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穿了他人的欲望,看穿了自己的欲望,却看不穿这苍茫碧原的欲望,看不穿这雄隆苍穹的欲望。这也证实了,辛只是人,不是神。
辛落在最后,恋恋不舍地徘徊,远处蕃岩人的马头已经可以看到了,那一条黑线长长的,好似没有两端,渐行渐近,渐行渐近,他们在往这边臻凑,而辛被迫地从这边逃离。
辛就这样又逃到了脱脱乌,再次以荒唐落魄的形象出现在了他的臣民面前,这个晋王毫无尊严可言了。
蕃岩人的动静很大,战略部署一开始运作,北疆军这边立刻收到了消息。保住嚓科尔,这是管忠一直以来坚持的根本原则。辛虽然不明白,管忠为什么这么看重嚓科尔,但他明白现在只有管忠能把局势挽回来,东部的西边第一防线已经彻底被摧毁了,支离破碎,蕃岩大军长驱直入。管霄到现在还没有赶到,应该是被拖住了,蕃岩这次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把东部和备补军力全都引去了西部,然后又依靠轻骑速度,攻破东部防线,拖住援军,借以快速占领嚓科尔草原。
今天的紧急会议里,管忠和几个副将商量得很激烈,但最终的结果很统一,管忠带兵去迎战墨兰的中路蕃岩军,争取把他们困住;脱脱乌和邦鞑、呼木莱互相调剂好,三地把防线往前移,最好能分散一些西部蕃岩军的兵力,与管霄率领的援军、山陕援军汇合;辛和道临立刻返回嚓科尔,安排好嚓科尔的兵力,同时请求驻京部队的支持。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东路和西路都有待到的援军,本身实力也较强,可管忠的中路就只有这么些人,而且地理位置偏远,遇着险情,根本无法营救,而就根据双方的对比,管忠必输无疑,分明就是去送死的。
朱亚听完管忠的简说,扑通便跪在地上了,单手抱住管忠的腿,恳求管忠带上他。管忠咽下喉间唾液,抬手想要抚摸一下朱亚的头发,最终还是没有放上去。
“你此番伤势过重,不易再作奔波。”管忠说的理由堂堂正正,就连口气也是端的个通达明理。
朱亚知道劝他不得,流着泪,对着他磕了三个头,报了知遇之情,提携之恩,转身出去了。不久,辛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哀转久绝的羌笛声。
【子逸最近生病了,病得好难过啊,不过还要努力写文,保质保量,加油啊。下周六可能会有一次超级大爆发哦,大概在四万字左右,大大们期待一下吧。】
第二十八章
辛看着这浓郁的青黛色的夜空,月朗星稀,本想数数星星聊解心中郁卒,谁知竟连这点卑微愿望上苍也不仁慈宽予。凝眸深处,一匹孤狼,对月长嗥。辛在嚓科尔常能听到这种此起彼伏,哀哀婉婉的奇妙声音,每次都有十来头狼合唱般地在城外“嗷嗷”地叫着,但辛从没见过狼嗥时的模样,也没听过一头狼嗥的声音。
狼嗥时,头抬得高,它的粗短脖子抻得很直,圆鼓鼓的,下颔高扬,亮闪闪的眸子纹丝不动,口中吐出热气雾团,四肢笔挺,身子略有些向上斜着。辛被这奇特的姿势吸引住了,他不知狼还可以这样专注地站立。
孤狼的嗥鸣比不得群狼的壮阔、丰富,但有孤寂凄凉的漠然情感。在这令人伤心的地方,在这令人伤心的夜里,这令人伤心的声音,伤透了每一颗心。
辛的深思却被拉去了更遥远的地方,在缥缈的山河间,在朴素的宅院里,在奢美的宫殿上,哪里不透着孤苦,哪里不被心酸浸泡,上至君王,下到奴仆,每个人都有不可言说的苦楚,辛想要把脑海中幻想出来的每个人的心摸透,看透。
天一亮,管忠和辛就要从脱脱乌离开,各自奔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墨兰与嚓科尔,离得很远。
辛看着管忠这短短十几日里,满头青丝尽变了银绸,他的憔悴,他的伤势,辛看在眼里了,有过一次,他甚至在想着管忠是喜欢葬在故乡,还是葬在北疆。管忠本就有宿疾,这些时日来的打击摧枯拉朽,竟显露出油尽灯枯之势。辛尚在懊悔,当初不应让管忠来,自己要如何向管霄交代呢?
辛情不自禁地跨上前一步,一把熊抱了管忠,动作不敢太过,轻轻柔柔的,“你要保重,不要死战,北疆大将军远比一个墨兰重要。”话里意思放得很明白,辛还是不放心。
管忠对于辛的话只以笑回应,不置可否,辛浑身凉了不少。
“你也要当心,嚓科尔非同小可,一定要守住。撑到援军到来!”管忠附在辛的耳边,仔细叮嘱着。
辛正色回答,“我不能跟你保证守住嚓科尔,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辛不是说笑,他当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昨夜,他一人在荒原上吹了半宿冷风,那头狼一直都在不住地嘶吼着,一头畜生尚且如此执着坚强,他是堂堂的莫氏王朝晋王莫辛,怎能没有骨气地离开自己的居家之所!
