己一点儿察觉都没有?你半夜总做噩梦,还老是嚷嚷头痛,月事也不稳。”
双月辞,毒如其名,连续两月之内月中几日饮下,头痛绵延不绝,最后一日便会毒发身亡,死状如同于梦魇中着了惊。他本来以为她只是在他身边不适,偶然一日遇到安续多问了两句,没想到挖出了这个疑点。
后来他喝了她泡的茶,也跟着头痛,本想忍过便罢,谁知她那日忽然毒性攻心晕了过去。这毒虽然是慢性的不甚猛烈,他默默地看着她一点儿破绽未留地将有可能染了毒的杯子摔碎,便以为不会有事。然而那簪子插在她发间日子久了少量会沿着肌肤渗入脑中,
喝下最后一剂的那个晚上,宫中根本没有刺客,是他自己去了安续那里,请他帮忙放了心头的热血逼毒,才落了那么一个伤处。
“那么多法子都能用,你偏生选了这么个最遭罪的。”安续一面熟练地用着刀子,一面肆无忌惮地笑话他。
也许是因为这种法子能最快地清了余毒吧,再也许,是他欠她的,活该用这血和痛来偿还。
他将自己的前襟解开,露出胸口处那个还没有完全长合的狰狞伤处,钳着她的手按在上面:“你恨我也就罢了,明知道那簪子不安全,为什么还要天天戴着折腾自己?”
折腾?她笑得惨烈,不整日戴着叫她如何安心?
夏绥远轻吻去她腮边的泪:“这是我第二次放你走,你记着事不过三。”
“劫走我的是谁?”她突然一把推开他,用手背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很认真地问,“是不是你的仇人?”
“暂时还不知道。”他笑笑揉着她的头发,“也许是勇王的人,也许是你那位状元郎的人。”
“不会是绍宽,他没道理做得如此明显,你少来挑拨离间。”静研觉得反正事情己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再惨又能如何?不过是被他压榨一辈子罢了,以后总有翻身的机会,索性也懒得和他和颜悦色地好好说话,扯了被子裹住自己,紧闭双眼。
“呵呵,挑拨离间?我也真有那闲工夫。”夏绥远挑眉,神色—变。
“我是不是很没用?”静研背对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日出了后门,她就发觉不太对劲,努力了想要逃跑,可惜不过几步就被那个人抓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让她刻骨铭心的也许不是在青楼中被随意宰割的耻辱,反而是那个男人冰冷的目光,如同猫捉到了一只濒死还要挣扎的耗子,玩味,不屑一顾中透着明显的厌恶。
“你平时都让着我对不对?其实你早就在想,这个女人这么傻,我陪她胡闹一阵子也无所谓,对不对?反正她也逃不掉,过不了多久就能乖乖的,摔了跟头才会记得吃过苦。”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巧的唇边挂上了一丝苦笑,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扎在他心上,“就像你看得出来我是装的,可还是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