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谢延卿究竟是什么时候放开了她,意识回笼时她全身已经软成了水,靠在谢延卿怀里听着他同样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半晌后,谢延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言云衿余光看向桌案迅速站好连忙道:“药快凉了......”
“嗯。”
谢延卿点了点头,朝那碗熟悉的汤药走过去。
这些汤药他喝了有半个月的时间,自己虽并未觉察出有什么显著的效果,但只要是言云衿要求的,他都愿意去做,她开心他便也能安心。
他本不是一个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年幼时家境困难,一盏煤油灯一筐炭便是他一整个过冬的积蓄。
时候长了难免会留下一些陈年旧疾,每每在雨雪天隐隐作痛,也正是这些隐痛不断提醒着他清醒,不能放任自己在看似繁华温暖的京城迷失了方向,忘记了来时的路。
屋内的烛火微微晃动,映着谢延卿的眼睫忽闪着。
言云衿见他捧着汤碗半晌未动,俯身坐在他身边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谢延卿回过神,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有些分神。”
言云衿从药箱里拿出涂抹草药的工具,接过谢延卿喝完的汤碗后,替他将袖子挽了上去露出清瘦苍白的手腕。
腕子上的青肿已经消退了,被镣铐磨损的痕迹正在被草药一点点淡化。
那些过往的伤痛正在随着时间逐渐消退,言云衿想,她还要再快一些,待这些事都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后,时间便能还给她一个不再遍体鳞伤的谢延卿。
一个卸下负罪感与压力,真正能为自己而活一次的谢延卿。
冰凉的草药刚一触碰到谢延卿的手腕,他下意识的抖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说:“我感觉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必......”
“才不是,”言云衿打断道:“太医说啊养身体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大意的。”
谢延卿觉得她讲话有些可爱,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样,像是把我当小孩子照顾。”
“有什么不对吗?”言云衿歪头看他:“我阿娘常说不要总觉得男人都是铁打的,他们也会有脆弱需要人疼的时候。郎君为这个家遮风挡雨,做媳妇的也要体贴些照顾好郎君才是。”
言云衿将他手腕上的布条紧了紧,听见他开口道:“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好。”
言云衿点了点头,这点她最是认同。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她父亲又位高权重,可这么多年来家中也只有阿娘一人而已。
不似她大伯父一家,妻妾成群,堂兄弟姐妹多到她至今都认不齐。
“我爹爹同阿娘年少便相识,风风雨雨走过这么多年感情自然是深厚的。只是我家中只有我和景韵两个小辈,阿娘很是羡慕大伯父家子嗣兴隆,没能为爹爹多添几个孩子兴许她觉得遗憾吧。”
谢延卿闻言沉默了片刻,良久后问道:“你同大伯父家中兄妹来往的多吗?”
言云衿摇摇头:“不多了,大伯父家嫡出的堂兄前几年每每过年还要进京在府上小住,听闻现在做了襄城的地方官,公务繁忙便不常见了。剩下的几个堂妹常在闺中闭门不出,我可能都不记得长什么模样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
言云衿垂下头整理着药箱,她现在的手法越发好了,给谢延卿手腕包扎的不松不紧,不必在担心夜里睡觉会散开。
“妍妍,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我一下。”
言云衿侧首,“什么?”
“这个月中旬瑞王同靖和伯家女儿大婚。”
“这么快吗?”言云衿有些惊讶,距离上次定亲才过去没多久怎么就要大婚了。
谢延卿点点头:“依照惯例,月底陛下要秋狩,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不愿让王爷拖到秋狩以后。”
“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谢延卿将她拉至自己身侧,握住她的双手道:“锦衣卫时刻跟在身边,我行动不便,所以只能拜托你跟我一同前往替我做件事。”
言云衿微微皱眉:“什么事?”
“此番宴请宾客的帖子已经递进了岭北王府,岭北王家二公子自入京以后事事小心谨慎,极少出门,我担心这次宴席人多眼杂会出现什么差错。”
言云衿愣了片刻,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一震,颤抖着声音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是不是我姑母要对晏家公子下手了?”
