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却不愿意走,抬起头看,认真地说道:“可是,可是我还要去找我弟弟呢,他一个人在湖边玩。”
荀馥雅听到女童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遂与玄素悄然跟上。
女人闻言,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好声好气地哄道:“那大娘陪你一起去接弟弟回家吧。”
女童天真地笑了笑:“好的。谢谢大娘!”
女童慢悠悠地领着女人往左边走去,走了一小段路,瞧见来了一名看上去敦厚老实的男子,赶紧跑过去向他求救:“救命啊,这位大娘是拐卖贩!大叔快救我,救救我!”
敦厚老实的男子愣了一下,警惕地将女童护在身后,而那个女人跑过来,怒斥女童:“哎呀,你这淘气的小孩,别天天给大娘来这一套,赶紧跟大娘回家,晚了回去又让你爹出来找你了。”
女童赶紧向敦厚老实的男子解释:“大叔你别信她,我不认识她的……”
“哎呀,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女人不悦地蹙着眉,向敦厚老实的男子诉说,“这位大哥,对不住啊。这是我二叔的小孩,被她爹打了一顿就赌气跑出来,家里人都找疯了。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在闹脾气,不愿意回家,让您看笑话了,对不住啊。”
敦厚老实的男子见她说得合情合理,开始有些相信了。此时,一名凶巴巴的男子跑出来,气冲冲地将躲着的女童揪出来怒斥:“你还有脾气是吧?赶紧跟爹回去,看回到家我怎么收拾你。”
女童哭着挣扎,叫嚷:“你不是我爹,你不是我爹!”
凶巴巴男子边夹着女童走,边厉声怒喝:“打你两下就连爹都不认是吧?看来是打得少了。”
女子赶紧上去好言相劝:“哎呀,二叔,你别总是对小孩子又打又骂的,你看甜甜现在都怕了你,都不愿意回家了。”
两人带着女童越走越快,敦厚老实的男子以为他们是一家人,遂转身离开。
荀馥雅在他们经过身旁时,走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目光冷冷地说道:“把孩子留下。”
凶巴巴男子脸色一凝,见荀馥雅和玄素不过是弱女子,立马凶了起来:“干嘛呢,想抢我孩子呀,我跟你们拼命啊信不信?”
说话之时,巷子里跑出几个脸色不善的壮汉,明显是他们的帮凶。
荀馥雅眸色一凛,喊了一声:“玄素。”
“明白。”
玄素提着鱼叉冲过去,很快将这些人贩子打得片甲不留。
“哼,敢在我小姐面前玩花样,我小姐可是清河城的女诸葛,破的案子比你们吃的饭还多呢。”
玄素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踹了一脚那位凶巴巴的男子,随后去报官。官府将这群人提回衙门,衙役向荀馥雅询问名字,荀馥雅调皮地报上玄素的名字。
官兵走后,荀馥雅蹲下身来,温柔地安抚着遭受惊吓的女童,笑着询问:“小妹妹,你可否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呢?”
女童低声说道:“我叫盛如愿。”
荀馥雅愕然一怔,盛如愿?这不是盛景南的妹妹吗?上一世,盛景南可是寒门子弟中的佼佼者,年仅二十就当了提刑按察使司,破案如神,深得新帝赵启仁的重,与大理寺卿江锦川并称“天启双杰”。
那时候,朝臣之间流传着一句话“惹天惹地莫惹谢阎王”,谢昀虽然虽然政绩斐然,却是个□□酷吏之徒,即便是六月酷暑,有他在的地方,必定阴风测测,如坠寒潭。相对的,有盛景南和江锦川在,必定是阳光灿烂,人心安定,因为有他们在,再大的冤情都会被洗刷,再凶恶狡诈的凶徒都会被绳之於法,再深不可测的谜团都会迎刃而解,朝臣之间也流传着一句这样的话“求神拜佛不如迎南川”。
上一世,因为她被软禁在谢王府,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大名,并未与他们接触过,不曾想,这一世竟然遇上了盛景南的妹妹盛如愿,这份惊喜让她变得有些激动。
她亲昵地牵着盛如愿的手,笑道:“走吧,姐姐陪你回家。”
“嗯。”
盛如愿抬头打量着荀馥雅,觉得她好看又睿智,心里很是喜欢,便放下心来,带她回家。
盛家的祖辈曾经是大户人家,可惜得罪了卫国公府,被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导致家道中落,一如不如一日,到了盛景南这一代,更是一贫如洗,沦落到给人倒夜香的地步。
他们住在城郊最破落的小木屋里,木屋灯火昏暗,那木屋残破得仿佛风一吹就飘摇起来似的,可就在这样一间破屋子里住在四个大人和一个孩童。四个大人如今正坐在木屋门前的歪脖子柿子树下,为盛景南没了工作而犯愁。
他们家境贫寒,盛爹却一心想要恢复盛家往日的荣华,到处借钱做生意,结果欠下了一屁股的债。他郁郁不得志,终日闷在家中酗酒,雪上加霜的是,盛娘得了肺病,需要买昂贵的药服用,而盛景南的姐姐盛明兰因为盛家出不起嫁妆而被退亲,盛如愿年幼懵懂,一家子全靠盛景南养着。
盛景南因得罪了地头蛇崔永福,被逼得只能替人倒夜香,可是今日又不巧遇上的崔永福,被诬陷他偷书,雇佣他的东家明知道他是无辜的,但是不愿意得罪崔永福,只能叫他以后不要再来。
“爹娘、阿姐、哥哥,我回来了!”
