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九阿哥头一回这样连八阿哥的面子也不给,十阿哥皱眉奇怪道:“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咱们谁又惹他了?”
说完又对着正有些尴尬的玉格道:“没事儿,不关你的事儿,他就这样,脾气比谁都大。”
玉格打哈哈的笑着,这话她可不好应。
八阿哥看看十阿哥,又看看十四阿哥,后知后觉的觉出来,其实九弟的反应才是正常,他们两个如此……他们也已经猜到了?
也是,十四弟心细,那日玉格身上的血腥味还是他头一个觉出来的,至于十弟。
十弟性情憨厚,玉格对他最没有戒心,有事儿也最爱寻他,可再憨厚也是男子,这么常在一处,总能觉出不对来。
十阿哥注意到八哥瞧自个儿的视线,不大自然的转开了头。
十四阿哥则略一点头。
八阿哥心下明悟,既然如此,八阿哥干脆道:“那太医除了给你诊脉,还做了什么别的不曾。”
玉格呵呵笑道:“太医嘛,诊了脉,自然要开方呀。”
说着,正好小桃端了药送进来。
八阿哥便笑着收了话,示意玉格先吃药。
玉格端起药碗,极小口极小口的抿着,一会儿说太烫一会儿说太苦,明显就是拖延时间。
八阿哥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小桃退出去,这药留下她慢慢喝就行。
小桃还迟疑着,十四阿哥已经站起身,亲自看着她出去,又亲自关上了门。
八阿哥接着道:“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若只是诊脉,为何要屏退左右?”
玉格低着头喝药装作没听见,她相信,只要她回避这个问题,他们就能自个儿完善整个逻辑链。
果然,八阿哥见她不答,也不动气,又接着道:“其实你的秘密我们已经猜到了,你放心,只要你不想,我们绝不会往外说。”
玉格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抿着药,闷不吭声。
但这一眼却硬是瞧得八阿哥的话有些说不下去,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有些不自然。
前头她的玉,她生而带玉的事儿,他们也是这样承诺她的,结果……
十四阿哥接过话道:“玉格,这事儿不是小事儿,你今年已经十九了,你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汗阿玛又是怎么说的?”
听到这句,十阿哥竖起了耳朵。
八阿哥的指尖一紧,想得更深,以玉格如今展示出的才能和她生而带玉的事儿,几乎是汗阿玛把她指给谁,就相当于属意谁为储君。
三个人都极专注看着玉格。
玉格端着药碗,沉默了好半晌,才垂着眸子闷声回道:“这事儿我做不得主,皇上说他会帮我指一门好亲事。”
果然。
八阿哥心中暗道。
十阿哥急切道:“汗阿玛这么看重你,你若是、若是心有所属,汗阿玛未必不会成全你。”
玉格带着点儿懵的抬头道:“可是我没有啊。”
十阿哥一愣,肩膀耷拉了下去。
十四阿哥扫过他又接着道:“就是你心无所属,可你这身份,汗阿玛是什么打算,这到底是欺君之罪。”
玉格脸上的神色更懵了,“可是皇上知晓啊,这也是欺君之罪吗?”
这、十四阿哥被问住了。
历来都是臣子们互相勾结串通欺上瞒下,倒是、倒真是头一回见着这样把秘密说给皇上听,再和皇上一起瞒着下头的人的。
八阿哥道:“所以你果真是女子。”
玉格大惊失色,极其迅速的回道:“不是!”
