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大批官兵涌进来,加入了厮杀,现场的血腥味更浓郁了。
谢昀感受到怀里娇妻的轻颤,将她带到一旁,温柔地安抚道:“别怕,是救兵!”
荀馥雅踉跄起身,眼皮肿得几乎睁不开,谢昀比她高了半个头,挡在她身前,她从谢昀的肩膀朝外看,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男人上身穿着灰色的狼皮裘袄,下身则是一袭钢制的碎鳞战裙,脚蹬鳞甲战靴,背上负着一个箭囊,抽箭,弯弓搭箭,松弦,动作一气呵成,快得犹如闪电,从四面八方掩来的杀手被射倒在地,正是路子峰。
眼前形势一片大好,谢昀厉声下令:“都杀了,留一个活口就可以!”
路子峰转头看了他一眼,边射箭边后退,掩护姜贞羽绕过敌人,姜贞羽并不领情,英姿飒爽地与杀手缠斗。荀馥雅瞧见姜贞羽完好无缺,玄素在一旁掩护吓得面如土色的江骜,大家都平安无事,便松了口气。
谢昀在警惕周围,他的神情看上去很疲惫,但是,只要有个不熟悉的人靠近,他都一刀砍过去,丝毫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等到杀手都死绝,危险解除了,荀馥雅才开口问他:“将军怎么回来了?”
谢昀转身凝望着她,久久不语。
夜凉如水,寂静无声。晚风不断撩拨树梢上的树叶,一片片树叶温柔地飘落于他们身上,谢昀幽暗的眼眸闪耀着星火,良久,才声音低沉地回答了她。
“我想你。”
“……”
荀馥雅看着一本正经的谢昀,愣神片刻。
这些年见惯了谢昀什么都不在乎的浪荡模样,面对这样的谢昀,她的心里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荀馥雅性子是冷淡些,但也不是好赖不分的人,朱唇轻启道:“谢谢将军,想我,救我。”
谢昀愣神了片刻,倏地一笑:“这么客气?”
荀馥雅淡声道:“当我欠你一份人情。”
谢昀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说,谢谢相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呢!”
荀馥雅看着手腕上的红绳,说话的语气轻了不少:“你画本看多了。”
谢昀闭口不言,忽然靠近她,向她伸手,却被她敏感地躲开。他失落地收回了手,正想跟她诉衷情,此时玄素拉着江骜前来。
玄素瞧见荀馥雅的眼睛肿了,赶紧丢下江骜跑过来:“小姐,你受伤了,疼不疼啊?”
荀馥雅向玄素笑了笑:“没事,轻伤而已。”
玄素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脸:“这哪是轻伤啊?都破皮了。都是奴婢的错,没能保护好小姐。”
她为自己没能好好保护荀馥雅感到愧疚,赶紧将人扶到一旁,为她仔细清理伤口。
荀馥雅不想她过意不去,笑道:“涂了药膏,过几日就好了,你不用担心的。”
玄素看着明明很疼却又坚强地安抚自己的荀馥雅,不禁鼻子一酸,难受地落泪。她用力擦了一把脸,认真地为荀馥雅上药膏。
谢昀静静地看着,心里很是心疼。
他知晓荀馥雅所处的环境不好,即便有路子峰这个兄弟帮忙照看着,也是不放心,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最勇猛的势头将那个什么哈将军的砍了,将那些胡人骑兵杀个片甲不留。收复嘉峪关后,他命楚荆在那里留守,不等皇上召唤,自己马不停蹄地赶回上京城,只为了看她是否安好。
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荀馥雅跟江骜下南陵了。恰巧遇见路子峰前往救人,知晓有人雇佣了一批杀手要杀荀馥雅灭口,他与路子峰马不停蹄地赶来救人。当他瞧见五六名杀手同时举刀砍她的时候,他的心都绷紧了,想都不想就出过去替她挡刀。
那一刻,他知晓了,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很怕荀馥雅会死。
饱受惊吓的江骜瞧见谢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丝毫不理会一下他这个兄弟,心里觉得委屈。他不顾形象地扑过来抱着谢昀的大腿,激动地倾诉:“谢疯子,好多杀手啊,吓死本少爷了。既然你来了,就护送本少爷回家吧,本少爷是江家九代单传,江家还要靠本少爷传宗接代呢,本少爷的命金贵得很,不能死呀!”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话,可谢昀只是冷酷地看着他:“老子是来接人回上京城的,还是让老路送你回家吧!”
“你、你……”江骜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随即怒斥,“重色轻友,白眼狼,你不送我平安回家我就懒在你的将军府不走,让你们夫妻不和。”
听到“夫妻不和”四个字,谢昀的表情变得阴鸷:“江骜,老子心情不好,你小心点!”