管忠看辛认真的神色,心下也是惧震感动,“守住嚓科尔,东部就有救。嚓科尔周围有五六万的亲卫守军,就是拼光了所有人的性命,嚓科尔也寸土不让。我拖不了蕃岩军多久,你一到就立刻布置,千万莫要放松,这城是你父亲和我一起设计建造的,能抵抗多久我清楚得很,你要切记,绝没有最后一刻,努力往下撑,你父亲和我都在帮你。”管忠说得肺腑激动,他要和这个孩子永别了,他从不再儿女情长上拖拖拉拉,磨磨唧唧,可今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管忠往辛的袖子里塞了一只锦囊,帮他束了袖口,压低嗓门悄悄说道,“你精疲力竭之时,打开此锦囊,或许能帮上你。”
辛感受到管忠粗糙的指腹贴在他的手腕上,最后的那句话很轻,辛却听得清楚。辛本还在嗤笑朱亚性情多愁善感,儒弱多情,现下,他的眼眶也湿润了,也要淌出水来。辛撤步退后一些,拱手揖身拜了大礼,道别的话也没留下,一记马鞭已抽了下去。
管忠看着绝尘而去的辛立了少刻,自己也蹬坠上鞍,挥动无力的手臂,指挥着这只敢死队开赴绝地——墨兰。
辛和道临中途只停下了三次,一日的功夫回了嚓科尔。
辛牢记着管忠的劝告“一到就立刻布置”,马不停蹄地找来嚓科尔官职最大的几位,让道临亲自去请,集中在晋王府的正厅里。
符英还是又矮又胖,那幅笑眯眯坑人的模样让辛十分不自在,辛把不满都忍了下来,笑脸相向,平心静气地和同僚们商讨御敌事宜。
符英听了辛说嚓科尔现下仍旧很危险,并要全民备战时,露出了惶恐的神情,并连连摆手示意。
辛耐下脾气,和蔼地询问了符英的意见,谁知符胖子开口便是,“如嚓科尔不能继续坚守的话,我以为,放弃嚓科尔才是上策。”
辛的火气从天灵盖上烧了出来,咬紧牙关,这才没把他直接丢出去,“你可知嚓科尔有多少百姓,它的军事地位有多么重要。”
难得的,符英像是不怕死了一般,上谏不分时候,也不思考思考自己的话是否正确,“尽管如此,但若是嚓科尔被包围了,到时王爷您都出不去,怎么保障您的安全啊!”符英说地很诚恳。
辛鼻子里嗤得一声,斜眸望去,尽是寒冰,“你是想说,你的安全不一定吧。”眼神如刀,要把符英给剐了,“拖下去,自此刻起,你不再是嚓科尔的城尹了,给本王滚。”
门外俩守卫听着了,毫不顾及符英的身份,携住他腋下,将他的肥软身子抄了起来就往往外拖去。符英身材短胖,只有两只脚跟擦着地,一双肉乎乎的胳臂挣扎着,口中大喊,“晋王爷,不可啊,嚓科尔守不住的!唉!我是皇上的人,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嚓科尔守不住的!”
辛目光在四下里敏锐地转了一圈,大掌包起茶盏来,惯力甩出,对着已远了的三人冲口吼道,“把他嘴给堵上!”
在座的人一阵寒噤,个个管严了嘴,没人为符英求情,任由他被人拖走,这就是官场,那些迂腐愚忠的读书人只存在于一千年前,为了心中的正义,理想的社会,不惜纵身滚鼎,受镬烹之刑,慷慨义昂,举家赴死的老儒子已经死绝了。管忠说的一点也没错。
辛稍收了颔,声调低沉,“还有谁不想守嚓科尔,怕死的?”
每个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噤然无声。
“很好,”辛看也不看他们,王爷的气势展露无遗,“都给本王听清楚了,自此刻起,不论是谁再敢扰乱军心,言说此属话语,军法从事。回去了谁都不准歇,即刻备战。凡事听从本王调令,违命者,斩!擅自行动者,斩!有意外逃者,斩!”
三个“斩”字把众人的心彻底收了回来,城尹说抓就抓了,嚓科尔是晋王的天下,摆明的事,哪个还有胆量动歪心思。诺诺承应,心颤胆栗。
辛和道临交换了一下眼神,缓缓说,“嚓科尔不能没有城尹,特殊时期,不请示朝廷了,道临,即刻起,你便是嚓科尔城尹了。谁有意见?”
又是一片维诺之声,赞颂了辛一番,责斥符英,勾腰驼背,一脸谄媚。
辛很满意,大赦了,“都回吧,本王看着你们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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