八阿哥眼底划过了然的笑意,并没有介意她的不诚恳。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没把玉格的否认放在心上,他们此时已经完全确定了她的身份。
她是女子,所有的事情便都能解释得通了,从最初的血腥味,到她身边一直不用人伺候,到她这处屋子特殊的结构布置,到她的男生女脉,到她的气质相貌,到他们对她的怪异的感觉,再到这突然就迎刃而解的危机。
太多太多可以印证得上的事情了,甚至是越想越多。
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疑虑。
“真不是!”玉格还在着急的极力否认,可她除了说不是,什么理由都说不出来。
十阿哥有些沮丧的看了她一眼,他甚至都想说,你要真不是,那咱们一起泡温泉去吧。
可是,唉,到底不尊重了些,还有八哥,八哥明显也对玉格有意。
原本他还想着若是玉格对他、那他可以求一求八哥,他们两个将来未必不可能,可,唉,心无所属。
十阿哥沮丧极了,怎么就心无所属呢,他们那样要好,一起骑马一起打猎一起罚跪,一起玩一起闹,她怎么就心无所属呢。
十四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很好的将自个儿的情绪收敛起来,表现出一副只是因为细心才发现玉格身份的模样,只是就事论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个人感情。
十哥或许没有想到,在知道玉格女子身份的情况下,还对她有意,意味着什么。
那几乎是在说,他有意于储君之位。
江山和美人从来都是绑在一起的。
十四阿哥垂下眸子,避开直视玉格,可以说是对玉格的女子身份不太在意,也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的表现了自个儿对、未来皇嫂的避讳尊重。
于是,真正直面玉格,和玉格说话交流的便只剩下了八阿哥。
八阿哥笑着瞧了瞧玉格一直捧着的药碗,里头的药只下去了一指甲盖的深度,瞧着都快不怎么热了。
“你先把药喝了吧,身子要紧。”
“哦,”玉格低头继续喝药,喝着喝着,还要抬头来一句,“真不是,你们误会了。”
八阿哥温声解释道:“前头你的玉的事儿,虽说不是、可到底是、是我们大意了,不过你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
“啊,哦,嗯。”玉格不知道听没听懂,也不知信了没信的胡乱应着点头。
八阿哥也不再多说,总归这事儿正如她所说,她是做不得主的。
心无所属,已经是极不错的开始了。
八阿哥转着玉扳指的手微微握紧,笑着道:“好了,你好好歇着吧,杨守敬的事儿你放心,都察院的御史们都机灵得很,往后必不叫他扰了你的心情,好了,你歇着吧,我们先回了。”
玉格起身送他们,才送到门口,八阿哥就笑着止住她道:“外头冷,不用远送,你身子单薄,好好歇着。”
“是,玉格多谢八爷、十爷、十四爷。”
“嗯。”八阿哥点点头,转身走在前头。
十阿哥看着她,低落的叹了口气,抬脚跟上八阿哥。
十四阿哥笑着对玉格略一点头,也背着手迈出了屋子。
玉格看着他们走远,倒回屋子里,把大铁唤进来,舒服的窝在它怀里,又小口的喝了口药,这药是真苦啊,凉了更苦。
“小桃?”
“欸。”小桃走进屋应道。
玉格把要药给她,“再热一热。”
小桃皱着眉头纠结的看了玉格一眼,这药都热了四回了,早中晚各一回,方才八贝勒几个进门前,七爷又叫她热了一回。
“七爷,良药苦口。”
“嗯,”玉格笑着应道:“再热一回,这一回肯定喝完。”
好吧,小桃端着药又再去热。
八阿哥几个走后没多大会儿,四阿哥过来了,差不多同样的问话,玉格也同样的又要了一遍药。
只不过四阿哥和八阿哥不同,他看着低头喝药的玉格,听她说心无所属,心头没有什么失落,更没有一定要得到她的某种决心,他只是发自内心的在嘴边露出丝笑意,极轻松怡然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就这么和着玉格的节奏,沉默又安然的陪着她一点儿一点儿把药抿完。
这边,四阿哥对于自个儿的猜测接受得很是平静,但另一边等来八阿哥解释的九阿哥却惊得险些没把一桌子的菜给掀了。
“玉格是个女人?”九阿哥惊愕的瞪大了眼,点着八阿哥几个道:“你这是、你们这是得了癔症了吧!”
九阿哥越说越觉得是,“对对对,之前我就看你们对他奇奇怪怪的,总是格外的包容纵容,我就觉得不对,果然!你们真是、昏了头了!”
“他要是个女人,那满朝文武,那那么多的进士举人,都得去一头撞死,白活那么久,白读那么多的书,竟被一个姑娘家踩在脚下,这才多久?三年吧?不到三年吧,人家就是三品大员了?那满朝文武真得去死一死了,这真是!”
“你们是昏了头了!”九阿哥十万分不信,只点着八阿哥几个跺足道。
尤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信,连老十都能比他先觉出不对呢。
老十?
怎么可能!
十阿哥原本一肚子郁闷的,瞧他这模样,生生瞧笑了。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也瞧得可乐,各自寻了张椅子坐下,笑容轻松的看着老九崩溃,任他说什么骂什么都不回口。
九阿哥叫嚷发泄了一会儿,慢慢接受了这个解释,自个儿拉了张凳子坐到三人对面,“怎么回事儿?你们好好说说,细细的说,这事儿也、太匪夷所思,怎么好好的,他、她就变成了个姑娘呢?她自个儿承认了?”