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俱静,老皇帝双眼里清光微现,满脸微笑,双唇微启,吟道:“谢夫人醉酒了还能作出这样的佳作,真是当世诗仙啊!还是赶紧送她回去吧,免得我天启不小心损了一名人才?”
老皇帝这话意味不明,似乎高兴又似乎在发怒。现场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姜贞羽明白了许多事情,倒是平静了下来,将酒醉后的身子斜斜倚在案几上的荀馥雅扶起,与玄素一同跟皇帝皇后告别,便带人离开宴会。
张珩举壶而饮,如鲸吸长海般,不过片刻功夫便将壶中酒浆倾入腹中,一个酒嗝之后,酒意大作。萧应离见他今日本就喝得极多,此时急酒一催,更是面色红润,双眸晶莹润泽,身子摇晃不停,又荀馥雅她们离席,便扶着醉醺醺的张珩向皇帝皇后告辞,匆匆离去。
皇帝皇后见年轻人陆续离场,自己也乏了,便让众人随意,在众人的跪拜中搀扶着离场。
容珏低头看着手中的锦盒,淡淡地看了一眼荀馥雅他们离开的方向。
车至太学书院,消息灵通的太学书院诸人早就知道荀馥雅在殿前夺了大大的光彩,太学书院上下与有荣焉。在众人的簇拥下,玄素兴高采烈地将荀馥雅背下马车,姜贞羽亲自开道,将她送入卧房之中,然后亲自下厨去煮醒酒汤。玄素担心丫鬟不够细心,小心地拧着毛巾。沾湿着她有些干的嘴唇。
醉酒后的荀馥雅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只是梦里依旧不得安。
梦里,她玉面朝下趴伏在贵妃榻上,整人安静得有点过分,粉红的衣裙贴着身体曲线垂落,满室春色流淌。
有个男子侧身坐在她身后,织金绣银的衣摆与她的衣裳重叠在一起,几乎分不出你我。
屋子里烛火明灭,不时跳动,将两人的影拉得极长。
满室的春色在烛火呢喃中静静地流淌着,似乎只过了须臾之间,也似乎过了许久,那个男子终于动了。男人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一枚白玉小玉佩,那个小玉佩只有木质长短粗细,两端系这红绳。
男子抬手,拎着红绳,递给她,嘴里不知道在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楚,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难受,男子如同冰凉的玉石,引诱她忍不住靠近。
她攀爬过去,紧紧地拥着,触碰着,脑子一片混沌,只是感觉冰凉的玉石陡然接触皮肤,叫人打了颤,舒服得无法形容。
男子回过头,漂亮的眉目里充斥着怒意,但是那张玉白清俊的面容却带着好看的羞红,使得他看起来分外诱人遐想。
“小师妹,莫要太过分!”
他的轻斥声怒中也带着青涩的羞怯,牵动了荀馥雅的心神。
荀馥雅笑吟吟的,伸手抚摸着那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迷醉着询问:“这世上怎会有人生的如此好看?如此好看的人偏又如此青涩害羞,呵,这是在诱惑谁呢?”
男子浑身一僵,再次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小师妹,请你自重,莫要、莫要……”
“呵,谁是你小师妹呢,你莫要什么?嗯?”说话间,荀馥雅伸手穿过红绳,嘴里衔着玉佩,抬眸笑看男子,“你可知,我就爱你这样的,你这样子就像,就像、就像我的……”
她的眼眸里盈着一汪春水,在红绳的牵引下,顺着微微凹陷的背脊滚过,留下一串暧昧不清的划痕,却在关键之处,被蓦然抓住了手。
“够了,小师妹,你看清楚我是何人?”
随着男子的一声怒斥,荀馥雅的眼眸不再变得迷糊,男子那张淡漠泛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容珏大师兄!
……
“呼!”
荀馥雅瞬时被那张脸惊醒,醒来时,整人热汗涔涔。
如今已经进入了春末转夏,天气已经转热,暑气正悄然袭来,蒸腾的热意灼得人口干舌燥。
荀馥雅坐在榻上好半晌,才从梦里回过神来。
梦境里的一切都太过真,以至于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她羞愧地捂着脸,独自懊恼。
怎么醉个酒,就做这种混账梦呢?真的是太混账了,怎么可以亵渎大师兄,要死了!还要不是真实的,没人知晓。
“小姐,怎么啦?还是不舒服吗?”
