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云衿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道:“人年少的时候看待事情总是非黑即白,我当初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我现在还明白了一个道理叫做身不由己。”
因为身不由己,为了顾全大局保住他们言氏全族的性命,即使她的爹爹知道太后犯下种种过错却还是要包庇着。
因为身不由己,两辈子她的婚姻都是用来做姑母太后手中的筹码的。
她苦笑了下又接着说道:“靖和伯年轻时受到了太多冷眼和不平等的对待,他在朝中的根基不深,兴许是像是自己百年之后子女无依无靠,想为你们谋一个出路吧。”
闻言,顾茴脸上有了几分动容,说道:“那他也不能做这样大的错事...先前王爷已经同我说过了,他说他不过是做戏给太后娘娘看,若非如此我也定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可是言姐姐...实不相瞒我这心里还是怕的很......”
“我怕一朝行差踏错,我不仅没能救得了父亲,还把全家人的性命搭了进去。”
她不过也只有十几岁,即使平日里性格再怎么稳重胆大,在这种终身大事面前难免会感到害怕。
言云衿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安抚道:“别怕,万事有姐姐和谢大人在背后,你与王爷若是遇见了什么困难尽管来寻我们便是。”
“当务之急是你和王爷都要安心,就当做是陪彼此演一场戏,等过了婚宴后就不会再有那么多人时时关注着你们,到那时她们在明处,我们再暗处很多事情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顾茴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姐姐,后日我大婚你过来吗?”
言云衿笑了笑,说:“放心,后日我是一定会过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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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风波
咸宁三年秋, 瑞王李昌焕大婚。
顾茴一早便被宫里来的嬷嬷宫女拽起来梳妆打扮,如同木偶一般麻木地应付一个又一个流程。
不过是做一场戏,
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正堂之上端坐着靖和伯与夫人冯氏, 靖和伯洋洋洒洒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听得顾茴心烦地皱了皱眉。
临拜别时,冯夫人像是再也忍不住了般冲上来拉住顾茴的手,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一手用帕子掩着面, 一手死死拉住顾茴, 颤抖着声音道:“茴儿...今后阿爹阿娘不在身边你要多保重, 阿爹阿娘对不住你......”
听到自己母亲这般模样,顾茴那颗麻木了一整日的心在此时隐隐有了松动,她突然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不停地打转。
宫里来的嬷嬷在门口又委婉地催促了一声,顾茴像是被那嬷嬷的话点醒了, 连忙松开自己母亲的手,行过礼拜别了双亲后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沿路熟悉地风景自眼前飞速逝过, 顾茴胸口涨的酸涩难言,只用力咬着牙不让不争气的泪水落下, 免得弄花了妆容。
身边丫鬟女使扶着她上了花轿,轿帘落下来后轿身还是有了微微晃动,她知道这是要启程了。踏上这轿子今后她的人生, 她家中全族的性命便全掌握在她一人手中。
宫里派过来抬轿子的人都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一路上行驶的甚是平稳。礼部将婚宴安排的十分隆重,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一路上鼓乐喜炮不绝于耳, 大街小巷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瑞王是皇帝最看重的弟弟, 地位高府邸的位置也选的好, 在内城最东边落座。
靖和伯虽是封了伯爵,但门府却建的远,花轿悠悠前行了约两炷香的时间,才在瑞王府落了轿子。
顾茴披着红盖头看不清脚下的路,将手搭着身边人的手腕上缓步前行着。手中不知何时被人塞进来一大红绸子,她握着绸缎的一侧,被人牵着向前走。
即使看不见光靠听声音也知道偌大的瑞王府此时满是宾客,耳边满是鞭炮贺喜声,一直到了脚踏入屋内,这些声音才逐渐减弱。
女使嬷嬷将她扶她坐在婚床之上,各种吉祥话说了一箩筐,顾茴没心思听,只等她们说完之后挥了挥手示意跟随她过来的贴身女使发赏钱。
院外,宾客陆续赶来。
言云衿从马车中抬头出来,见离瑞王府还有一段距离忙转回头对身侧的谢延卿道:“夫君,我们好像还是来的早了些。”
他们马车周围跟随着锦衣卫,若是这样出现在人群中不免有些招摇,谢延卿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更不愿在这种场合惹人非议,便只打算在席面开了后从小路绕过来。
他拍了拍言云衿的手背,说:“早晚都是要到的,不差这一会儿了。”
言云衿看着街面上散落的红彤彤的爆竹残片,感慨道:“一晃我与夫君成亲也已经好几个月了,可我总觉得的那些情景仿佛还在昨日。”
“妍妍,”
谢延卿叫住她。
“怎么了?”
