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管忠吼着。
“不——”辛撕心裂肺地大叫着,而后爆发出痛彻心扉的一声哀号,“啊——”
“噗”的一声,刀入肉透骨,跪在地上的那个背上挨了一刀的蕃岩人胸膛猛地往后一凸,胸前一柄寒刀入了大半,透身而出。
辛像是被怔住了,抓着刀一动不动,倏而,往后退了一步,刀被艰难地拔出了,血并没有如愿地喷出,只是汩汩地从心脏处流淌出来。身后的两个兵士松开了手,那人依旧硬硬地跪着,眼神已涣散了。
管忠缓了口气,冽冽的口气让辛要发疯,“刀不是用来刺的,你应该劈,应该砍,再杀他一次。”
这次辛没有再抵触,整个人木讷地举刀,对着那人的头颅,一刀狠狠砍下,刀歪了一点。那人头皮被削掉了半边,殷红将脸整个浸没,什么都看不清了,那人的身子直直地往前倒了下去。
管忠冲另一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令辛意想不到的事在一瞬间发生了,那两个士兵竟然放开了另一个蕃岩人,那人嘶吼着,抢抓起身边的剑,就要撞到辛那儿去。
辛吃了一惊,看到那人绝望疯狂的眼神,什么也顾不得,手起刀落,拼尽了力气,缺腿蕃岩人的头竟然直接被削了下来,横着飞了出去,落在水源边,两只漂亮的眼睛惊恐地撑大,就这么,死也没有闭上。辛看了一眼,转身平静地往回走,看到管忠和善的笑容,大脑里模模糊糊不知被什么填满了,而后世界崩塌般的轰隆一声,辛两眼一翻,身子载倒在地。
辛迷迷蒙蒙中感到身下颠簸跌宕,眼皮沉重地抬起来,一片曚昽的强光射进辛的瞳孔,眼前景象是一块块各色光斑,辛抬手挡在眼前,好一会,适应了光线,挣扎着撑起身体,才发现自己是被放在了一辆最简易的车上,没有四壁,没有穹顶,前头一匹黑马拉着,怪不得身下起起伏伏、磕磕绊绊,辛身上盖了一块毛毡,看不出本色,是这草原上土壤的亚黄色。
“爷,醒了?”道临趴上来,凑在辛的耳边,柔声问道,生怕吓着他。
辛渐渐回忆起了昏倒前的事,他杀了两个蕃岩人,遍地的鲜血,还有死不瞑目的头颅,辛的寒颤又上来了。头转了转,竟然看到了自己的部队离驻地越来越远,而蕃岩的旗帜已然飘扬在本属于己方的地盘上,辛抓过道临,声音都在颤抖,“怎么回事?啊!怎么了?”
道临本跟在这破车的旁边,一路小跑累得够呛,被辛一把勒紧了衣领,头脑闷了闷,“管将军下了令,我们撤出这里,让给蕃岩军。”
“什么!”辛暴怒发声,眼神四下里寻找着管忠的身影,看到他正端坐在头马上,放开道临,恨声说道,“叫他过来。”
道临见辛眼露凶光,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往外一跳,唤过一名兵士,让他把管忠请来。
管忠驱马往回走,驻在辛面前,既不下马,也不说话,打了个手势,赶马的人下了车,车子停在原地,后面的士兵跟没看见这辆车似的,直接绕开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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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辛压下怒气,知道不能在将士面前争吵,否则扰乱军心,大局不稳。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待到后面的伤病残将统统过去了有段路,管忠才下了马,自己执起鞭,让道临骑马跟在一旁。
辛开口便是哼得一声,质问的气息很浓重,“为什么不战而降?我在等你的解释。”
管忠对辛的态度有了一丝不满,稍皱了眉,顾及着他的身份,并没有发作,“这里注定守不住了,与其全体阵亡,不如把防线往后缩,保存实力,和别处的汇合后再做打算。”
“所以,你拱手把这里让给了蕃岩人,长他人威风,灭自己锐气,就这么灰溜溜地要逃到哪里去?”辛开始口不择言,试想管忠逼着他杀人,一觉睡醒,阵地已失,辛只觉得窝囊,他这个王爷连这么大的事连句话都没说,手下人都已经办完了,他的意见问都没问。
管忠的态度也差了,他的心情本也不好,看着张牙舞爪,满嘴胡语的人在自己面前招摇,“这是为了大局着想,死战下去,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现下要做的巩固后方第二道防线。只要不让他们把湖刹什海包围起来,依靠这个中心,东西互助,左右牵制,蕃岩的速度一慢,我们就有机会分割瓦解敌人。”管忠一口气把该说的都说了,辛若是再不明智,就凭他北疆军最高长官的身份,欣朵和嚓科尔肯定守不住了。
道临此刻比辛镇定,管忠说的是真理,管忠要撤军前就跟道临商量过,道临同意了,这是当眼跟前儿最好的方案了,管、道查过地图,西部还好,及时往后拉些距离,防线又连成一条,蕃岩无缝可入,但东部还是很危险,这个口一打开,东部西大门就失了。
