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爷,请这边坐吧。”惜怜绞着手,拉了一下旁边的梨木圈椅,示意辛。
辛颔首应答,人端正地坐了下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不知应谈何事。
惜怜看着辛刚直的脸部线条,看他浓密墨长入鬓的眉,看他英挺高耸的鼻梁,看他薄情紧抿的双唇,惜怜感到了一丝少女的羞涩,面对心上人时紧张温暖的感动,辛的善意和体谅突如其来,出乎意料。惜怜在最初的震惊后,心中涨满暖流,快要溢出来了。惜怜一直低着头,不让辛看到她的脸。
“你这几日还好吗?”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缓、平静。
“多谢王爷关心。”惜怜只按最规矩的答,不敢多说其他的话。
辛闷闷地又不肯说话了,对着惜怜,他实在想不出谈论的话题来。沉默了半天,终于又发了声,“本王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是,王爷在查娘娘仙逝的事,圣上怀疑中有内情。”惜怜答得很流利,很镇定,就像事先早已知晓,且事不关己。
辛却被吓了一跳,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黑瞳上蒙了寒冰。
惜怜一转睛,将辛的阴冷表情尽收眼底,一阵心痛的感觉涌了到喉头,是自作多情吧,她怎么会以为辛会关心她呢?“这几日,太子被软禁在东宫,康安王又回了藩地,而王爷一直隐秘地留在京师,惜怜自己推断这一切应该与王爷有关,但仅凭王爷撼不动这两位皇子,一定是圣上……”惜怜看到辛抬了手,中断了她。疑惑地抬头,辛面色沉重,细细打量着惜怜,眉皱起来,一股狠劲,“你们都下去。”辛对着道临和阿墨吩咐。
道临和阿墨没有停留片刻,退了出去,但两人出门前,都深深地看了一眼惜怜,道临的目光中含了探求和称赞,阿墨的目光中却满是担忧。
辛等门严密地阖上,眼形成了凤形,犀利的眸华刺剌剌地射在惜怜身上,“本王没想到本王府内还有这么一位人才呢,哼。”
惜怜很厉害地一抖,慌张地起身跪下,两手攀紧辛的腿,“王爷,妾一心只为王爷分忧,别无他意,王爷明察。”泪簌簌地掉下来,咬紧唇不让呜咽声从喉间溢出。
辛将惜怜从脚边拨开,忍下浓浓的不快,“起来吧,把你的话说完。”他需要谋士,需要有见识有想法的人在身边庇护他,即使这个人是他一直所厌恶的小妾,他依旧可以接纳,以对待他人的态度来平等地对待惜怜。
惜怜用黑色的宽袖揩去了脸上的两道泪痕,如黑云挪移一般飘回了圈椅中,轻柔而无声无息,“妾以为皇上定是自己不忍心处罚责备各位皇子,可又碍于对皇后娘娘的情谊和皇后的娘家势力,不得不处理几人给别人看看,是以借王爷的手……”惜怜的声音低了下去,剩下的话她不用再说,辛是聪明人,她不把话说透,辛反而会想的更深、更全面。
辛听得惜怜一席话,蓦然如醍醐灌顶,他一直以为皇上是因了对皇后的深爱绵恋,惜怜一针见血,这原因里还有政治,还有庞大的皇后娘家势力。是了,皇后离奇过世,她娘家的人怎会罢休,失去了皇帝身边最亲的人,也就失去了对皇帝行为的监视,威胁着整个家族的利益和未来。皇后家在如此险境中若仍能保持宁静才真是怪事一桩。辛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个巴掌,从困惑中清醒过来,他想,他大概找到拜托眼前困境的切入口了。
辛在一瞬间对惜怜的态度彻底转变,这个女人,不容小觑。辛十分尊重地整了衣冠,向前微倾身子,为惜怜详细地介绍了他所知的一切,“你说,接下来,本王怎么做?四个皇子两个有问题,剩下那两个呢?绍宁王肯定逃脱不了,可嘉定王呢?你怎么看这两个人?”辛决定以对先生的方式,对待惜怜,他选择信任惜怜,出于一个男人的自信,他相信惜怜只会帮他。
惜怜凝了眉,沉思片刻,道,“妾以为绍宁王并不难对付,可是嘉定王绝非善类,王爷要小心。”
辛暗暗默许,更加了一分确定,“何解?”惜怜不简单,他的身边竟藏了一个女韬略家,且一藏就是两年。
“据王爷所知,嘉定王未向皇后娘娘进献礼物,且嘉定王并未与皇后独处。这一切不仅仁孝宫中的侍女可以作证,甚至连康安王也可以为其佐证,一切都很完美。但他错了一点,无论如何,作为庶子,他都应该进献礼物,这是规矩,嘉定王的避嫌避出了唯一的错。至于绍宁王,他有几分心机,至少娘娘没有直接服用那些带毒物,可他的方法太过老套也太过愚蠢。”惜怜锁着眉,一点点分析给辛听。
“本王对三皇子根本无计可施了?”辛自己慢慢抽丝剥茧,得出了一个他最不想得到的结论。
惜怜突然放轻松了,她的话辛听进去了,“是。”