谢延卿叹了口气,犹豫着开口道:“成亲这么久,没有一日能闲下来好好陪你,还要你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是我不好。”
言云衿愣了愣,随即笑着道:“你我夫妻本就为一体,合该同甘共苦才对不是吗?”
“你说得对。”
言云衿看向他又问道:“那换我问你,倘若我们言家已经落败了,我声名狼藉嫁不出去之时,你会毫不犹豫地娶我吗?”
“自然会。”
没有半分犹豫,就同言云衿预想的一模一样。
言云衿望着自己夫君那坚定认真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刚一伸出手,方才觉得袖带里空空荡荡,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我们来的匆忙,夫君有给王爷准备贺礼吗?”
谢延卿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只价值不菲的毛笔。
言云衿认得这只笔,还是当初隆德帝赏赐给钟阁老,钟阁老又转增给他的。这么多年谢延卿将这只笔保存的非常好,平日里连多看一眼都舍不得。
言云衿故作失落地瘪瘪嘴,道:“夫君还真是十分看重王爷,这笔跟了你这么多年就这样送给王爷当贺礼了,都没说送给我。”
谢延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自然是有更好的东西要留给夫人。”
说着他又像变戏法那般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成色上佳的羊脂玉佩,言云衿在看见那块玉佩时当即愣在了原地。
那块玉佩和她前世挂在腰间的一模一样,她十分喜欢上面的祥云纹路,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家里人送给她的礼物。
重活一世她也多次有意无意的在家人面前问起这块玉佩的下落,可惜一无所获,没成想这玉佩会在谢延卿手上。
她接过谢延卿递来的玉佩,放在掌心里仔细观赏时,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上一世这枚玉佩兴许也是谢延卿所赠,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告知于她。
言云衿抬起头看向谢延卿,道:“夫君为何不早将这个玉佩交给我呢,害我苦苦想念了许久。”
谢延卿道:“我的错,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机会。”
“你哪里有错,你分明是……”
言云衿正欲再说什么,周围响起一阵马蹄声。
一辆宽大精致的马车自他们身边驶过,车身周围站了十多位随行侍卫,依稀可在车前挂着的灯笼上看见半个晏字。
“岭北王府的马车过来了。”他道。
言云衿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过去,正见马车之上走下来一个身穿白衣,面若冠玉的小公子,正是岭北王的小儿子晏瑜。
“晏小公子已经到了,夫君我们也快些进去吧,兴许今晚还要有好戏看。”
谢延卿点了点头,马车停稳后扶着言云衿一同迈入瑞王府的大门。
院中满是宾客,府中接待人的小厮忙得晕头转向。言云衿不愿麻烦别人,同谢延卿一起交了贺礼后,进到院内寻了个离晏瑜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王府内请了戏班子来表演节目,招待宾客,面前的桌案上也被人摆满了茶水果子。言云衿随手拿起一颗点心,刚要递给谢延卿,见那点心上面的图案有几分眼熟。
她低头又往盘中看了看,盘中清一色印着熟悉的兔子图案。
见她半晌没说话,谢延卿看向她询问道:“怎么了?”
言云衿放下手中的糕点,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侧首看过去见方才迎接他们的小厮此时引着一众宫中内侍走进来,为首的人也是老相识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孙卯。
她伸手扯了扯谢延卿的衣袖,示意他往那边看过去。
谢延卿转回头看向她道:“妍妍,接下来要拜托你了。”
*
顾茴独自坐在床边打着瞌睡,她今日起得太早,又十分劳累屋内的嬷嬷女使被她打发了出去,以至于李昌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顾茴都不知道。
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自己后,她连忙端坐起来透过盖头的缝隙看见面前人穿着一双男子的喜鞋。
孤男寡女...或许说现在已经不能再算是孤男寡女了,过了今夜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想到这里顾茴不免窘迫起来,然而李昌焕却没有先挑起她的盖头,而是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