盛如愿瞧见了亲人,放开了荀馥雅的手,笑声愉悦地冲过去。
盛家的人瞧见了盛如愿,面露喜色,纷纷激动地将盛如愿轮番抱起,嘘寒问暖的嘘寒问暖,耳提命面的耳提命面,形成了一副家庭和睦的温馨画面。
荀馥雅看着失了神,曾经,这画面她幻想着许多次,幻想着被爹爹当做掌上明珠那般宠在手心里,幻想着自己也像盛如愿那般备受亲人的娇宠,一家团圆,和睦温馨,可是……
眼眸酸涩得有些生疼,泪水又不争气地溢出,她转过头,擦掉泪水,阻止自己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
盛景南走上前来,彬彬有礼地向她拱手道:“感谢姑娘将舍妹送回家,在下盛景南,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荀馥雅拱手回礼,道:“荀馥雅。”
盛景南察觉荀馥雅正往他的身后看,以为她想进屋子里坐,有些为难地说道:“荀姑娘,寒舍残破,就不请姑娘进屋喝茶了,日后姑娘若有用得着我盛景南的地方,我定然义不容辞。”
透过散发着暗黄灯光的破窗户,荀馥雅瞧见了里面的格局小得如同一间茅房,依稀可见那些家具都残破不堪,桌子上的书籍也残留着被虫咬破的痕迹,显然是捡回来用的,而屋顶和窗户上有不少补漏的痕迹,无处不散发着贫困潦倒的气息。
荀馥雅不想让盛景南感到尴尬,便道:“盛公子客气了,送令妹回家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请容小女子提醒,如今人贩子猖狂,令妹尚且年幼,而且盛公子家住得偏僻,还望以后多留神,切莫让令妹独自一人在外行走。”
言毕,她将今日盛如愿差点被拐之事详尽告知盛景南,盛家老小皆在旁边听着,听得是心惊胆战。想到若不是遇见了荀馥雅,只怕盛如愿在劫难逃啊,遂,众人纷纷上前一一谢过荀馥雅。
感动到深处,盛娘更是紧抱着盛如愿,哭诉着盛家的辛酸,盛景南遭受的不幸。盛家老小无不是一副愁云惨淡的神色,而盛景南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困窘。
荀馥雅知晓盛景南往后成为名动天启的提刑按察使司,必定是经历了一番磨难才有那番成就,不想过多地干预他的人生,只是委婉地鼓励道:“盛爹盛娘,你们莫要忧心,暗黑总会过去的。有些人经历了磨难就会锋芒毕露,而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盛景南就是这样一个人。”
盛景南没想到与荀馥雅萍水相逢,竟被她如此高看,向她拱手行礼表示感激:“承蒙荀姑娘看得起在下,在下定不会让荀姑娘失望的!”
荀馥雅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盛如愿的头,拿了些碎银给她:“如愿,姐姐给你银子买冰糖葫芦,以后不要跟陌生人走了,陌生人给的东西都是陷阱的诱饵哦。”
盛家老小瞧见荀馥雅居然给了盛如愿十两银子,面露震惊之色,除了盛爹,都急着替盛如愿将银子退回来。盛景南更是说道:“荀姑娘,在下知晓你怜悯我们盛家贫困,但是我们不能平白无故要你们的银子,这样我们跟乞丐有何不同?”
荀馥雅早料到这样,从容地笑道:“我没有因为你们贫穷而瞧不起你们,想要施舍你们银子,我只是对如愿一见如故,想给她点零花钱买好吃的,买漂亮的衣裳,若盛公子心里介怀,不如日后赚了钱,买同等价格的礼物回赠于我便可。”
“可……”
盛景南犹豫着,想要继续拒绝,被一直默不作声的盛爹打断。
“就这样吧。”
盛娘怕倔强的儿子与盛爹争吵,将盛景南拉到一旁低声提醒:“儿子呀,家里米缸已经没米了,这十两银子是及时雨啊!”
盛景南感到困窘,但是为了家人,只能硬着头皮询问荀馥雅:“请问,日后去何处能见到荀姑娘呢?”
荀馥雅冲他笑了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