玄素此时端着水壶进来,瞧见荀馥雅这模样,关切地走过来。
荀馥雅做了那种梦,感觉自己此刻连玄素都没办法面对,心虚地说道:“没事,宿醉难受。”
玄素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像个老嬷嬷那般念叨着她:“那以后就不要贪杯醉酒了,你看你昨晚都差点闯祸了。”
荀馥雅想起昨晚那个梦,摇头表示:“不会有以后了,再也不醉酒了。”
今日是他们启程前往南陵的日子,荀馥雅下了床,在玄素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正在洗脸时,姜贞羽走了进来。
姜贞羽边走向荀馥雅边说道:“卿卿,我们商讨了一下,早饭后就启程,免得又被别的事耽搁。”
玄素不知道前往南陵的事,好奇地询问:“这是要去哪里呢?”
荀馥雅心想着可以趁机斩断玄素跟江骜这段孽缘,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后,对她说道:“我们要去南陵江家游玩,你想去么?”
提到江骜的事,玄素的脸上显出难得的娇羞:“小姐你真讨厌,明知故问,奴婢这就去准备准备!”
言毕,她提起裙摆,向姜贞羽行了个礼,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姜贞羽走进荀馥雅,困惑地问:“玄素为何如此兴奋?”
“唉,别提了,被一段孽缘害的。”
荀馥雅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仿佛是无意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姜贞羽眼神尖锐,注意到荀馥雅后颈竟然出现了几个红点,赶紧说道:“卿卿,你等等,脖颈让我瞧瞧。”
荀馥雅不疑有他,顺从地让她细看。
姜贞羽看了一眼荀馥雅的后颈,发现那里竟然出现了几个红点,像是刚刚被针扎出来的一般,汩汩往外冒血,顿时愣住了。
荀馥雅这些痕迹昨夜回来之前还没有,今日起床便出现了。难道……
她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荀馥雅的床榻前,蹲下身来,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枕头和床垫上抚了抚,觉得手感有异,随后脸色微微变了。
荀馥雅见她神情郑重,便知道内里藏有玄机,走过来,也往上面搜查。只见柔软的枕头内,有一小块向旁边翻起来,冒出些刺来。仔细一看,又不是刺,而是几根细针,细如毫毛一般,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枕头上这些细针极短,并不十分历害,再有那块皮毛挡着,平常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只要人人枕上去,稍微用力,这些细针就会扎破皮肤。
姜贞羽倒抽有口冷气,怒道:“这些黑心的奴才,居然在我的眼皮底下玩这一套,实在可恶至极!”
荀馥雅想不到赵怀淑的手已经伸到了太学书院来,情绪并没有姜贞羽那般激动,可能是上辈子经历了太多这种事,如今面对时,她反而平静起来。
她想了想,说道:“师姐莫要为这等小事动怒了,我们拆掉细针原封不动送回去就是,论身份地位,我们斗不过她的。”
这个“她”指的是何人,两人心照不宣。
荀馥雅想到上一世玄素被赵怀淑害惨的那一幕,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她很担心这一世的玄素再冲动行事,害了她自己,便跟姜贞羽说道:“我们赶紧将这些细针弄下来吧,这个事希望师姐能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让玄素知晓。”
姜贞羽想到玄素那冲动鲁莽的个性,没有去问荀馥雅缘由,与她一同将细针□□。
跟上回那样,荀馥雅将细针包好,递给姜贞羽去处理。
姜贞羽拿着那一大包细针,觉得很扎手,不想荀馥雅就这么被欺负,遂拿着找路子峰。
黎光暖暖,此刻,路子峰坐在房间的窗台前喝闷酒,为谢昀临走前交代的事烦恼着。媳妇要走了,他想跟着去,可又不得不留在上京城调查。
姜贞羽走来就瞧见路子峰在喝酒,心中无名火种窜起,说话的声量也大了些:“路子峰,你给我过来一下。”
路子峰一大早看到姜贞羽,喜出望外。媳妇难得主动找他,他盯着人看了会儿,‘啧’了一声,跑过去伸出将人搂入怀里,强势地吻她。
他以为,凭着姜贞羽的性子,在这种情况下,她一定会推开。可姜贞羽一点也没有挣扎,相反,还闭上了眼。
路子峰眉峰轻挑,吻从霸道强势变成了温柔缠绵。
一吻结束,路子峰用额头抵着姜贞羽的额头,邪气笑道:“怎么突然这么听话?嗯?”
姜贞羽气息不稳,眼底有被勾起来的欲望,可说出的话却薄凉至极:“路子峰,你什么时候玩腻?”
路子峰眼底不易察觉的缱绻因这句话收了收,眼眸变得深沉:“什么?”
第62章
姜贞羽淡淡地说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跟女人玩一玩可以,但不会沉溺其中,你要做唯一的人间清醒。”
路子峰见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此上心,痞笑道:“你玩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