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着他,抬腕拭去眼中的潮意,这里的一切压得人心口发闷。
她觉得自己其实很无能为力,明明一切都做不好,可是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不是把一切都交给他,就会好过许多?
也许是气氛有些微妙,当他把她从马上抱下来,平放在地上铺好的披风上时,她并没有法抗。
夏绥远的吻很轻,温热的气息蹭在她脸颊上带着些麻痒。静研扭头,看着地上的青草中一丛不知名的小白花。
它们也许早已习惯了风吹日晒,却开放的依旧美好。
她在他身下细细的喘着气,柔软的唇间隐隐若现整齐的贝齿,身体开始发热,自体内慢慢的升腾,仿佛是一个潜藏了许久的秘密浮出了水面,眼前模糊一片。
夏绥远的气息越来越不稳,攥紧了她细软的手腕,强忍着不去伤害她分毫,快乐与悲伤不过是一线之隔,痛与甜的界限也不分明。
他离得那样近,似乎心的距离也靠近了许多。
静研眼睫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紧咬的牙关再也闭合不住,浅浅的发出幼猫似的呻吟。
他耐着性子,缓慢有力的让她一点一点地能够感知。
滋味渐渐变得甜蜜的近乎于残忍,静研的眼泪越流越凶,抬头将脸埋进他的胸口,那濡湿也顺带着蹭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见风一吹,冷冰冰的一片。
“静儿。”他餍足地低头吮着她细嫩的额头,却还记得将人搂紧在怀里哄,“宝贝,你真好。”
静研还在恍惚中,身体仿佛浮在汹涌的海面上,被潮水打得湿透,松软的身体微微的震颤着。
好累,她皱眉闭上了眼。他的手劲很轻,就像在摸一只刚生下来还湿漉漉的小猫,舒服的让人想要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地上,夏绥远怕地上太硬硌到她,将她举抱起来放在身上。
一阵风吹过来,静研本能的打了个哆嗦,往他怀里缩得更紧,却呢喃了两声不愿意起身。
夏绥远翻过来,将散落了一地的衣物拾起,一件件地替她穿妥,又把自己收拾整齐。
马儿还在离他们不远处,悠闲地甩着尾巴啃草皮,夏绥远打了个呼哨,它立刻听话的跑过来,甚至在他的示意下通人性的跪伏在地上,好让静研能轻易的坐上去。
静研没什么力气的抱着马颈,夏绥远却又回去俯身捡起最后一件落下的披风,裹住两个人朝着远处已经炊烟袅袅的营帐驰去。
两人在营里又呆了一阵,直到入夜城中快要宵禁,方才策马回到王府。
第二日锦绣打了热水进屋的时候,发觉本来应该还在熟睡的静研已经起身,正坐在妆台前,皱眉打量着面前一大堆的胭脂、粉盒等物。
“锦绣,你会上妆吗?”她没转头,继续细细的研究着,过了一会儿却又开口道,“还是算了,真麻烦。”
锦绣识字不多,却也懂得“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心里也高兴,就回道:“奴婢以前多少懂一些,小夫人要是用,奴婢可以去和若姑娘学啊。”
“嗯。”静研不怎么高兴的站起来,由着她伺候着穿衣洗脸,目光扫到一旁的桌子上,眸色一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哎,昨天晚上七哥喝茶的杯子谁给收了?”
锦绣呆了一下,没想明白她的意思:“奴婢刚才叫人拿去洗干净了,都放在那儿呢。”
“挑出来,谁稀罕用他用过的杯子。”静研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正色对她命令道,“下回不许乱收拾,把他的东西单放着。”
锦绣越发纳闷,昨天两个人不是都好了吗?怎么这会儿又闹,于是有些为难的小声道:“小夫人,那一套杯子都一样,谁知道哪个是殿下用过的?再说奴婢都刷干净了……”
静研扫了她一眼,没再吭声,只冲着她挥手道:“你先下去,叫他们送早饭进来吧。”
锦绣忙应了,转身刚一出屋就看到厨房的下人端了饭菜过来,索性顺手接过送进了屋。
门一推开,她看到静研正取了一个杯子皱着眉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便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将手中的托盘放下,低声道:“小夫人,小夫人……”
静研恍惚中回过神儿来,手一抖,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落,摔于地上碎成了几块。
“怎么这么快?”她抚了抚胸口抬眼问道,随即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把这些收拾了,还有叫他们再取一套茶具过来,用着不吉利。”
杯子碎了一只,茶具便不成套了,可惜,还是上好的骨瓷的,白皙剔透没有半分瑕疵。
那些碎瓷片的断口在地上隐隐的发钝,锦绣抿了抿唇,福着身子称“是”,再抬头却见静研眼底一道不易察觉的光闪过,随即归于虚无。
似乎是如释重负,她再抬头却见静研浅浅的打了个哈欠,行至桌前取了一册书来看,如往日一般无二。
肯定是自己眼花了,锦绣低头想道,将饭盘端了过去。
静研将手中的调羹放下,抬头问道:“今天的蛋羹是谁做的?”