他提起手中血淋淋的剑,眸光森然,一副想要杀人的神色。
江骜吓得立马蜷缩到玄素身后:“玄素快保护我。”
玄素看了谢昀一眼,转身拍拍江骜受惊的肩膀,安抚道:“江郎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江骜见有人护着,胆子也大起来了,故意指着谢昀,向玄素撒娇:“玄素,他凶我。”
玄素上前拥抱着江骜,心疼地安抚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
荀馥雅跟众人看得眼睛发疼,干脆不去看这个没骨气的富家少爷。
骏马足足飞驰了一日,荀馥雅如今既饿又困,她想倚在玄素的怀里睡了一下,可玄素如今只顾着跟江骜郎情妾意,她不想打扰。
谢昀察觉到她的困倦,走上前来,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荀馥雅受惊,欲想开口拒绝,可谢昀说话堵住了她。
“别说话,我很困了。”
荀馥雅注意到他的眼窝很深,黑眼圈很严重,一脸的疲惫,胡渣也生出来了,心想着这个人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疲惫,发生何事了?难道打仗输了?
想到这里,她已经发现自己被谢昀放到另一辆完好的车厢里,而谢昀撩了一下衣摆,走进来挨着她坐下。想到两人是叔嫂关系,如此亲密地举动实在不成体统,她便想起身出去,却被谢昀一把搂住。
谢昀一把将人拉入怀里禁锢着,闭眼靠着车墙壁,疲倦地说道:“别动,让我睡一下。”
他声音并不大,却十分清楚,充满了浓重的疲倦感。
荀馥雅看到这样的谢昀,心里头莫名地心疼他。可心疼归心疼,她可不想与这人纠缠不清,落个不好的名声。知晓这人向来不讲理,不理会世俗礼仪,她不想跟他费唇舌,用力挣扎。
“咚!”???
谢昀竟然一声不响地栽倒。
荀馥雅吓了一跳。谢昀的力气很大,她向来是知道的,不可能被她一推就倒。
她以为谢昀在捉弄自己,伸手用力推了他一下:“谢昀,你别玩了,我们是叔嫂关系,是不可能的。我跟姜贞羽去南陵,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
然而,谢昀一动不动,丝毫没反应。
荀馥雅觉得很反常,忽然感觉自己的手黏黏的,她的鼻子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借着火光,她定睛一看,居然是血。
“谢昀!”
她大叫一声,感觉自己的手不断地在颤抖,心里涌现了一种巨大的恐慌。
然而,谢昀纹丝不动,在灰暗的车厢里仿佛死了一样。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昀,顿时心慌意乱,赶紧将路子峰叫来。
“路、路子峰,快来救谢昀!”
那声音几乎是缠斗的,带着哭腔。
路子峰察觉不对劲,一马当先地跑过来。由于处于夜晚,车厢里头比较昏暗,路子峰无法查看清楚谢昀的伤势,只是探一探他的气息和脉搏。
查探完毕,他拧着眉说道:“他的气息很弱,发着高烧,得赶紧医治。”
说着,他吩咐手下处理好杀手的尸体,将唯一的活口秘密运送回上京城,而后将姜贞羽、玄素、江骜等人叫上马车,急促飞奔到附近的客栈。
及至客栈,众人合力将昏迷不醒的谢昀抬进客栈的厢房里面。路子峰立马吩咐客栈伙计给他准备热水、烈酒和热毛巾,玄素在客栈门外守着,预防还有隐藏的敌人来袭,姜贞羽负责掌灯,而他与江骜合力将谢昀的衣服脱下来。
当谢昀的里衣脱掉时,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人身上缠满了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绷带都滴着血水。
路子峰“啧”了一声,低声骂谢昀:“你这个疯子,带着这一身伤从嘉峪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声不吭就跟我出来救人,难道就不怕自己死了吗?你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吗?”
荀馥雅看着谢昀染血的身体,觉得路子峰骂得很对,这个人就是个疯子。身负重伤,居然敢从嘉峪关马不停蹄地奔赴三千里回来,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让他不顾性命地跑回来?
客栈的伙计将备好的热水、烈酒和热毛巾送过来,玄素一一接过,送到路子峰面前。路子峰与江骜动作麻利地将谢昀身上的绷带脱掉,众人又是倒抽一口冷气。
谢昀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少说也有二十多处,有刀伤、剑伤、箭伤、枪伤等,新的旧的,使得肌肤凹凸不平。他的后背上刚刚被捅了一刀,还在留着汩汩鲜血,而其他伤口有的在结痂,大部分都在渗血发脓,非常恐怖恶心,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