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后头指挥的小喜子听见声音连忙走出来,瞧见云谣咧嘴笑了笑道:“云御侍晚好啊。”
“晚好。”云谣顿了顿,摇头:“不对,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哪儿来的梅花?怎么弄到我屋前了?”
小喜子笑道:“陛下说了,今日梅花林中花儿开得正好,红梅与云御侍相衬,便叫奴才几个连夜挖过来种在您门前,本想让您明早看见有个惊喜的,这……这被您提前发现了,云御侍见怪莫怪,关了窗户,权当不知吧。”
这要她如何当做不知道?在几个小太监的合作下,一株红梅种了下去,梅花瓣簌簌往下直落,本就是脆弱的花朵,一瞬落了小半,结果那几个粗手粗脚的小太监被小喜子拂尘一挥道:“轻着点儿!还没种下去就被你们给弄死咯!”
既然都被云谣发现了,小喜子也没打算小声动静轻,这么冷的天,赶紧弄完了赶紧回去休息。
云谣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瞧着那一群人在前面忙。她的屋子前头本就种了一排树,那树已经挺大的了,再种一排不好看,所以这几颗梅花树也就是夹缝中生长,趁着现在树枝不多还能塞进去,等日后长大了,那枝丫走势就会被挤变形了。
到时候冬天她屋子的跟前就是一排光秃秃的枝丫,夹着红色的梅花,远看估计像草莓夹心饼!
这么一想,云谣笑了起来,旁边响起了老者咳嗽的声音,云谣稍微往外探了点儿,瞧见正站在门前喝药的苏合。
“苏公公晚好。”云谣给他打了招呼,也没个正形儿,伸手挥了挥。
苏合朝她瞥了一眼,微微抬起下巴挪开视线,云谣挑眉,这老头儿还挺傲的。
结果苏合喝完了药将药碗放在了窗台上,慢慢朝云谣这边走过来,这回反而是云谣愣住了,缩了缩肩膀看着对方,直到一把年纪的苏合站在她的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谣扯了扯嘴角:“苏公公有事?”
“如此行礼,不成体统。”苏合道。
云谣眨了眨眼:“那奴婢这便起身给您再行一次礼。”
“不必。”苏合没动,云谣听他这么说,也干脆不动,反正她软塌上坐得暖呼呼的,方才说那话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而已。
“在延宸殿,在咱家面前,你可以无礼,不过食素节时,你可不能这般唐突,若冲撞了贵人,到时候就连陛下也帮不了你。”苏合说着,微微抬起了眉毛。
云谣心里奇怪,他这算是为她好,特地来提醒的吗?之前不是还说她是祸水,这么些天虽然住着隔壁,却也从来没主动过来打过招呼,还是说……他想让她帮着传话?
“食素节可是太后礼佛特办的日子,届时王公大臣都会到场食斋,以此诚心请佛请天,让晏国五谷丰登,即便是陛下也不可在场出错,依咱家看,你这脾气,肯定得倒霉。”苏合摇头。
云谣微微挑眉问他:“苏公公可是话里有话?不妨直说。”
苏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云谣好奇地看向他的后背,心里想着这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她跟前就为了提醒她要在食素节懂规矩吧?
而且食素节是什么?
苏合走后没多久秋夕就回来了,还带了个热水袋,她将热水袋递给了云谣,云谣见怀中小白猫已经睡着,让秋夕抱着它回窝里,然后问:“你可知道食素节?”
“知晓,食素节是在陛下登基后的第三年,太后潜心礼佛开始提出的,每年的二月中春分日便也是宫中的食素节了,到时候大臣、后宫的妃子都会在太明殿用斋饭,不光是他们,就是宫中下人也都不得进油水,不得沾荤腥。”秋夕道:“不过那一日云御侍你可能要从头到尾跟在陛下身后,估计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云谣微微皱眉:“这一日很重要?”