辛回头恋恋不舍地又凝望了一会自己的营地,走得很远了,天上的红云和地上的战火都交叠在一起,辛尝到了失败的味道,苦涩,只能往肚里咽的苦涩。
这剩下的人全部撤到了东部的第二道防线,以墨兰、脱脱乌、邦鞑、呼木莱四地为基本点连成的一线,管忠叹了口气,把希望寄托在这里。“朝里已经调了山陕驻军前来支援,估计再有十来日就可以到了,咱们要撑一撑。齐鲁的军队也做好了准备,这场仗不知会打得怎样。”辛的软化让管忠也开始叹惜,两鬓斑白,他不再能够豪迈喊出“鬓微霜,又何妨”的人了,他老了,渴望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产生患得患失的忧虑之情。
辛掀开了盖在膝上的毛毡,不顾咕噜向前的车子,纵身跳下,管忠诧异地看着辛。辛撒腿往后方跑,长袍绊脚,大袖碍身,辛只顾往前跑,跑得靴被蹬掉了一只,玉冠也不知何时去了何处,直到没有气力了,人直接扑倒在地上。
管忠和辛停在原地等他,久而没有反应,道临急了,管总示意他下马,自己翻身纵鞭驰去。
管忠感到辛身边时,辛脸侧着朝下,口大张,泥土矮草都进到嘴里了,眼睛等得牛铃般得大。管忠心疼地把辛拉起来,以汉子的方式重重地把他按到胸膛上,手沉沉地拍着他的背。辛的一侧脸颊是脏兮兮的土黄色,流淌下来的泪冲刷出道较白的痕迹,辛第一次在他人面前以哭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痛苦与悲哀。
管忠抱着辛,两个人都不说话,部队已经走远了,万籁俱寂,只有辛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所发出的压抑低吼。马匹人脚扬起的尘土又落定,他们走了,风光无限的北疆军为了自保,竟然通过如此屈辱的方式苟且偷生。辛的泪滚烫汹涌,这是他经历的第一个失败,他的骄傲在昏迷中被摧毁殆尽,可那水珠儿烙伤的又怎是他一人的心,管忠,道临,活着的战士,整个北疆联军,哪个人的心不在流血。
一阵风贴地袭过,衰弱的草被压弯了腰,低下头,细细的尘埃在远处汇聚成的薄雾挨着那草,成了一片曚昽。偌大的草原上,空旷无人烟,一骑伫立,两人痛苦相拥,还有一辆破旧的两轮牛车。
管忠带着剩下活着的,伤了的或是没伤的人到了墨兰。
墨兰的驻军都是管忠亲手调教出来的,见到老主人,心中既有激动,也有义愤,看了晋王辛弃鞋丢冠、披头散发的落魄模样,徒增了几分悲凄。
管忠让辛去安置了,本想让辛就去歇息,看他这一日杀人痛泣,神劳身劳,却被辛愤怒兴奋的眸光怔住了,他现在无论如何是睡不下去的,他的眼里氤氲的,都是报仇的欲望。
辛参加了将官们的会议,他一言不发地盘腿坐在墙角,低头只听不说。
“将军,怎么到到墨兰了呢?”这是墨兰的节驻史,墨兰的最高父母官,也是墨兰驻军的最高将领,名叫朱亚。
管忠身子紧了紧,干涩着喉咙,哑声道,“前方失守了,我放弃了第一线。”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切切的私语唏嘘刀剑一般地刺着划着在场的管忠和辛。辛双拳紧攥,额上青筋突暴,但什么也说不出口,确实,失守了。管忠的牙咬得快要裂开了,这种被抑制却又无法截至的不满和蔑视让这个老人感到无比的难堪和自责。
朱亚凌厉带着警告的眼神从在座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他不允许有人这样对待管忠,管忠于他是与父母同样尊重的人,目光划去,一时处处噤声。
“我把战线拉长了,现在也只有等他们冲进来,再包起来吃掉。”管忠的神色恢复得很快,是他咽了血镇住的。
朱亚跟了管忠十多年,管忠的脾性他了如指掌,“将军,这招很险,若是再被冲开,我军形势可危。”朱亚这人不会说假话,尊敬是一回事,决策又是一回事。
“可敌我伤亡高敌十倍有余,若不后撤,全军覆没,势在必行。”管忠苦恼地捏揉着自己的左额,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下道命令居然如此艰难,“西部,管霄正在赶来,蕃岩打不过去,只要东部撑住,把防线作牢了,待两面夹击,我军可胜。”
朱亚沉思起来,单手托颚,食指打着圈,“墨兰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势必成为第一个被攻击的对象。”他也开始担心,管忠守不住,他朱亚是否能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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