“大概是林婆婆吧。”锦绣想了想,“府内主子们的饮食都是由她老人家操办的。”
静研“唔”了一声,低声道:“和前几日的味道不一样。”
是吗?似乎府里这段时间是缺佣人,前些日子招了一批进来,锦绣心道,却没告诉她。
“你跟我进园子走走吧。”静研似乎是吃饱了,将另一只手里的书册也放下,起身整了整衣裙。
今日似乎确有些不同,静研一面张望着一面在园子里逛着,当值的侍卫有见她出来的,却没有任何人上手阻拦。
这算什么?陪睡的恩典,静研抿唇垂了头,信步朝着院门走去。
穿过一侧的拱门,在经过几条小径便是厨房,锦绣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走着。
静研进了厨房转了一圈,并没碰任何东西,也没和任何人说话,静默的站在一侧瞧着这一大堆的下人们忙忙碌碌。
倒是林婆婆—眼瞧见她,忙迎上来笑眯眯地道:“小夫人怎么了?这厨房烟气大,可别熏着您……”
林婆婆一向喜欢她生得俊俏,一辈子无子无女,早把她和夏绥远当成亲生的,恨不得搂在怀里抱抱才好。
“我没事儿,婆婆,就是想过来瞧瞧,这些天的伙食可都麻烦您了。”
“哎哟,瞧这话说的。”林婆婆见她懂事,越发地心花怒放,“以后想吃什么直接和老婆子说就成了。小爷是个男人,不如女孩家心细,您得多担待着他点儿,两口子过日子,可不就讲个和和气气的。”
静研笑得有点儿干,但是还是很认真地点了头。
“不过也是,这几天老婆子腿疼病犯了,你们吃的饭菜都是新来到张伯做的,他原在外面做过厨子,烧的菜可是真不错。”
静研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厨房深处正在切鲜笋的一个老年男人身上,低声道:“就是那一位? ”
“对啊,老身把他叫过来?”
“哎,不用了。”静研摆摆手,“我就是来看看罢了。”
她说完这话,和林婆婆告了别,便带着锦绣径自离开。
若姑低头扫了一眼锦绣送过来的东西,冷哼了一声问道:“怎么可着这整个府里,就你们主子事儿多? ”
她脸上那道疤绷着时瞧着吓人,锦绣也不好说什么,只低头小声辩解着:“小夫人也不是故意的。”
“成,你下次让她自己来和我说。”若姑起身,自库房一角的柜子里搜出一只骨瓷的茶杯,合着桌上的对了对,见差不多的样式,便将那套茶具放在锦绣手里,握住锦绣的手,低声威吓道,“不用我多说,你该知道怎么做吧?要是在主子们跟前乱嚼舌根,别说我扒了你两层皮! ”
她的手不知为何是冰凉的,锦绣一抖,手中的茶盘差点儿落地,背后一层冷汗,不敢抬头。
“行了,退下去吧。”若姑敛了气势,松手掸她走。
锦绣巴不得赶紧离开,端着盘子转身就要出屋,谁知走了不过几步就被人拍住了肩头。
“把东西放下,你先走吧,回去就说过一阵儿会有人送过去。”那人自屏风背后闪出,声音是沉稳的,落在她肩头的手掌亦是有力。
“是。”锦绣很听话地照办,厘里的气氛稍有些诡异,她看也不敢看一眼,便逃也似的离开。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寂静得落针可闻,夏绥远随手取了一只杯子握在手中,眸色深深地打量着,过了举响方才微笑着开口:“不过是一套杯子罢了,你也至于的……”
“对,不至于。”若姑挑眉冷笑,“今日是换套杯子,明日换个房子,后一日是不是要连您这个相公也换了?您就惯着吧,早晚有一天,惯出毛病来才好。”
“她要是有那个能耐我倒是不用担心了。”夏绥远想起来颇有些无奈地抬手按了按额头。
“又头痛了?”若姑一见他这个架势,口风一软,倒是有些担心地上前强将他按坐在桌旁软榻上,“给你揉揉吧。”
夏绥远并没拒绝,皱眉斜躺着,脑中如针刺般隐隐作痛,难受得冷汗直流。
他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放松一点儿,可是那痛却越发的厉害,寸寸锥心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