“如此说来,三皇子是唯一一个可安然脱身的人了?本王已树了太子这一大敌,二皇子回去静下来细想必也会明白本王的推波助澜,到时若与四皇子也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上,本王处境堪忧。”辛的心中已有了对策,可他想听听惜怜的建议,只一步步地引着她。
惜怜听着辛说的一条条现状,心下一片明朗,故作不知,“妾以为,王爷既不要与嘉定王纠缠,又要帮助绍宁王摆脱这麻烦。绍宁王较太子更为机警谨慎,较康安王更沉稳冷静,王爷若帮绍宁王过了这关,将来便可依仗绍宁王来抵抗太子与康安王,若王爷今日抓着他不放,将来三位皇子联手对付王爷,嘉定王也定不会干涉,那时王爷的处境就不仅仅是堪忧了。”
辛就差要抚掌大笑了,这女子的想法与他的一模一样,这虽不是万无一失,可就当前的情况,怕也是最佳方案了。
辛盯着惜怜看了好一会,见她安安分分地坐直了身子,低垂着头,两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你何时回嚓科尔?”
“王爷,妾想要守完七七再回。”声若蚊鸣,呜呜咽咽的,惜怜又变回了那个唯唯诺诺、安静平凡的丑陋女子。
辛登时失了兴致,他不懂一个人怎能变化得如此之快,他依旧在细细地品读味着惜怜说的话,这个接近他的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怀疑她。
最终,辛还是落荒而逃了,匆匆地与惜怜道了别,向城东宅子走去。
回到住所,辛与道临交谈了近半个时辰,才把明日的行程定了下来——去绍宁王驿。
绍宁王是个聪明的人,思考问题用两个脑子,辛一来他就知道了辛的意图,连下人通禀都不让。辛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堂上。辛等到第三次续的茶水都凉透了,才看到绍宁王慵慵懒懒地在众人簇拥下移步出来,正眼也未看过辛。
辛明白,这是绍宁王给他的一个下马威。辛也不急,喝完一杯茶,歇一会儿,等口干了,在喝一杯,比耐心,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辛在绍宁王出来时依旧平平淡淡的闲适模样,茶盖刮过茶杯,啜口香茗,再啧啧舌。
先忍不住的还是年轻的绍宁王,“晋王殿下拜访完太子和康安王,这就来看本王了吗?倒也真是迅速。”
辛听得这冷嘲热讽,再加之之前的漫长等待,心中一股火就燃了起来,“呵呵,本王此番前来并非拜会,只愿得绍宁王一言,是要生还是要死?”辛不屑地瞟一眼万花丛中的绍宁王。
绍宁王脸色丕变,推开攀附在身上的一干娇媚,喝道,“都给本王滚出去。”周遭的人迅速地四下疏散开去,只一小会儿,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
“九皇叔,您是要帮小侄了?”绍宁王急急开口,他这几日心中甚是焦虑,眼见着太子与康安王接连受罚,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他能安静地保持沉默,毫无举动到现在已是十分不易了。
“四殿下,圣上知道这事儿的原委,这事儿的里面长短圣上也都弄了个一清二楚,本王得罪了太子和康安王,如今本王帮四殿下一次,望今后本王有难时,四殿下也能搭一把手。”辛把话挑得很明白,目的也很明确。
绍宁王听辛的口气就知道辛无意多费口舌,点了头,“九皇叔,您打算怎么帮本王?”
“四殿下,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的事还不能使你信任本王吗?”辛不答反问,怡然自适地睨着绍宁王。
“呵,九皇叔,您可真是……呵呵。只是本王要的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您给的,是什么呢?”绍宁王笑罢,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狭长凤目里满是凌厉。
“一尘不染。”辛浓眉高挑,嘴角微扬,一字字地答言。
“九皇叔,本王从不逼人做不可为之事,可若是事儿办得不称本王的意,之前承诺过的都不算数。”绍宁王沉声闷道。
第十六章
是警告还是条件?辛的眼形一变,“本王历来只跟能互相信任的人合作。”
绍宁王半阖了眼,看着辛,缄口不言。辛对于绍宁王的表现并未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揭开了茶盖,搁在桌上,收回手,眼平视前方,平静地等待对方的动作。
整个中堂内寂静得可怕,两人的呼吸声均听不出来,沉默像一只无声的猛兽在堂内翻腾踢扑,又像弥漫了许久的火药,等待着一个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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