“食素节是为了祈福晏国一年的庄稼收成,自然重要。”秋夕道。
云谣哦了一声,若真的就只是普通的节日,她按照宫里的规矩老实待着就好了,苏合又何必特地过来提醒一番?难道是怕她得唐诀宠届时太过乖张然后惹出事端?她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啊。
云谣想不通,却也想不到苏合那两句话中,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第97章 .食素
冬季来得早,去得也快,天一过二月,太阳便开始暖了,宫里做的冬衣一件也用不上,动物皮毛制成的披风也都放在箱子里藏了起来。
云谣门前种着的六株梅花树反反复复开了好几次花儿,在短暂的一个月中尽情释放香味儿,在二月的第一天开始便不再开花苞,花瓣渐渐枯萎,然后一片片落下,反而光秃秃的,估计得等到天气再暖一点儿,便会冒芽儿开始长叶子了。
到了二月御花园里原先枯萎的树木都开始抽新了,天气暖起来,云谣反而不愿意在屋子里待着,屋中凉飕飕的,院子里太阳晒着才暖和。
唐诀将棋盘搬到了延宸殿的正门前边上最好晒太阳的地方,然后拉着云谣就坐在那儿一边晒太阳一边喝着热茶,两人黑白子对弈,下起了五子棋。
秋夕说到做到,还当真在一个月里头做了两双鞋给云谣穿着,鞋帮按着她说的改,云谣穿得舒服,当着唐诀的面换上新鞋,摆出一副舍不得的模样对秋夕道:“你以后若真嫁人了我可怎么办哟。”
唐诀眼睛没抬,只是嘴角挂着浅笑,一招封了云谣的路还将自己的四个子连起来了,顺口一说:“那你也嫁人得了。”
“看就看谁肯娶我了。”云谣撇了撇嘴,没瞧见自己差点儿要输,往别的地方下了个子。
唐诀顿了顿,抬眸朝她瞥了一眼:“除了朕这儿,你哪儿也别想去。”
尚公公干咳了一声,唐诀回头朝他瞥了一眼,微微皱眉:“怎么?身体又出岔子了?要不要回去躺着?”
“天气暖和,奴才不难受,多谢陛下体恤。”尚公公说完,朝云谣瞥了一眼,云谣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很无辜啊,于是起身拉着尚公公道:“尚公公来,你陪陛下下棋。”
尚公公摆手:“不了。”
“别客气。”云谣扯着他的拂尘,尚公公将拂尘一挥,清了清嗓子道:“云御侍这局早就输了。”
云谣回头一看,站得高才瞧见,唐诀好几条路都通了,还假意陪她下了这么久,她就说怎么最近棋艺渐长,之前基本上都保持在三十个子内输,结果今天五十个子还撑着,原来都是小皇帝让着她呢。
到了二月中春分时,宫里早几天就有了食素节的准备,怕宫里人突然吃素不习惯,尚食局一点点将油水扣下来,今日多了两样素,明日就少了两样荤,直到春分那天,尚食局里头一点油水也找不到了,就连猪油都给藏了起来。
太后会派人随时去尚食局检查,若瞧见尚食局里还有荤腥的东西在,便是对佛不诚,被捉到的人是要受罚的,这食素节已经连续办了四年,今年是第五年,大家心里知道轻重,不会出错。
在京朝中大臣都得到太明殿一同用斋,而他们的妻儿子女在家里也得跟着食素,厨房内可以有肉,但当天不能吃肉,皇城中也会有人随时挑着哪家大臣去查,早年查到了大臣在宫里吃斋,回到家里大鱼大肉,不仅被革职查办,还被说成对佛祖不敬,无心为晏国祈福,受了好大的罪,虽说没死,但这辈子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云谣对这些封建迷信类的东西早年不信,现在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她自己都是个活脱脱的迷信存在,保不齐这世上当真有佛祖之类,故而食素节那日,她早早就起来了,换了一声霜色衣裙,从早开始便跟着唐诀一同离开了延宸殿。
众多大臣在用斋之前,还得去佛堂敬香,太后口里说是一顿普通的斋饭,规矩却很复杂,云谣从未经历过,全程紧绷着,尚公公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大气都不敢出。
她打从来到晏国开始就没经历过这种繁文缛节诸多的活动,即便是唐诀的生辰也主要以玩闹庆贺为主,规矩为辅,今日这场食素节倒是让她慌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从佛堂出来,唐诀领着众多大臣一同去喝茶,喝完茶后就该等着中午吃斋饭了,等到了下午众人还得抄一则经书,封成册,大臣们才可以离开,这一日食素节也算是结束了。
云谣早间没吃,跟着唐诀一直走,唐诀在喝茶前停了脚步,伏在云谣耳边吩咐了一句什么,云谣便离开了,然后尚公公跟着他一同往太明殿过去喝茶。
秋夕不是伺候唐诀的,她是伺候云谣的,所以没在唐诀的队伍中,云谣刚从佛堂处出来,秋夕就将她拉到了一旁,云谣扯着秋夕的袖子道:“快,在哪儿呢?快给我!”
秋夕从一旁花坛里头拎了个食盒出来,里头放着一碗甜藕粉丸子,虽说是纯素食,但是云谣爱吃的芝麻馅儿,云谣捧着小碗差点儿喜极而泣,这一早上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她赶紧吞了几口汤,然后吃丸子。
秋夕拉着她道:“躲起来,若是被人瞧见就不好了。”
“有什么关系?唐诀让我出来吃的,他还算是有良心,知道叫你在这儿等我,还把我支过来吃东西,否则这样跟着他一整天,我肯定受不了。”云谣摇头,跟着秋夕走到了一旁,躲在佛堂围墙的后头,又没忍住问:“你说尚公公怎么忍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