先前她为救谢延卿曾经去未央宫里提醒过明颐皇后谢禾宁,告知她自己姑母不会放任岭北同皇帝交好,必然会做出对晏家二公子不利的举动。
想来谢禾宁一早就将消息转达给了皇帝,自岭北王入宫以后王府守卫森严,晏二公子更是极少出门完全找不到能出手的机会。
此次小王爷婚宴正是她姑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谢延卿的担心也并无道理。
她叹了口气,坚定地开口道:“夫君要我帮你做什么,我能做到的一定会竭力而为。”
作者有话说:
一个迟到的祝福,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安康顺遂诸事大吉!!!
垂死病中惊坐起,烧了三四天终于退烧了,恢复更新,更新时间在中午12点~14点,作者目前还是很乏力,后续好一点了会加更。
本文即将迎来高潮剧情,预计在这个月中旬正文完结,结局一定是开开心心的he ! 过年期间给大家更新甜甜的婚后日常番外。
第79章 提点
入了十月, 京城的气温迅速低了下来,天也一日比一日亮的迟。
孙卯从司礼监的值房内醒来时,见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他连忙下地慌里慌张地给自己套好衣服, 鞋也不顾上提就这么趿拉着往外跑。
打开房门时刚好一下子撞上了正准备往里进的人,来人身量比他低一些,刚好磕到了眉骨, 捂着眼睛痛的一直吆喝。
孙卯提上鞋子有些着急道:“怎么不看着点!”
“奴婢以为您没起...孙公公您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啊?”
“今日我轮值, 你们怎么不帮我记着点早些叫我, 误了御前的差事陛下怪罪下来你们担当得起吗?”
小太监一头雾水,皱了皱眉道:“公公,掌印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御前那边先不用您过去了吗?”
孙卯一边系着领角的扣子一边冷笑道:“那不过是干爹想吓吓我给我个教训,我可是他众多干儿子里最疼的那一个, 他哪里舍得真革我的职啊。”
“可是...可是今早掌印已经带着杜公公一同去了御前了......”
“你说什么?”
孙卯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即看向他厉声道:“那个杜公公?是不是杜春海那个下贱的东西?”
见小太监点了头,孙卯觉得自己脑中一直紧绷着的理智在顷刻间断裂开。
竟然是杜春海, 竟然真的是这个姓杜的!
干爹是真的要放弃自己了,不仅不让他去御前当值, 甚至还提拔了他一直看不上的人顶替自己的位置。
怎么办,怎么办!
他若还要这么坐以待毙下去别说是秉笔的位置,今后司礼监还能不能有自己的位置都尚未可知。
小太监见他神情变化当即明白是自己说错了话, 连忙找补道:“公公莫急,兴许是掌印顾念您身体尚未恢复想让你好好休养,便随手叫了其他闲着的人跟在身边。等您康健了咱们这司礼监自然还是要靠您来同掌印一起撑着的......”
这话不仅没能奉承到孙卯, 还搅的他心烦意乱。
他扬手打断了小太监的话, 示意小太监退下去。
这小太监也是个有眼力见的, 见势不好撒腿就跑, 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踪影。
人走远后,孙卯备感茫然地蹲下身,双手抱着头靠着墙壁颓废地坐下下来,一动不动。
*
午时,谢延卿从皇帝御书房内出来经过右侧宫道时,见拐角处有个人影在鬼鬼祟祟地晃动着。
通过露出的半截衣角看得出,这人应当穿着的是司礼监有品级的人才能穿的衣袍,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已经猜想到这人是谁了。
他放轻了脚步走上前,道:“孙秉笔。”
孙卯没想到背后会出现一个人,当时被吓了一跳。
转身看清来人之后方才拍了拍胸口,道:“哎呦,谢大人是你啊,您这走路怎么都没声儿呢?”
谢延卿笑笑说:“我的不是,没想到会吓到秉笔。”
他抬眼朝御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又说道:“秉笔在这儿站着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孙卯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谢大人,奴婢今日无须在御前当值。”
“这样啊...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见到孙秉笔,方才在御书房听福掌印说您病了,手上的差事也全都交给杜公公接管,我还以为孙秉笔病的很是严重,今日一见看秉笔气色红润想来也快康健了。”
闻言,孙卯的脸色在顷刻间沉了下来。
“干爹...福掌印真的在御前这样说的?今后由杜公公接手我的差事?”
谢延卿点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这样也好,孙秉笔您能借着机会好好休息。先前太后娘娘嘱咐说秉笔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慈宁宫开口便是,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她老人家最近也是时常向身边人问候秉笔的情况,很是挂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